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湯圓小說 現代言情 不嫁則已 第六章

《不嫁則已》第六章

1.靈芝走了

靈芝的弟弟又來信了,要錢,學費,可阿姨這個月仍是無法給工資仍說“下個月吧”。上個月就說“下個月吧”,這個月又說,到了下個月、看景、很可能,還會是這句話。這天晚上,靈芝上課回來,前后思量了一路,下定了走的決心。那張黑底金字的名片好好地放在箱子的夾層里。當然也許那人是個騙子,就是騙子也得試一試再說了。那一刻靈芝方會到,很多上當騙的孩兒不是因為財迷因為虛榮,是因為走投無路。走投無路只得鋌而走險。

靈芝拿著那張名片在公用電話打電話,對方一時沒有想起來,令靈芝心里一沉。是啊,時間拖得太久了,人家想找個保姆還不早找了。不料當對方一想起來時聲音里立刻出明顯的高興,說了許多的話,靈芝都記不住了,只記得說歡迎,說現在正在濟南拍外景——什麼外景?——靈芝要是愿意馬上來可乘中午一點半的T35次火車到濟南找。在濟南什麼地方也都一一說了,只是擔心靈芝找不到。這擔心是多余的,在北京闖了四年,加上天聰穎膽大,只要告訴地址,就沒找不到的地方。

由于打電話,回家時間就比平時晚了些,剛一開門進去,阿姨急切的聲音就傳出來了:“是靈芝嗎?”靈芝“噢”了一聲就去了衛生間,開開水管,假裝洗手。屋里阿姨問考試績出來了沒有;說出來了考了89。阿姨又問考的最好的多,否則這個“89”就沒有判斷優劣的依據。當得知最好的是90時,阿姨高興得連聲地道:“第二名?不錯不錯!又進了一大步!”聲音里由衷的喜悅讓靈芝的淚一下子流下來了,忘記了正在洗手,任水嘩嘩的流。這時那邊阿姨開始懷疑了,問干嗎呢,往臉上水洗臉,邊大聲地道:“洗臉呢,外面風大,滿臉的土。”

Advertisement

這天夜里靈芝一夜沒睡,待阿姨睡著后就起來了,先是在小雨屋里寫信,寫完信后,端端正正擺在桌中間最明顯的地方,就開始收拾東西,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然后就開始干活,整整干了一夜。,掃,刷,洗。能洗的全洗了,窗簾都撤下來洗了,夜里不敢用洗機,用手,涮洗時就用裹住水龍頭,以不讓流水發出聲響。洗完了晾,洗好的東西把涼臺上的三條鐵都掛滿了。最后又去了廚房,蘸著去污一一地,調料瓶子都一一得干干凈凈。……東方微白,天亮了。靈芝又開始給小雨媽媽準備早餐。洗米,熬粥,煎蛋。阿姨起來了,過去為洗臉,洗手,梳頭,如同一個孝順兒。侍候著阿姨吃完了飯,收拾完了刷了碗,為阿姨擺了藥,讓吃藥。……

終于,該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了,該走了,靈芝先給阿姨開了電視,然后去了小雨房間,把提前放在那里的挎包背上,一手拎箱子,一手拎提包,走。到門口,站住。

“阿姨,我買菜去了。”

“去吧。……等等,還沒拿錢。”

“我先墊上,回來再算。”

“也行。記著買塊豆腐,要鹵水的。”沒聽到回答,小雨媽媽了一聲,“靈芝?”這時的靈芝已經滿臉是淚了,一個字也說不出,聽阿姨,勉強“嗯”了一聲。小雨媽媽提高嗓門:“記著買塊豆腐!”

靈芝深深吐了口氣:“知道了。阿姨,我走了!”

