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提醒明天夜里有臺風登陸龍海，今夜龍海市的夜空依舊是一無際的清澄，江眠抬頭去，幾顆遙遙懸著的星點仿佛與親切對視。

小區單元樓下面，站著一對人，是安律師和的校長前夫。

今晚安莉是清瀾出差回來順道過來看看，同時給帶了好幾袋子的禮，可憐江校長連一草都沒有。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離婚的夫妻便如同陌生人，但母總歸是母，有天然的脈相連。

只是，不知道底下這對“陌生人”在說些什麼呢？

江眠坐在臥室靠窗的飄窗臺，歪著頭看向底下這對Divorced couples，安莉穿著黑職場套裝，高跟鞋，長發剪短到及耳，原本離婚前溫婉的賢妻良母穿上一利落的士西服，站在人高馬壯的江之河前面，已經沒有半分失勢。

反而家江校長，條紋襯衫短袖，老式西裝，皮帶外扣，一手公文包，一手保溫瓶，一如既往的中年直男風裝扮。

夜風習習，兩人站在小區草坪旁，蚊子多得有些惱人。一塊聊了兩句兒的話題，安莉想起剛剛兒買回來的冒藥，開口問：“眠眠是不是冒了？”

為什麼要問江之河，因為剛剛也問了眠眠，但是眠眠告訴沒有，說是買著有備無患。可是，作為一個媽媽，尤其是一個不跟兒生活的媽媽，對兒的關心往往是緩不濟急還無從下手。

“眠眠冒了？”江之河有些不相信，對妻子，喔，不，前妻說，“沒有吧，傍晚去學校還神的。”

江之河這樣一說，安莉就知道江之河也不太清楚兒況，面上自然一沉。

結果，江之河還相當不要臉地來了一句：“前兩天我倒是冒了，眠眠回來那晚我就是……”

咳，安莉沒聽江之河說下去。因為手機響起來了。看了眼來電顯示的號碼，對前夫說，“我走了，等會上樓還是給眠眠量個溫吧。”

“……好。”

“眠眠有什麼況，麻煩及時跟我說。”

“……好。”

“辛苦了。”

這句辛苦，江之河慢了半拍回答，著安莉這雙要與他劃清界限的眼睛，同樣強調一句：“照顧自己的兒，不辛苦。”

……如果，江眠聽到樓下這兩人聊天容，絕對腦袋一轉，撇撇角發出一道不屑的切。

安莉要走了，江之河開口說：“我送你。”

“……不用了。”

江之河還是送前妻安莉到小區后面門口，然后發覺安莉并不是跟他假客氣。小區后門停了一輛奔馳車，車窗落下來，里頭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朝著安莉揮手致意。

長得那個油頭面。

“他誰啊？”江之河眉頭一橫，下意識問。

“同事。”兩個字的回答，說完便走上了車，平飄飄的解釋像是恩賜給他似的。

江之河牙齒一咬，收了收腋下的公文包，目送奔馳車子揚長而去。

當安莉還是江太太的時候，江之河覺得“安莉”這個名字有著說不出的溫可人；只是當安莉為了安律師，覺就很不一樣了。

記憶里，安莉一直是一個溫細膩的小人，細聲細語地說話，萬事好商量的事態度，外加一副心腸，簡直是最好的妻子形象。自然，安莉也做得很好，十年如一日地持好家里的一切，默默無言到江之河差點忘了安莉除了是自己的妻子，眠眠的媽媽，還是一個人，也有自己的脾氣和想法。

只是這一切，等他有這個意識已經晚了，安莉非常堅決地跟他提出了離婚……

上樓之前，江之河站在小區的垃圾桶旁著一煙，他已經是二十多年的老煙民，安莉懷孕那陣子戒過一次，眠眠小時候聞不了煙味又戒一次；然而事不過三，兩次都沒有戒掉，后面江之河也就不為難自己了。

一煙了事，江之河回到家里，江眠還在臥室看書學習，他想起安莉的叮囑，上前敲了敲兒臥室的房門，關心道：“江大眠，你要不要出來量個溫？”

然而語氣，像是問要不要出來吃個宵夜一樣。

……

半會，里面響起江眠沉悶的回答：“不用。”

“確定不用？”江之河追問。

“確——定！”江眠加重聲音回道。

好，江之河不再打擾兒用功學習了……

房間，江眠腦袋一仰，頭戴耳機，重重地落在了的枕頭上。耳機里，響著是霹靂拉的重金屬音樂……

——

第二天下午，江眠坐上小叔江之海的車子奔向老江家，給爺爺慶生。今天是爺爺八十歲生日，加上天氣預報說今天有臺風登陸龍海，爺爺就讓小叔叔過來接。

至于江之河，需要開完會才能趕過去。

“你爸怎麼比你這個高三生還忙啊。”江之海說。

江眠敷衍回答：“他是校長嘛。”

“校長又不教課。”

“不教課才有一堆七八糟的事。”

“咳，的確。”

……

今天下午江眠上完最后一節正課就跟田老師打了聲招呼，提前走了；結果田長勝在江眠走之后，重新進行了課桌排位。

這是一大換洗，每個人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基本以B類生包圍A類生的排座思路。江眠和阮南溪為了同桌，景照煜坐在阮南溪后面。至于張大賀，一個人被分配到了最前面。

