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個人老早就起了床,睡不慣。
柳風巢和賀雨苔去向溫謎請安,柳風巢會親自侍服師父起床。端點凈面水、拿點漱口青鹽什麼的。
木香青了一只眼睛,恨恨道:“你說他老干這些侍候人的活,怎麼能不會鋪床疊被呢?”
藍小翅說:“他就是做做樣子,你還真以為溫謎邊沒人侍候啊?”看了一眼木香,嘶了一聲:“我說不就同床共枕嘛,你怎麼被打得豬頭一樣?”
木香惱怒:“你以為他比我好?哼!”
所以溫謎就見自己的大弟子角腫著、下紫著。柳風巢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他。他嘆了一口氣,說:“今天別去練功場了,有其他任務給你。”
柳風巢不用想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但他還是順從地道:“是。”
溫謎招招手,把另外三個小家伙也過來,說:“吃過早飯,你們跟大師兄一起出去,一切事宜,聽從大師兄吩咐。”
藍小翅把頭歪來歪去,東張西:“大師兄?誰?”
溫謎的頭,溫和地說:“小翅,尤其是你,一定要乖乖的聽話。爹要據你的表現,決定什麼時候給木香服用解藥的。”
藍小翅瞪他:“卑鄙!”
木香接了句:“無恥!”
柳風巢和賀雨苔都對他怒目而視,溫謎倒是不介意,說:“好了,先吃飯吧。”
幾個人坐下,柳風巢等人習慣是等溫謎先筷子才跟著吃東西。藍小翅沒那麼多顧忌,拿起筷子就挾了一個紅棗香餅,放到木香碟子里。
賀雨苔對木香沒有好臉,如今見二人不等溫謎就開吃,更是惱怒,問:“你沒長手嗎?”吃飯都要別人挾到碗里,哼!
木香卻出乎意料,沒有對殺氣騰騰,只是沖舉了舉雙手,說:“長了。”這麼大一雙,你看不見?
賀雨苔氣炸,溫謎說:“好了,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賀雨苔有些委屈,倒是藍小翅盯著木香看:“咦,你今天心很好呀。”居然沒有喊打喊殺。
木香說:“是啊,想到一會兒要吃你親爹特別為我而制的獨門劇毒,我真是心不錯。”
藍小翅安:“別這樣,如果這樣想難的話,你就想想溫閣主特別為你而制的獨門解藥吧。是不是更為有心啊?”
溫謎噴笑。
飯桌上有了幾個孩子,突然就熱鬧起來。雖然東嗆一句西嗆一句,但是食卻消失得很快。不大一會兒,一桌早飯被搶食一空。
藍小翅被柳風巢搶走了最后一個香餅,怒道:“喂!這哪里像是吃早飯,本就是個豬食槽!”
溫謎用筷子敲了敲的頭,然后拿出一本暗黃的冊子,遞給柳風巢,說:“今天的任務。完再回來。”看了藍小翅一眼,說:“云采真今天的空心丸配得有點倉促,木香距離毒發亡只有十二個時辰,但是從第十個時辰開始,會出現一點異狀。要快點趕回來,不然爹會想你的。”
藍小翅很想問候他娘,但想想自己那素未謀面的外婆,還是算了。
柳風巢翻開冊子,里面第一件事,是要求四個人聯手救一個人命,并留下名號。
藍小翅簡直是頭大如斗:“什麼啊!這青天白日的,我們去哪里救誰的命?”
柳風巢說:“師父的意思,是要我們路見不平,隨意救一個危險之中的人。”
藍小翅說:“鬼知道哪里有這種人!”
柳風巢說:“師父的命令,我只能照實執行。你有時間在這里報怨,還不如趕尋找。過了時辰,毒發的可不是我們。”
藍小翅看了一眼木香,說:“急什麼,毒發的也不是我啊!”話雖如此,卻還是趕找人了。
太極垂之外就是連州城,城里一如往常。藍小翅找得發火,隨意從小攤上拿了一個糖葫蘆。小販趕道:“哎,姑娘,您還沒給錢呢!”
后木香手向腰間兵,目有些兇狠,小販登時一聲不敢吭了。
藍小翅啃了一粒山楂在里,柳風巢氣得:“你們倆!一個羽族大小姐,一個藍翡的嫡傳弟子,你們還要不要點臉!搶個糖葫蘆!!”
藍小翅說:“別生氣嘛,我這不是錢都讓溫閣主給搜去了嘛。再說了,勿以惡小而不為啊!”