靈芝走了。

對面墻上的鐘10點了。小雨媽媽無數次扭頭向背后的窗外張了,好不容易,遠遠地,看到靈芝回來了,手里拎一兜菜。小雨媽媽心中的焦急頓時變了怒氣。偏偏這時靈芝又站住了,同一個抱孩子的小保姆聊起天來,小雨媽媽忍了一會,見們倆聊起來就沒個完了,忍不住了,使勁欠起子,推開窗子,高聲道:“靈芝——”兩個正在說話的孩兒應聲同時向這邊看來。不是靈芝。只不過發式、服、材同靈芝相似罷了。小雨媽媽失之余心中重現焦慮,想給兒打個電話,想到在上班,決心再等一會兒再說。

Advertisement

今天譚小雨上治療班,正準備給十二床灌腸,十二床晚上手。到病房時,十二床不在。正想問十二床去了哪里,陶然匆匆進來了,說媽媽來電話了。譚小雨心一下子激跳起來。媽媽一向知達理,一向把兒的工作兒的進步看得很重,也知道科里的規定,上班時間不許接或打私人電話;在小雨的記憶中,媽媽上班時間來電話這還是第一次,非有大事不會如此。小雨轉走出病房去接電話。

電話中媽媽的聲音焦急萬分,擔心靈芝出什麼事了,跟小雨商量是不是需要報案。小雨心里也急,上安媽媽,說也許靈芝去哪玩了,哪一次哪一次就曾犯過這樣的錯誤;不知媽媽是相信了的話還是怕著急,總之,同意先向派出所報案,然后一切等小雨下班后再說。

小雨放下電話又往病房走去,十二床一個病人坐在床沿上翻看床上的《北京晚報》,小雨匆匆進來,對那人簡潔道:“來,灌腸!”那人看了看,剛要說什麼,小雨又心急火燎地補充命令道:“把了!”于是那人便不再問,乖乖起子灌腸。……

墻上的鐘已十二點多了,小雨媽媽早已打電話報了警,此刻已然完全無所作為,只能等。等派出所的消息,等靈芝的消息。電視機早被關上了,把全副力都集中到了耳朵上,樓道里一有腳步聲就屏住呼吸,聽,直到那腳步聲從家門口經過,上去,或下去。……又有腳步聲傳來,小雨媽媽又一次屏住呼吸。終于,那腳步聲在家門口停住了,又終于,有鑰匙開門的聲音了,那一刻小雨媽媽的眼睛都潤了,聲道:“靈芝啊……”“媽!”不是靈芝!小雨媽媽失得無以復加,急急地大聲地對兒地說:“小雨,你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上次自己跑出去玩兒的時候,十一點就回來了,我記得很清楚。可這都十二點多了……小雨你干嗎呢?”小雨進家后一直沒有過來。

Advertisement

小雨正挨屋的看,一進門就發現了家里變化,異常的整潔干凈,涼臺上掛滿了……終于,發現了靈芝放在房間桌子上的那封信。看信。

“阿姨、叔叔、小雨姐,我走了。實在不知該怎麼跟你們開口,只好寫下這封信,我對不住你們。我從陜北老家出來才十六歲,什麼都不懂都不會,阿姨和小雨姐不怕煩,一點一點教我。阿姨還出錢讓我上函授,學文化,親自給我改作業,使我進步很大。小雨姐還給我好多東西,還帶我去天安門長城香山王府井。你們一家人都對人好。我們小保姆在一起說起來的時候們都羨慕我。可是我在你們正難的時候卻要離開你們,我不是人,你們恨我吧。你們恨我我也不恨你們。

“我下這個決心也很難,我走了以后阿姨怎麼辦?叔叔怎麼辦?還有小雨姐那邊,會揚哥正是困難的時候,我想了很多很多。可是,我出來是為了掙錢,弟弟上學要錢,父母生活也要錢,家里只我一人掙錢,我沒有辦法。弟弟連著給我來了三封信了,說是再不學費學校就不要他了,學校不要他他就考不上大學,上不了大學他的命運就沒法改變,希你們能夠理解我。你們欠的三個半月的工資我就不要了,是我主不要的,跟你們無關。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很難過,所以就不寫了。最后希阿姨多多保重。……”

“小雨!”

那屋媽媽又了。小雨心痛極了,心痛媽媽。媽媽但凡能,能早點看到家里的變化看到靈芝的信,也不至于這樣坐在床上束手無策苦苦的一分一秒的等。簡直不敢想像這一個上午媽媽是怎樣熬過來的。同時也恨靈芝,不恨走,恨走的這種方式。這種方式對任何人來說都可以,對媽媽不可以。怎麼可以只為自己方便就置媽媽的死活于不顧?……

Advertisement

這天母倆誰都沒吃午飯。小雨下了班直接往家里跑本就沒想吃飯的事,也不;媽媽說也不。面對一個接一個的打擊,們已然木了。是媽媽先發現快到上班時間了,催著小雨快走。這個時候,“快走”也得遲到了。

2.一人難顧三頭

普一科護士長李曉很生氣,見人就問:“譚小雨呢?上班時間都過了怎麼還沒來?”又命令護士臺的護士,“給打電話!”