挨靠著講臺的左邊。

隨著一道不滿的“靠”，教室進大規模搬桌椅的場面，桌椅相互撞，又與地面，發出一道道撕拉聲。外頭刮起了風，原本大大敞開著的教室后門，嘎地一聲響，直接被關上了。

立馬，教室里的喧鬧聲重了。

因為今天有臺風登陸龍海，所有年級的晚自習都已經取消，走讀生回家學習，住校生到宿舍自習。對于學校而言，比起績，最重要還是學生安全。

“……江眠的桌子在哪兒，誰幫忙搬一搬啊。”阮南溪突然一聲喊，微微笑著環視一圈。阮南溪格是全班公認最好的生，但是格好不一定適合當班長。由于大家都在忙，一時間也沒人理會阮南溪，阮南溪頓時尷尬地站在最中間。

就在這時，路過的張大賀賤兮兮地開口說：“校長的兒就是不一樣啊，不僅提前走，課桌也讓別人搬，了不起啊。”

“咳……”張大賀這樣一兌，阮南溪更尷尬了。

“而且座位也在最中間，這個待遇真是不得了呦。”

咳，對比張大賀靠講臺的座位，江眠的座位的確于中間黃金區。

“我說班長，你就不能縱容這樣的不良風氣，就應該讓校長兒明天自己回來搬桌子，大家都是平等的，憑什麼要為效勞？”張大賀繼續挑事。

“張大賀……你……”張大賀一句又一句，阮南溪完全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只手落在張大賀的肩膀，同樣新來的景照煜對張大賀說：“讓一讓。”

景照煜的手勁有些大，而且有意收了收。張大賀條件反地轉了個，像是一條炸的狗撒潑在景照煜對面：“你干什麼！”

景照煜只是下略微一抬，面帶笑意，然后以一種玩笑又挑釁的口吻說：“沒什麼，就是過去幫忙搬個桌子，順便宣揚一下助人為樂的班風班訓。”

說完，俊秀的眉眼還沖張大賀一挑。

這份隨意，這份刻意，這份作秀！

張大賀：“……”

然后，不等張大賀反應，景照煜已經利落地越過張大賀，留張大賀立在課桌之間的走廊，痛、心、疾、首！

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面子完全被景照煜給賺走了！

TMD！這廝段位很高啊！

同為新來的同學，原本景照煜在張大賀眼里就是好學生一枚，即使不知道他為什麼從軍科大退學回來；但是能上軍科大的，自然不會是差生。所以既然是好學生，那有個共同點，好的不起眼。

結果，居然還有景照煜這種，助人為樂都那麼高調！總之張大賀覺得自己很沒面子，因為——這位新來的“人民解放軍”居然比他這個流氓混混還囂張！！！

……

江眠手機里，收到了王賽兒特意發過來的新座位表；座位表田老師寫在黑板上，王賽兒用手機拍下照片。接著，王賽兒對說：“江眠，你的課桌是我和軍哥哥一塊幫你搬的誒。”

“……謝謝。”江眠在微信里道謝說。

王賽兒又發了一條：“看到沒，軍哥哥就坐你后面。”

江眠：“……看到了。”

王賽兒又發來一串話，憾和不能坐在一起了。江眠不知道回什麼，習慣丟了一個表包過去。耳邊，繼續江之海的念叨。

一路上，江之海都在給講所謂的人生大道理，江眠全程嗯嗯吶吶地應著，腦袋靠向另一側。很奇怪，小叔明明比爸小十多歲，外人眼里正經八百的青年才俊，怎麼就是一個話癆？

“不過，你爸也不容易。”江之海又開始總結道。

江眠真是聽多了這句話，因為只要是江家人與說話，都會與強調這一點：你爸不容易。似乎對一個男人來說，離異帶孩子是一件特別辛苦的事。即使吃住全是阿姨負責，偶爾生個病也是自己去校醫院拿藥，心好與不好全靠自己消化。

當然，爸也關心，那就是在學習上。每次模擬考績出來，就找各種分析問題。讓覺得，爸也只有在學習問題上對上點心。

“我爸怎麼不容易了？”江眠忽地反駁江之海。

江之海一頓，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然后默默地，拿起控臺上的依云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江眠抿了抿角，著車外沉沉的云層自顧說了起來：“我知道的，像我這種父母離異的孩子，對任何一方都是一種負擔。”

“……”

江之海喝水的時候差點嗆住了嚨。剛好前方轉彎紅燈，他側頭看向江眠問：“……眠眠，告訴小叔，你心里不是真這樣想吧？”

江眠回視了小叔一眼：“不然呢，你們每個人都對我說我爸不容易，這不是告訴我，是我讓我爸不容易嗎？”

咳……

江之海不否認，他剛剛的確有這個意思，對于江眠這位侄，他關心不多，也了解不多。平心而論他更喜歡小時候的樣子，像是一個漂亮的小公主，可聰明到人人夸；連他不喜歡小孩的人每次看見了都要逗一逗。可是大十八變吧……他大哥和大嫂離婚后，江眠就變得沉悶而敏銳。

事實，如果大人一直將邊的孩子當小孩看待，一般是不太喜歡孩子的敏銳，即使敏銳得很準確。

“哈哈，哈！”江之海輕笑了起來，然后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大哥……是的，眠眠在我這。我先帶回老江家，你好了就過來吧。”

副駕駛上，江眠偏了一下頭，將手機放回懷里的背包里。手機短信顯示，寄出去的快遞門衛已簽收……

江眠雙手相握，抬頭看向前方道路。

車里的電臺播放著今天的臺風況，不過這次臺風對龍海的影響并不大，龍海市區街道依舊車來車往，唯一能臺風過境，就是城市道路綠化樹廣玉蘭搖搖曳曳……

——

龍海的市樹就是廣玉蘭，連龍騰中學都種植了不廣玉蘭，校園門口門衛后面就有一棵幾十年的老玉蘭。傍晚五點半，學生和老師基本散了，江之河大致檢查完一遍況，大步地從2號教學樓下來。

后，跟著纏上來的田長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