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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定府碼頭最近十分熱鬧,主要是附近縣村的考生都在近期趕來,雖然不算披星戴月風塵仆仆,但也增添了許多熱鬧。
偌大的致定府定然不是鄉野小鎮可比的,這街道縱橫寬闊,這樓閣錯落有致,這茶樓這飯館、這諸多鄉下人不出名兒也不能想象的場所總是那般高高在上。
總有館伶兒在那里彈唱,也總有說書人乘著這時候挑幾個才子佳人的話本兒逗趣。
三月轉眼溜了彎兒,四月春花浪漫時,五月眼看著就要到了。
各縣的寒門子弟趕上了最后幾日,終于到了。
應安背著只裝著一件最面青衫跟幾本書的包裹,低頭看了下自己匆忙趕了幾日因而破舊的靴子,似乎也察覺到路上幾個風流公子的調侃目,他步子頓了下,管自己往前走,卻被人喊住了。
“安兄,安兄,等下我。”
應安轉頭,且看到之前路上遇到一起趕路的隔壁縣應試考生,他適時出謙遜友好的表。
“張兄。”
同樣著樸素的張生跑到了應安旁邊,滿臉笑意,“安兄,你走的好快,怎的忽然就到我前頭去了,還想著跟你一起找個農舍應付上幾日呢,既省了錢財,又有人作伴,便是極好的。”
應安歉然:“我剛剛也在找你,還以為你已經走了,是我的過錯。”
張生頓時擺手,“安兄這話可折煞我了,是我走慢了,誒,已是午時,我上干糧也吃得差不多了,且這一路吃干糧,我現在就想吃一頓熱乎米飯,怎麼樣,安兄,小弟多謝你這一路照顧,請你吃一頓飯。”
應安垂眼:“不好吧,浪費你盤纏。”
“沒事沒事……”
應安推了幾下推不過,便是跟應安去了旁邊的一個飯館。
這飯館很大,桌椅整齊,諸多人已經坐滿,兩人便是去樓上,才點了兩三個小菜,應安并不急著吃飯,倒是張生不拘小節,已然開吃,且招呼應安吃飯。
應安略皺眉,卻也斯文多了……
“眼看府試還有二十天,這些天咱們致定府可熱鬧了。”
“每一屆都這般,院試的時候才熱鬧,那時候考完才見我們致定府偌大區域的才子們高低。”
“倒也是,但如今他們都云集我們這里,總有些出彩的。”
“嘿,最出彩的不外乎各地案首們唄,咱們致定府轄下二十五個縣,單是各縣案首就有二十五個,也難說其中佼佼者是誰……”
那吃著果子喝酒的客人說法中肯,卻惹得旁邊一桌的人不樂意了,那老者放下筷子,“縱然二十五個縣一共通過兩千生,人才濟濟,也有二十五個案首一爭高下,要說此次府試的案首,必然是孟縣的陳元林最有可能!”
陳元林!便也是很有才學名氣的,在場不人頷首,畢竟這陳元林家中祖上出過兩位飽學之士,一位還是進士,如今還在朝當值,端是家學不俗的。
但也有人推舉了其余人……這等喧鬧熱烈讓應安兩人驚愕不已,兩人心驚這聽到的一個個人不是才學驚人,就是家世非凡,要麼就是兩者兼備,可嚇人了。
但都不及一個衫上乘的中年男子拂袖而起,輕飄飄落下一句:“若問才學之盛,名氣之高,誰能比得上江東謝氏謝臨云!”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整個飯館都肅靜了下來。
應安也寂靜了,致遠府在大蜀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不算貧瘠而已,但它偏偏有個在大蜀都聲勢遠揚的世族——謝氏。
他們這邊區域便屬于江東,國都邯煬的人提起他們致定府,都會在前面加個地域江東。
而謝氏就是江東的霸主。
謝臨云也是這一代謝家最出的子弟。
張生忍不住嘀咕了,“聽說這謝臨云也十八歲了,若是真的才學驚人,聰穎非常,又怎麼會現在才下場,也不見他先拿了什麼功名……”
他這話聲音極低,應安還是謹慎,想要阻止他繼續說,只是還是被人聽到了。
那著不俗,氣度過人的男子轉頭看來,“謝氏祖訓,凡要拿科舉功名者,需過十八才可下場,違者驅除出族!”