柳風巢從腰里掏出五個錢,付給后賣糖葫蘆的小販。小販一見他腰中仙心閣的玉佩,立刻道:“俠,一個糖葫蘆,算了算了。”
柳風巢說:“小本營生,本就不易,應該的,收下吧。”
小販還要再推,木香不耐煩了,說:“收下!”
小販手一抖,立刻收下了。
柳風巢說:“不告而取乃為賊!若苦主告到仙心閣,你是要被罰的!”
藍小翅說:“哦?”一回頭問那小販,“你會告到仙心閣?”
小販一抖,連連說:“不不不不……不敢。”
藍小翅聳了聳肩,柳風巢真是怒極:“藍小翅,你們學武難道就是為了仗勢欺人嗎?!”
藍小翅與木香互相看了一眼,理所當然地說:“是啊。”
柳風巢青筋暴跳,賀雨苔說:“你們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
藍小翅左右看看,問:“這街上,怎麼連快要死病死的乞丐都沒有一個?”
柳風巢說:“仙心閣在此設有救濟,乞丐可以在該領取白粥和藥。平時也有弟子巡視。”
藍小翅問:“那你師父還讓我們出來救人?”
柳風巢說:“我師父是你爹。另外,師父的話不可違背。”
藍小翅哀號一聲,又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需要救助的人。藍小翅靈一閃,說:“我有辦法了!”
三人都看向——辦法?藍小翅說:“你們看,那邊有個人。”柳風巢嗯了一聲:“所以呢?”
藍小翅說:“我過去殺他,他不就有命之憂了嗎?然后你們再過去救他。不就救人一命了嗎?”
柳風巢和賀雨苔一齊用最淺白的方式鄙視了:“無恥。”
只有木香看看柳風巢和賀雨苔——為什麼就我一個人覺得這是個絕妙無雙的好主意?
又轉了一圈,可就到了中午了。
事雖然沒干,飯卻還是要吃的。柳風巢找了個酒樓,點菜的時候倒也知道照顧羽人的飲食習慣,點了一條清蒸魚。鳥嘛,吃紅果果,吃魚。
果然藍小翅就跟木香搶那條魚,柳風巢和賀雨苔畢竟在外,要顧忌仙心閣的形象,吃相十分斯文。但饒是如此,也被他二人花樣百出的搶食技巧逗樂了。
木香不知道藍小翅為什麼要跟他搶食,平時二人不這樣。但是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默契無雙。這時候他只是配合表演,藍小翅趁柳、賀二人邊看邊吃,沒怎麼注意,手上調羹飛出,擊中了兩桌之外一個正以花生米佐酒的客人。
那客人一顆花生米嗆進氣管,頓時咽得直翻白眼。最后呼吸困難,手握著嚨,掙扎倒地。
頓時堂中食客都慌了神,柳風巢站起來,幾步趕過去。藍小翅低聲對木香說:“去。”
木香這才跟過去,二人很快看出原因。柳風巢將他扶起來,木香自其后一掌,運功恰到好。
花生米噗地一聲噴出來,飛出幾桌遠。那食客這才回過氣來,嗓子還是疼得厲害,酒和花生米進到嗓子眼,那滋味真是銷魂。
他眼淚漣漣,沖柳風巢和木香連聲道謝:“……咳,謝兩位小哥。我一命老命……呼呼,差點待在這里。敢問俠姓名、住址?他日一定登門道謝。”
柳風巢說:“不必客氣。”想想師父待要留下名號,他說:“這位是木香,這位是藍小翅。你要謝就謝們吧。”留了兩個人的名號。
那人又要道謝,木香和藍小翅卻是不耐煩了,回到桌前繼續吃飯。
不多時,柳風巢和賀雨苔也過來。藍小翅說:“我們這算是救人一命了哈?”
柳風巢雖然覺得蹊蹺,卻奈何沒有證據,也只得罷了。
待出了酒樓,藍小翅了個懶腰,問:“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差了?”
柳風巢翻開冊子第二頁,說:“第二件事,搭救一個困境的人。”
藍小翅說:“我……”想罵人,但想想那個人的祖宗跟自己的祖宗還有點關系,沒罵出口。木香都呲了呲牙:“要不讓你們閣主把我毒死得了。”
賀雨苔說:“這個簡單些,快找吧,別浪費時間。”
一行人只得四下找困境的人。及至行到一口古井邊,見一婦人大著肚子打水。水桶很沉,當然不方便。
藍小翅說:“木香。”
木香不用招呼,已經上前去,接過婦的水桶。打了兩桶水。
婦連連道謝,藍小翅說:“下一個。”
柳風巢說:“還沒有留下名號。”
旁邊連賀雨苔都尷尬了:“這……這點小事就不用留名了吧?”
