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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舊時光》時間軸上的快進鍵

于是余喬抱著一個水龍頭睡了一晚上。

他不知道余周周怎麼那麼能哭,而且一聲不吱,掉眼淚。這樣反而比小孩子的苦惱嚎啕還讓他心煩。

“我的小姑,我這輩子再也不玩魂斗羅了,咱不哭了嗎?”

夏天晚上的電風扇嗚嗚地吹,余喬萬分憾地想,難得他喜歡這個不黏人的丫頭,呆呆的卻又有鬼心眼,而且最重要的是,跟自己小時候一樣不待見,這簡直就是命運的回啊——自己看中了一個如此有前途的接班人,剛剛起步的培育計劃卻因為區區人的眼淚而夭折了。

人啊,永遠不要因為年齡而輕視一個人。

余喬三歲的時候爸爸媽媽離婚,原本應該能作為“長房長孫”而到疼的他,被媽媽帶到了外婆家,止他見家的人。在外婆家的眾多孩子中,他因為自己的離婚媽媽而淪為二等公民,等到11歲終于和外公外婆培養出一點來了,媽媽又要再婚,當初那個死活爭奪孩子養權的偉大母親在現實面前妥協——于是他又被送回了爸爸家,他才知道,當初最疼自己的爺爺,已經去世三年了。

他和那個做工會主席的、永遠忙碌永遠暴躁永遠黑著臉的父親,就像兩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

11歲與41歲。

青春期的萌芽遭遇壯年期的落幕。

三年的時間,如果是麻利爽快的,可能連孩子都快能打醬油了,然而他和他老爸,還是“不大”。

懷里的小家伙呼吸慢慢平穩,余喬想,長到14歲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反正不會比自己更差了吧?

如果說睡前余喬的心里還有那麼一的愧疚和溫,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氣炸了的肺就讓他忘記了昨夜的所有慨——人,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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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必須要給余周周梳頭,最簡單的馬尾辮,他已經梳了快三十分鐘。余周周鄙視的眼神通過鏡子反到他眼底,明晃晃□的一片。“如果以后我有兒了,”余喬怪氣地說,“等一長出頭發,我立馬掐死!”

余周周十二分認真地問,“你覺得會有人愿意和你生孩子嗎?”

……

告別余喬的時候,余周周突然覺得心里面有些不解。喬哥哥在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模糊的,他比大那麼多,整整8歲,比陳桉都大。可是舉手投足,卻沒有陳桉的那種優雅沉穩。余周周見到的他,要麼是在沖自己齜牙咧眉弄眼,要麼是惡聲惡氣地說“別煩我”,要麼就是被大舅當著大家的面呵斥修理,然后擺出一副水潑不進的頑劣表,松松垮垮地站在角落,用天生的嘲諷表看著所有人,好像活著是一件和可笑的事似的。

然而現在,喬哥哥開始為除了媽媽、奔奔之外,的第三個親人。

第三個,可以讓為了對方的生命而放棄藍水的人。

時間總是倏忽溜走,夏天的下午是悶熱粘膩的,然而當時覺得那樣難捱的漫長下午,卻在回頭看的時候,讓余周周費解,到底都用這些時做了什麼?

它們就這樣不見了。

余周周在剩下的那段時間里,很再見到公爵和子爵,雅典娜與的魔王大人同樣從的世界前所未有地想念奔奔。

我希一轉,就能看到你怯生生地用純凈的眼睛看著我,喚我周周。

所以我不停地轉,直到暈頭轉向,你還是沒出現。

余周周惆悵地想,原來,原來這就是思念。

余周周俠還尚未從之前的幾個打擊中恢復過來,八月就走到了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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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來了,背上新買的黑書包,該去上學了——

余周周朝外婆和余婷婷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從后場的大門邁步進校園。

明明剛才被外婆牽著在早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小商販鱗次櫛比的三車的間隙中穿梭時,手心還在冒汗,然而一旦道別之后變一人,余周周反倒不怕了。學日學校有特殊規定,新生家長可以陪同孩子參加升旗儀式,所以許多小孩子都是被爸爸媽媽領著進大門的,但是在外婆問需不需要陪伴的時候,急切地搖了搖頭。

外婆甚至能看到在用眼睛說“求你,趕走趕走”。

那次飯局之后,余周周留下了一個后癥。

那就是,只在人面前才會張。這個“人”是包括外婆在的全部親戚以及和的親戚相關聯的所有看起來長得都一樣的叔叔阿姨爺爺們。

當然,直系親屬不在場的話,后面那些附屬關聯人群也統統都算作陌生人,所以這時再面對他們,就不張了。

這種后癥的發作條件,形容起來的確很復雜。簡而言之,就是恐懼,恐懼于自己會在關鍵時刻在自己家親戚面前掉鏈子,怯場,爛泥扶不上墻……

不過,余周周有自己的解釋。

認為,只是太善良了。如果不是太害怕親人因為自己而覺得丟臉難堪,如果不是不希看到他們對自己期過高導致失難過,那麼才不會張。

當時外婆悠然道,這跟掉鏈子其實不矛盾。你解釋的是原因,而我說的是結果。

余周周愣了幾秒鐘,笑容僵地說,反正……我就是善良。

外婆挑著眉頭看了許久,好像憋著笑,說,哦,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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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開學前三天的晚上,天都快黑了,獨自下樓跑到外面玩的余周周還沒有回家,外婆下樓去尋,看到是那群常年搬著自家小凳子坐在花壇前一起曬太的老太太們圍一了個圈,中間站著的正是的小外孫余周周,對著一群高齡歌迷聲并茂地演唱《瀟灑走一回》,們給自己參差不齊地鼓掌打拍子,興地滿臉通紅。