他這語氣不不慢,卻讓應安起想要道歉。
“為什麼啊!早點下場不好嗎?早拿功名。”張生頗有些榆木腦袋似的,讓應安臉越發難看。
“不足十八者,心不定,未能見品德之良莠,若是朝為也不過是給國家添加一害蟲,還不如不參加!”
這男子穩穩拋出這一段話,在場的人皆是震驚!
“你……不知先生是?”有人好奇他的份,暗想必然是世家出的人才懂這麼多吶。
尋常人哪里能知那謝氏門庭的事兒,更不敢妄言!
然而這男子卻是不理他們,反而忽然一拍掌,“不好,跟你們瞎扯了,差點誤事!”
他剛要下樓,卻見展柜的領了一個人上來。
“東家,許公子到了。”
眾人驚疑看去,看到那掌柜的側開子,此人上了臺階,看向這被稱作東家的男子,薄未,似乎并不熱。
但這東家卻是面帶笑意,領著人往閣雅間去了。
那掌柜的福了下子,才轉要退下,卻被老顧客拉住了,詢問人家份。
掌柜的沒多說,只笑瞇瞇說了一句:“咱們這致定府還有誰能盤下這條街十之三五商鋪的財主當我東家的?唯有江家而已。”
江家,江東最富庶的人家,也是尋常百姓想不到的巨富之人。
這樣的人卻親自等人吃飯。
“既是江東家,那剛剛那位公子又是……”
掌柜這次卻是不回答了,告罪了下就退了。
張生凝江東家跟那年輕公子離開的方向,腦子里回想起那一幕青衫白襟的素面如玉,再想著那一閃而過的眉眼如畫,突覺得里菜都有些干起來。
“誒,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書中曾說嵇康之貌,我還當是夸張,沒想……誒,應兄,你怎麼了?”
應安回神,卻還想著——許青珂怎在這里,且在他窮苦潦倒掰著銅錢省吃儉用的時候,竟登堂了首富的席?
此人的能耐怎大到這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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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中,一角盆栽上有中品雪蘭,一角點了香,許青珂坐在席上,看到案上已擺好酒,葷素搭配合宜,口味清淡,想是湊了喜好的。
坐下后,并不急著筷,而是先捧了杯子喝了一口水。
飯前不飲茶,這是規矩。
江金云此人是商賈,雖家族也有些傳承,但不拘小節,坐下后就給許青珂續了水,說:“這些菜口味都還算適宜這個時節的,若非聽說書生們大多不喜河蟹,怕吃著不雅,我真想讓人撈一簍給許老弟你嘗嘗。”
許青珂聞言看向他,“多謝東家意,只可惜我年時因一些變故,羸弱,屬,素來不敢蟹等涼之,倒是可惜了。”
江金云似乎也覺得可惜,“那是可惜的,這世上唯有人跟食不可辜負也,誒,看我,在老弟面前俗了。”
許青珂淡淡一笑,“這世上若是沒有俗,何來的雅,可若是沒有雅,俗依舊可存于世。”
這話說的很隨便,可聽著又讓人認不出細思,繼而代,江金云便是沉默了半響,笑了:“是啊,沒有我們這些充滿銅臭味的商人,那些農家除了耕地,還能有什麼營生?若是沒有我們這些商人,那些貴人們的吃喝拉撒誰來管。”
他這話更隨意,甚至算得上忤逆。
逆了權貴,也逆了本朝農為本的思想。
但若是細想這幾年權貴們圈地征稅,農家無地可耕,也只能附庸商家得一殘,他這話又只能算是無奈之下的微微怨意了。
這稅——于他們商人最重,重到讓這位巨富都有了埋怨之意。
“東家于我也只有兩月前的一次際會,就這麼信我不會將你這番話告到某些權貴耳中麼?”
許青珂用筷子夾了一塊藕片,輕輕咀嚼,江金云喜歡吃,里也有了,卻笑:“先不說我江某人難走北往經商不知看過多人練了些微看人的本事,就說許老弟雖富有才學且聰慧過人,卻是一白,上投高無門,下也不符合你利益。”
這是被嫌棄又被贊揚了?許青珂端了一碗魚湯,湯勺捋,漂浮的魚似雪。
“還要加上江東家何等巨富,必舍得用錢財堆累起非凡的場人脈,既然敢說,又何懼我一白,但,這也意味著你今日不用你那人脈,卻要來找我,事兒不小吧。”
江金云終于正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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