世道。
王家莊人並不在乎,蛇頭山一帶偏僻得很,對這裏的莊稼人而言,世道好,皇糧國稅不見,世道壞,莊子上也榨不出更多的油水。
王家莊人唯一關心的是年景。
今年是個好年景,風調雨順,地裏也有個好收,可莊子卻仍滿是憂愁。
王老六把一袋糧食裝上牛車,著這袋糧食很是不甘,他轉頭對著老族長問道:“咱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就這麽給那幫土匪?”
老族長臉上壑皺得更深,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們不給,他們就下來搶啊!”
至不會死人。這句話老族長沒說出口。
前些天,蛇頭山上的山賊派下來一個嘍囉,說來稀奇,居然也要村子裏給他們稅!不,就下來用刀子收!
這田裏的收,皇糧國稅一遍,地主一遍,現在山賊那裏還要一遍,十去了九九。
每家剩下那點兒糧食,莊裏的娃兒能活過隆冬麽?
老族長心中苦。
看來,今年冬天,他和莊子的老家夥就得進山了。
“要是玄霄道人在附近就好了!”王老六突然說道。
這玄霄道人是左近新冒出的豪俠,最好打抱不平,剿滅了不江洋大盜、攔路蠢賊,據說連深山古塚裏盤踞的妖鬼,都殺了不。
老族長卻是搖頭,這蛇頭山上可是有百十號積年老賊,玄霄道人再厲害,一人一劍能做個啥?
他正要開口駁斥,忽然,田野裏傳來一陣鈴鐺響。
“叮鈴鈴。”
壟間的薄霧裏,冒出一個騎驢的道士。一個銅鈴掛在大青驢脖子上,叮鈴作響。
那道士瞧見有莊子,驅驢直到人群七八步外。
“老丈,聽說附近有個蛇頭山,山上有個‘山蜘蛛’,請問該往哪兒邊走?”
道士這話問出口,那邊村民都出張的神,有點甚至悄悄出了柴刀、獵弓。老族長回頭瞪視人群一眼,幾個躍躍試的後生才偃旗息鼓。
怪不得他們如此張,概因這“山蜘蛛”不是蜘蛛,是個人,確切來說是個山賊頭子。因為刀使得快,揮舞起來似有八條手臂,再加上兇猛殘忍,且有個怪異癖好,那就是極了蜘蛛,要是有人在他麵前傷害了蜘蛛,不管是誰都得被他一刀剁了。故此,綠林上給他起了個“山蜘蛛”的雅號。
當然這也不一定,世道紛,群魔舞,人和妖之間的界定,也沒有承平年代那般清楚。
而向莊子征稅的山大王就是那“山蜘蛛”。眼前的道士材高大,背上還背著一把劍,一看就是使劍的好手,極可能是來蛇頭山落草。至於,尋山賊麻煩的可能,蛇頭山上可有百十號積年老賊,一人一劍能抵個什麽事?
況且這道士看來著實古怪,頭上連個發髻都沒有,頭上一層短,隻比和尚多一些。
短發?
王老六盯著那短發看了一陣,忽的驚起來:
“你……您是玄霄道長?!”
那道士在大青驢上側過子。
“你認得我?”
………………………………
老族長將村子當下的況訴說一遍,說到困難,幾家的媳婦兒都暗暗落淚,幾個漢子也紅了眼眶。
玄霄沉一陣,忽的拋過去一個小件。
老族長手忙腳接住,耳邊就傳來玄霄的聲音。
“老丈,你這車東西賣給我如何?”
老族長茫然抬頭,打開手心,村民頓時一聲嘩然。
老族長手心裏躺著的是一個珠子,澤玉白,形狀圓潤,足有眼珠大小。任誰都瞧得出,別說這一車東西,就是整個村子,都抵不了這顆珠子的一個零頭。
“至於那一夥山賊……”
村民們聞言看來,滿眼還都是那珠子的,玄霄不以為意笑道。
“一並賣於我如何?”
老族長已經被珠子的圓潤澤晃暈了頭腦,也沒聽清玄霄說的什麽,隻是點頭稱是。但他不知那珠子實際上不值錢,反而賤得很,幾十塊就能買來一麻袋。
能拿出這種高仿山寨貨的,也隻有李長安了。
回到古代世界之後,李長安發現這邊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老道早已離開榆林,不知所蹤。隻留下破廟旁,一座李長安的冠塚。
李長安也隻得把那瓶賴茅埋進自個的墳裏,獨自上路。至於為什麽頂著玄霄的名號,一來是老道把度牒當做一並埋進墳裏,李長安順手就拿來用了;二來,鬧出點靜,老道也好知道他還活著。
他尋著黃殼書上新出現的妖,但黃殼書又不提供妖的線索,他也隻好蒙頭闖,聞風而。一路上,但有不平事,仗著無牽無掛都敢管一管,人也殺得,妖也斬得,也闖出了點名號。
故此,這偏僻的村莊也有人知道了他的名號。
既然如此,這件事李長安也就管上一管吧!
