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思恍惚地向英語教室走去。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是在開始上課后才走進教室的，這是我第一次在英語課上遲到。

“謝謝你屈尊加我們，史溫小姐。”馬森老師輕蔑地說。

我閃沖進教室，飛快地奔到我的座位上坐下。

直到這節課結束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邁克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我旁邊。我到一陣痛徹心扉的疚。但他和埃里克都像以往一樣在門外等著我，所以我估計自己還不致于罪無可恕。當我們一起走的時候，邁克似乎又恢復了原來的他，開始熱切地談論著這個周末的天氣預報。連綿的雨天似乎會在周末稍作停頓，所以他的海灘之旅應該是沒問題的。我盡量讓自己顯得更熱衷些，以補充昨天給他帶來的失。這很不容易：不管下不下雨，氣溫最高也就四十華氏度，這還得建立在我們運氣好的前提下。

一個上午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我很難讓自己相信，德華所說的話，以及他注視著我的眼神，不是我自己虛構出來的。也許這只是一個太過真的夢境，被我跟現實混淆了。這個設想的可能，比起我真的對他有某種吸引力——不管程度大小——的可能要大得多。

所以當杰西卡和我一起走進自助餐廳的時候，我既不安又害怕。我想看到他的臉，想知道他是不是又變回了過去幾周里我所知道的，那個冰冷的、漠然的人。又或者，出于某種奇跡，我真的聽到了今天上午我以為我聽到的那些話。杰西卡喋喋不休地嘮叨著對舞會的計劃——勞倫和安吉拉都邀請了別的男孩，他們都會一起去的——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當我的目準確地投向他的桌子時，失吞沒了我。另外四個人都在，只有他不在那里。他已經回家了嗎？我跟著一直沒停過的杰西卡穿過人群，只覺整個心都被碾碎了一樣。我完全沒有了胃口——我什麼吃的都沒買，只要了一瓶檸檬水。我只想快點走開坐下，獨自咀嚼心中的失落。

“德華.卡倫又在盯著你看了。”杰西卡說著，最終打破了我對他的名字的象。“我想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會一個人坐。”

我猛地抬起頭。追隨著的目，我看見了德華。他角彎彎地笑著，正盯著我看。他現在坐著的那張空桌子，與他通常坐的位置分別在自助餐廳的兩頭。他一對上我的視線，就舉起一只手，用食指示意我過去和他一起坐。我不敢相信地盯著他，他只好沖我使了個眼。

“他是在你嗎？”杰西卡問道，聲音里著近乎無禮的驚訝。

“也許他需要有人幫助他做生作業。”為了讓覺得好點，我低聲含糊地說道。“嗯，我最好過去看看他想干嘛。”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我能覺到的眼睛始終釘在我的背上。

我走到他的桌子旁，不太確定地站在他對面的椅子后。

“你今天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坐呢？”他微笑著問道。

我機械地坐下來，警惕地盯著他。他依然微笑著。很難相信這樣麗的人居然存在在現實之中。我真怕他會忽然消失在一陣輕煙中，然后我驚醒過來，發覺這只是一場夢。

他似乎在等著我說點什麼。

“今天有點不太一樣。”最終，我功地出了幾個字。

“嗯……”他停頓了片刻，然后決定一口氣把話說完。“我打定主意了，就算我這是在下地獄，我也要把這一切做完。”

我等著他說出意思更明確些的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你知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最終還是指出來了。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來，然后轉移了話題。“我覺得，因為我把你走了，你的朋友正在生我的氣呢。”

“他們能活得下去。”我能覺到他們煩人的目直著我的背。

“不過，我不打算把你還回去。”他說著，眼里閃過促狹的芒。

我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他大笑起來：“你看起來很擔心啊。”

“不，”我說道，但可笑的是，我破音了。“確實，有點吃驚……是什麼導致你改變了態度呢？”

“我告訴過你了——我厭倦了，不想再把自己從你邊趕走。所以我放棄了。”他還是微笑著，但他黑金的眸子顯得很認真。

“放棄？”我迷地重復著他的話。

“是的——放棄強迫自己循規蹈矩。現在我只想隨心所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無關要的瑣事就由它們去吧。”他解釋著，角的笑意有些黯淡，某種生的味道在他的語氣中蔓延開來。

“你又讓我迷了。”

那抹險些就要消失的微笑重新浮現在彎彎的角上。

“當我和你說話時，我說出口的永遠比想要說的還多。——這實在是個問題。”

“不用擔心——我一句都沒聽懂。”我挖苦道。

“我就指著這點呢。”

“所以，用通用的英語來說的話，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朋友……”他出不太確定的神，若有所思地說。

“或者不是。”我低沉地說。

他咧一笑：“好吧，我們可以試試看。但我有言在先，對你來說我不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撇開他的笑容不說，這個警告絕對有現實意義。

“你已經講過很多遍了。”我提醒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些，不去管胃里突如其來的一陣搐。

“是的，那是因為你總不專心聽我說話。我會一直等著，直到你相信這一點為止。如果你足夠聰明，你就應該躲開我。”

“我認為，你針對我的智商這個話題所發表的意見也已經重復了很多遍了。”我瞇起眼睛。

他一臉歉意地笑了笑。

“所以，如果我……不夠聰明，我們就要試著為朋友了嗎？”我力總結出這個令人困的換條件。

“聽起來，完全正確。”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疊在檸檬水瓶上的雙手，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好。

“你在想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我抬起頭，看進他深邃的金雙眸里，立刻被迷住了。然后，像往常一樣，實話口而出。