譚小雨匆匆趕到,迎面上了陶然。“你干嗎去了?護士長到找你,小心點,神病又發作了!”小雨苦笑著看表,晚了足足半個小時;這時陶然的一句話令心驚跳:“不是為這個。為你上午灌腸灌錯了!”

李曉訓斥譚小雨的聲音連病號都能聽到,由于極度生氣,中音變高音:“該灌的沒有灌,不該灌的給灌了,想想我都害怕。還好這是灌腸,要是輸呢?要是輸呢?會死人的小姐!三查七對三查七對,從護校時就講,到了科里又講,講得你們都嫌我嗦,就這麼嗦還是出了事!……”這期間,徐亮一直在護士臺的電腦前看病床使用況,或者不如說他早已看完了,不走只是不愿引人注意——他不想讓難堪中的譚小雨再多一丁點難堪。那邊李曉沒完沒了:“譚小雨,你一向工作很好,最近是怎麼了?出差錯,遲到——下午你不要上班了,我替你的班,你把差錯過程寫出來,檢查寫出來,給我。”譚小雨始終低著頭一聲不響,也不解釋,只在護士長說最后的話時,點了下頭。徐亮視而不見地看著電腦屏幕,眼睛里滿是疑慮。

下班后,小雨沒有回家,先去腦外科找爸爸。爸爸辦公室有人,優克醫藥公司的一個業務員,這種人是醫院的常客,此刻正向教授推介他們的腦外科新藥VIP。譚教授看出兒有事,讓那人把資料留下,意思是請就走。那人留下資料后又說一句“用一例給200塊錢”,見教授臉上沒有任何表方知趣告退。那人剛走小雨就急急忙忙地說開了:

“爸爸,靈芝走了!”譚教授一驚。小雨接著道:“再請個保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就是能找到,錢上還是個問題,靈芝走就是為錢。我想過了,以后我兩頭跑,晚上給媽媽把早飯午飯準備好,把微波爐搬到媽媽房間,到時候讓自己轉一轉。開水啊,便盆啊什麼的也都準備好,這樣白天就沒有問題了。我就是擔心夜里,媽媽一個人在家。我這邊不能回去住,回去住就得跟會揚說這些事,會增加他的思想負擔;不跟他說,他又會多心,他現在脆弱得很。……”

這時電話鈴響,譚教授電話:“我是。……你好你好。……開庭?……什麼時間?”對方說了什麼時間,譚教授沉默片刻,爾后慢慢地道,“對不起!是這樣,我這邊發生了一些意外況,我想,暫時,撤訴。”放下了電話。

小雨低低地道:“對不起,爸爸。”

……

譚教授終于又回家里來住了。每天晚上,睡前,他要來往于衛生間、妻子屋之間,拿這拿那,干著從前保姆所干的一切。這天,他照例把洗腳水給妻子端到床下,把巾遞給了,然后出去干別的事。小雨媽媽把腳進盆里,由于彎不下腰去——從前,都是靈芝或小雨幫洗腳——只能用兩只腳相互著洗,這也沒有什麼,許多能彎下腰去的人,也都采取這種洗法。的困難不在這里,的困難在最后一個程序上,腳。對正常人不是問題的問題在了很大的問題。須費很大力氣才勉強能夠著自己的腳,每次完腳,上都會出一微汗。這天,腳時一個不小心,巾從殘了的手里掉到了地上。拾巾對于更加復雜:必須要先下床,若沒有人的幫助,便下不了床;看著地上的巾,完全的沒了主意。最后決定,不了,晾干它,盡管這有點涼,類風病人怕涼,但是除此而外沒有別的辦法。就在這時譚教授進來端用過的洗腳水,看到了無助的窘態,過去幫巾拾起來,拾起來后,在遞給的一瞬,猶豫了一下,沒給,而是親自手給,一手抓住的腳脖子另一手拿,這久違了的使小雨媽媽栗。譚教授替妻子完了腳,頭也不抬就去端洗腳盆,小雨媽媽一把抓住了他的肩。他抬起頭來,看到妻子在流淚。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