…………………………
蛇頭山有一天然的山,若是換個靈秀之,怕是被哪家修士占了做個府,可當下,卻被一夥蠢賊做了老窩,修整幾番,正好作了“聚義廳”。
“聚義廳”正開著一場宴會。
蛇頭山上幾個當家的正在席上大快朵頤,案幾上,烤豬、燉、牛羊……雖都是山間田地所產,卻也還算盛。再加上,每個當家邊都倚著個衫不整的子,更是為宴會添了幾分快活。
這些子臉上強歡笑,雖然都是農家打扮,但個個都是中上之姿,也不知是從哪裏搶來的。
在大廳中間,更有一個著薄紗的舞姬,態妖嬈,隨著小腰扭間,一顰一笑,眉目間仿佛流淌著春。
頭領們看得眼熱,恨不得衝上去,當場就敦倫一番,可終究誰也不敢付諸行,因為這個人屬於最上座那個壯碩漢子,蛇頭山大當家的—山蜘蛛。
大廳中央,舞姬正舞到彩,上的薄紗正要褪下來。
“大當家的!”
氣氛正熱烈的宴席上闖進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
山蜘蛛瞪了眼這個壞氣氛的小頭目,拍了拍大,那舞姬便扭著腰坐了過去。
“咋咋呼呼的,幹啥子嘛?”
這小頭目愣頭愣腦,完全不知道察言觀,還是大咧咧回道:“山下王家莊的供奉送上來了。”
山蜘蛛不耐煩地擺擺手。送來了便送來了,這點小事何必稟報。
“送東西上來的是個道士……”
哦,這勾起了山蜘蛛一丁點興趣。
“……他說要送大當家一個寶貝。”
…………………………
小頭目把李長安領進了大廳,便退了出去,大廳裏便隻剩下李長安和幾個頭領以及頭領邊的人。
一進門,就撞上幾道不善的視線。他回過去,幾個頭領飯也不吃,人也不調戲,就拿眼睛瞪住自己。
蹩腳的下馬威。李長安不聲,心中暗暗鄙夷。
倒是這些人,尤其是山蜘蛛旁邊那個,實在是一個比一個漂亮……咦?李長安了一下鼻翼。
“道士,你壞了我的興致!”山蜘蛛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瞪著堂下的李長安。“你那勞什子寶貝最好真的是個寶貝,否則……”
山蜘蛛臉上出個殘忍戲謔的笑來。
“我就割了你的寶貝,燉了湯,給我補補興致!”
說罷,滿堂便是一陣哄笑。
李長安悠哉哉立著,權當這哄笑是過耳清風,他隻是把手往前一攤。
頓時。
這滿堂的哄笑,就像被扯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大廳裏,所有的人都瞪直了眼睛,死死盯住李長安攤開的手心。
那是一顆珠子。
沒錯,是和送給老族長那顆一起網購的,商家做工較差,賣的珠子大小不一,李長安還給了個差評。這顆,是其中最大的。
“趕把門給我關上!”
大廳裏空氣安靜了許久,直到李長安作勢要收起來,山蜘蛛才從椅子上跳起來。第一句話,就是把門關上,不能讓外麵的嘍囉給瞧見。
末座的頭領趕把門給關上。
山蜘蛛又發話了:“把門閂和門杠給我全抵上!”
李長安瞄了一眼,都是大的實木,估計是用來抵外敵,現在,卻用來抵自個兒手下。
那頭領手忙腳把門給抵嚴實,那邊山蜘蛛已經迫不及待起來:“快給我拿過來!”
那頭領又接過珠子,快步呈上去。
幾個頭領都忍不住離席,聚了過去。那山蜘蛛更是不釋手,連聲說道:“好、好、好!”
在他們興的勁兒,李長安冷不丁開口。
“我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諸位。”
“還有什麽寶貝!”
聞言,山蜘蛛猛地抬頭看過來,眼神裏滿滿掩藏不住地貪婪和熱切,送的第一件東西就是價值連城的寶,再送的東西豈不是……山蜘蛛貧瘠的想象力,已經找不到更珍貴的東西了。
“我送諸位……”
李長安話說到這裏卻停住,他解開隨攜帶的布袋,裏麵出一截古樸的劍柄。他看著這幫自困於鬥室,與手下隔絕的山賊頭子,灑然一笑:
“送諸位往生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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