“我正在努力思考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下一，但還是努力保持著恰如其分的微笑。

“有什麼進展嗎？”他唐突地問道。

“沒什麼進展。”我承認道。

他輕笑著：“那你的理論依據是什麼？”

我臉紅了。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在布魯斯.維尼（蝙蝠俠）和彼得.帕克（蜘蛛俠）之間舉棋不定。但我實在不敢承認自己的這些念頭。

“你不想告訴我嗎？”他問道，角掛著一抹太過人的微笑，慢慢地把頭側過我這邊來。

我用力搖頭：“太丟人。”

“你知道，這太讓人沮喪了。”他抱怨著。

“不。”我很快地否認了，眼睛瞇起來。“我完全無法想象這為什麼會讓人沮喪——僅僅因為某些人拒絕告訴你他們在想什麼——即便他們一直被某人所說的某些有特別意味的只言片語困擾著，整夜不睡地揣測著某人可能暗示著……所以，現在，這為什麼會讓人沮喪呢？”

他扮了個鬼臉。

“或者更有甚者，”我繼續說道，被抑已久的怨言現在全都毫無節制地發出來了。“這樣說吧，某人做了一大堆異乎尋常的事——從某天在極不可能的形下救了你的命，到接著就把你視如草芥——而且他還從不對這些行徑作任何解釋，甚至是在他承諾過以后。這些，同樣地，毫不讓人覺得沮喪。”

“你正在氣頭上，對吧？”

“我不喜歡雙重標準。”

我們都板著臉，看著對方。

他的目越過了我的肩膀，然后，毫無預兆地，他竊笑起來。

“干嘛？”

“你的男朋友似乎認為我在惹你生氣——他正在思考著要不要過來結束我們的爭吵。”他又竊笑起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冷淡地說。“但不管怎樣，我可以肯定，你是錯的。”

“我沒說錯。我告訴你，大多數人都很容易讀懂。”

“當然，不包括我。”

“是的。不包括你。”他的語氣忽然一變，眼神轉為沉思的神。“我真想知道為什麼。”

我不得不移開視線，以逃避他深邃的目。我專心致志地把檸檬水瓶的蓋子擰開，喝了一大口，然后心不在焉地盯著桌面。

“你不嗎？”他問道，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

“不。”我本不想告訴他我飽得很——憋著一肚子的惴惴不安七上八下。

“你呢？”我看著他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

“我也不。”我讀不懂他的表——像是他想到了某個私底下的笑話于是暗自發笑。

“你能幫我個忙嗎？”我遲疑了片刻，問道。

他忽然小心起來：“那得看況，得看你想要什麼。”

“不會太過分的。”我向他保證。

他既警惕又好奇地等待著。

“我只是想知道……下次你為了我好而決定不理會我之前，能不能先給我提個醒。我好有所準備。”我一邊說著，一邊埋頭看著手里檸檬水瓶子，試驗著要轉多圈才能用我的小指把瓶蓋打開。

“聽著還算合理。”我抬起頭，發覺他正用力抿，以免讓自己笑出來。

“非常謝。”

“那麼，作為回報我要索取一個回答咯？”他要求道。

“就一個。”

“告訴我你的一個理論。”

嗚哇。“換一個。”

“你沒限定我不能問什麼，你剛剛承諾過的，要給我一個回答。”他提醒我。

“同樣，你也違背了你的承諾。”我反將一軍。

“就一個理論——我不會笑的。”

“不，你會的。”我對此相當肯定。

他垂下頭，然后抬起眼，過他又長又黑的睫盯著我。他黑金的眼睛發出灼熱的芒。

“好嗎？”他側向我，低語道。

我眨了眨眼，腦子里一片空白。干得好，他是怎麼做到的？

“呃，什麼？”我暈乎乎地問道。

“告訴我吧，就說一個小小的理論。”他的眼神依然左右著我。

“嗯，好吧，被一只帶放的蜘蛛咬了一口？”或許他還是個催眠師？又或者，我剛好是那種可悲的容易被擺布的家伙？

“你甚至本沒沾邊。”他揶揄道。

“不是蜘蛛？”

“不是。”

“跟放無關？”

“毫無關系。”

“靠。”我嘆了口氣。

“氪石也耐我不何。”他輕笑著。

“你說過你不會笑的，還記得吧？”

他竭力繃住臉。

“總有一天我會猜出來的。”我警告他。

“我希你不要輕易嘗試。”他又認真起來。

“因為……？”

“如果我不是一個超級英雄呢？如果我是壞人呢？”他戲謔地笑著，眼神卻深不可測。

“哦，”我說道，仿佛他暗示著的許多事忽然間水落石出了。“我知道了。”

“真的？”他臉陡然一沉，就好像他害怕著自己不小心又得太多。

“你很危險？”我猜測著，然后直覺地意識到了我所說出的真相——我的脈搏不由得加快了。他很危險。他自始至終都在試圖告訴我這一點。

他只是看著我，眼里涌著我無法理解的緒。

“可你不是壞人。”我搖著頭，低聲說道。“不，我不相信你是壞人。”

“你錯了。”他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他垂下眼簾，侵占了我的瓶蓋，在手里把玩著。瓶蓋在他修長的手指之間飛快地旋轉著。我看著他，想知道為什麼我毫不到害怕。他想要表達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太明顯了。但是，我只到了急切的焦慮……還有，比任何覺都要強烈的是，深深的著迷。這種覺，和每次我靠近他時所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