柳風巢說:“那就不算。”
藍小翅只得道:“幫他挑回家去啊,沒見人家大著肚子呢嗎?!”
木香只好挑起兩桶水,問婦人:“住哪?”
婦人一臉:“謝謝俠,謝謝俠。”他腰間佩著兵,當然是俠了。木香一臉不耐煩,能不能不要這麼多廢話啊?
婦人在前面領路,孩子月份大了,用手撐著腰,走得慢。但大家要帶路,只好等著。藍小翅問:“你家男人呢?怎麼你肚子這麼大了還出來挑水啊?”
婦人說:“他……沉迷斗,一天到晚也不著家的。”
藍小翅說:“那你怎麼還肯嫁他啊?”
婦人苦笑:“我家欠他家五百文錢,我不嫁他……又能怎麼辦呢。”
藍小翅沉默了,這五百文錢,真是太貴了。
旁邊賀雨苔怒道:“豈有此理,你丈夫人在哪里?我們幫你教訓他!”
婦人忙說:“使不得,可使不得!他……他若惱了,回家又要打人的。你們縱然勸得了今日,明日、后日……我和孩子也還要過日子啊。”
賀雨苔不說話了,過日子三個字,有時候讓人絕。
往前行不多遠,就到婦人家中了。木香把桶擱地上,婦人連聲道謝:“你們真是好人,請問恩人什麼名字?我無以為報,但念經拜佛的時候也會乞求菩薩保佑你們。”
柳風巢走過去,準備把兩桶水給拎進去。婦人趕攔道:“別別,我一個婦道人家,獨自在家。有男子畢竟不便,若是讓家里的知道了,只怕日后又是一頓好打……”
柳風巢只好把水桶放在院門口,說:“他木香,藍小翅。你記得,日后若有難,可以到仙心閣找他們。”
婦人恍然大悟:“是仙心閣的小菩薩們!”跪地就拜,藍小翅說:“喂,我有說過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嗎?”
柳風巢瞪了一眼,賀雨苔怒問:“你有沒有一點同心?”
藍小翅說:“哈,你們有同心。柳風巢,那你把娶走啊。不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了嗎?還能保其一生幸福無憂。”
婦人不知他們為何爭執,柳風巢怒道:“藍小翅!”
藍小翅轉走,說:“做不到吧?呵,小善順手留名而已,大善就獨善其了。”
柳風巢跟著:“你小小年紀,滿歪道理!”
藍小翅說:“歪道理?難道不是嗎?木香,記住這個地方。”
木香問:“干嘛?”
藍小翅說:“溫閣主是要我們洗心革面了,以后再有這樣的任務,我們到這里一趟準能差。柳風巢,下一個。”
柳風巢翻看小冊子:“行一件微末小善事,不必留名。”
藍小翅說:“呵。”左右一看,見旁邊賣橙子的小販有個橙子滾落到地上,于是走過去,撿起回。
小販是個中年大叔,很和善地沖笑了笑:“謝謝你小姑娘。”
藍小翅隨意嗯了一聲,回頭沖柳風巢一揚螓首:“是不是可以收工了?”
柳風巢說:“嗯。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四個人準備返回太極垂,突然賀雨苔臉一變,只見前面,談謙華正從一家醫館出來。柳風巢察覺面上神,問:“怎麼了?”
賀雨苔吱唔著道:“沒什麼。”
旁邊藍小翅說:“他占你小師妹的便宜。”
賀雨苔頓時頰緋紅:“藍小翅!”
柳風巢眉頭頓時皺起:“什麼時候的事?”
藍小翅把事添油加醋地好一通說,柳風巢還沒說話,旁邊木香說:“我去把他殺了!”
柳風巢說:“木香!不要沖!”
藍小翅跟著道:“就是,沖什麼!一點小事值得你喊打喊殺?你去把他閹了不就完了?”
柳風巢頓時哭笑不得,這種卑鄙小人,他當然也想教訓。但是若因此引起閣主和長老之間的矛盾,那代價就太大了。賀雨苔也生怕二人惹事,忙說:“他畢竟是談長老的徒弟,不要來!”
藍小翅眨眨眼睛,說:“真想出氣,也不是沒有辦法。”
談謙華出了醫館,進了一條小巷,正心煩著,也沒怎麼看路。突然一條布袋兜頭而下,將他罩了個嚴嚴實實。
木香也不出聲,悶頭悶腦一頓老拳,直打得談謙華狀如死魚。柳風巢沒有手——別把人打死。
賀雨苔都忍不住上前狠狠踢了幾腳。藍小翅打爽了,捂著樂。那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出了些汗,如樹上尚青的果實,無比。
柳風巢有一刻不想移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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