“他余嬸,你家這小外孫真是個活寶啊,又聰明又漂亮,大大方方地,唱歌還好聽……”

這個又聰明又漂亮又落落大方的外孫前一天剛剛在的老干部活中心聯歡晚會上面,當著的面把《瀟灑走一回》唱得像初秋垂死掙扎的蚊子,嗡嗡嗡,嗡嗡嗡,一邊唱還一邊低著頭紅了臉,左腳尖點地鉆啊鉆,好像底下有石油似的。

外婆似乎發現了余周周的這種恐懼后癥,所以越是張,自己就越要把推到臺前去。

余周周跟著外婆上樓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說,這、這才是我的真實水平。

只是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的真實水平和的善良無法共存。

今天也一樣,外婆點點頭放自己進校門,然后留下跟同一年學卻沒有分在同一班級的余婷婷,打算自己親自送過去。

抬頭就看見余周周抬頭的背影,馬尾辮隨著步伐一跳一跳,干的瘦小板竟然帶著一種“而今邁步從頭越”的豪

外婆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睡前,余周周忽然領會到,不可以再這樣消沉下去。從來沒有看過《世佳人》的了拳頭,閉著眼睛躺在被窩中默默地告訴自己,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兒園都沒有上過的余周周其實對于學校沒有任何概念。只是覺得,那是一個很多陌生人的地方。想到這一點,就興得無法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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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是那個在親戚朋友家的孩子唱歌跳舞耍寶討喜的時候在角落訥訥無語的呆瓜余周周了。

今天就是嶄新的一天。

余周周的一腔熱在滿場熙熙攘攘的人中漸漸冷卻。

忘記自己被分到哪個班了。

外婆告訴過好多次,可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冒。余周周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呼”地一下冒出細細的汗珠,開始朝大鐵門飛奔,外婆外婆,你千萬別走……

后來每次余周周回憶起這一段的時候都會奇怪是誰給了自己神奇的上帝視角——好像站在一旁看到了自己的左腳陷進場柏油路面上的小坑,慣作用下整個上向前撲去,右手拎著的網兜手而出在空中劃出長長的弧線……

撲倒在地上,手掌和膝蓋先著地,破了一大片油皮,沾滿灰塵的創口滲出跡,而同時,裝著鋁飯盒和小鴨子水壺的網兜“咣當”一聲撞到某個人頭上,只是聽見稀里嘩啦一片噪音,好像是網兜散了,現在午飯一定已經撒了一地。

余周周忍耐了半天,鼻子還是酸了,剛扁扁眼淚就滴答滴答打在地面上。

疼啊,真是疼。

記不清是誰扶著自己站起來,總之全部的重量都依靠在架著的胳膊扶起來的人上,雙都是的,本無法支撐站立起來。

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正裝套和黑高跟鞋的阿姨正表復雜地看著自己——一種有點懊惱,卻又因為不能對一個小丫頭發火而憋得很難的表

扶著的人在頭頂上方溫和地說,“小姑娘,沒事兒吧?”

余周周突然覺得非常非常恐懼——這時候才看到自己早就應該注意到的——前方五米,一個小男孩的白襯衫后背被潑上了菜湯,四周彌漫著西紅柿炒蛋的味道,而那個阿姨此刻正一邊拿面巾紙給他拭一邊用目冷冷地看著自己這個趕著投胎的小鬼。

余周周覺得萬念俱灰。眾人的目下意識低下頭躲到那個扶起的叔叔的背后,那位叔叔安地拍了拍的肩膀,朝那個阿姨說,“蘭,楊楊沒砸傷吧?”

“沒,就是……夠狼狽的。”阿姨嘆口氣,也不再追究余周周的責任。

然后叔叔低下頭,輕輕地問,“你是哪個班的,什麼名字?升旗儀式先別參加了,一會兒找個老師陪你去醫務室吧,都破皮了,得清理一下。”

余周周淚水漣漣地點頭。

“傻孩子,點頭干什麼啊,我問你是哪個班的?”

余周周很多年后想起這一幕仍然覺得臉頰發燙——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

“我……忘……了……”

聽到聲音的小男孩兒卻突然回頭,一瞬間的怔忡過后,就掛著一西紅柿蛋湯沖了過來。余周周心想完了完了,他要跟我算賬了,他……

沒想到對方只是狠狠地揪著的領子,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你、第、二、天、為、什、麼、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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