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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事皆宜百無禁忌》第15章 宜做客

秋欣然站在小小的庭院里,兩手拉著弓,維持了這個姿勢快要一炷香的功夫,手已抖得同篩糠一樣,余落在一旁香爐上快燃盡的香,小幅度地垮了下肩膀。

坐在樹蔭下的年輕人低頭喝了口茶,渾似頭頂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抬地提醒道:“手拉直,放下來就重來。”

院中拉弓的人神一震,咬牙切齒地又將手拉直了。

小院萬籟俱寂,只能聽見院中年喝茶時杯蓋輕磕杯沿的脆響。秋日晴好,是個適合午睡的好天氣。秋欣然也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會在這兒拉弓?

要從幾天前說起——

李晗如校場騎這事不知怎麼傳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且說法是七公主不慎沖撞了校場邊的宮人,差點將自己摔下馬。將太后很是嚇了一跳,第二天陳貴妃來福康宮里拜見時,太后還專門提起這件事問了問。

七公主轉眼明年及笄,陳貴妃正是替夫婿的時候,又正發愁這兒平日行事過于不羈,毫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回了寢宮,就將李晗意并李晗如兄妹兩個找來,斥責了一通。尤其是李晗意,更是被訓得找不著北,說他毫沒有個做哥哥的樣子,自己整日不學好也就罷了,如今還拉著妹妹打馬箭,實在不像話!

兄妹倆想來在這個過程中也是辯駁了幾句,但看這二人的脾便可推斷出二人的母妃又豈能是尋常人,當即拿了戒鞭要上家法,將宮里鬧得一通飛狗跳之后,雙方各退一步。陳貴妃的意思是:李晗意我是管不了你了,但李晗如后頭幾天給我在宮里閉門思過,不要整日想著出去。

于是第二天李晗意臉黑得跟個鍋底似的來找時,秋欣然滿心以為他是來跟自己取消比試的。正松一口氣,卻聽他說:“這比試是不能就這麼算了的,不過要換個法子。” 李晗意蠻不講理道:“這宮里也找不出第二個騎年紀又同你相仿的子了,既然如此你也不能跟鄭元武組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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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欣然警惕道:“那你說怎麼辦?”

“既然你我騎的功夫是差不多的,那我們再找兩個差不多的也就是了。”李晗意頓了一頓,大度地拋出兩個人選,“夏修言和周顯已兩個,我讓你先選一個。”

“……”

學宮里騎課的榜首之爭向來十分激烈,但末尾一名則十分穩定,通常都是周顯已,若偶然夏修言那日未稱病一道來上課了,那就是夏修言。

秋欣然不問道:“這事夏世子同周世子都已經答應了嗎?”

“這你就別管了。”李晗意大手一揮,“你只管選一個就是。”

秋欣然頓了頓,沉思良久才道:“那……我選周世子。”話音剛落,就見對面的人滿臉山雨來之不由遲疑了一下,改口道:“……或是夏世子吧。”

李晗意神瞬間轉晴,滿意道:“好,就這麼定了。你同夏修言,我同周顯已,到時候勝負秋獵見分曉。”他說完這話就揚長而去。

彼時秋欣然仍抱有一僥幸,以對夏修言的了解,他既然一開始打定主意不摻和,就萬萬沒有臨了又反悔的事。結果事實證明——確實十分不了解夏修言這個人。夏修言既然答應了,周顯已自然也不敢不答應。

之后不久,秋欣然在學宮遇見了他,二人結伴回去的時候,便聽小胖子一路幽怨地埋怨:“欣然,你為什麼不選我啊?”

“我一開始也想選你……”秋欣然嘆了口氣,“但我哪敢跟二皇子搶人啊。”

聽說是李晗意主選的自己,周顯已看起來似乎高興了些,但很快又垂頭喪氣道:“可二皇子對我要求太高了,他比教習師父還要兇。”

秋欣然完全能夠想象得到練習時李晗意那副暴躁的模樣,聞言頗為同地安道:“哎,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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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想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但這話落在周顯已耳朵里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了。只見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吃驚道:“你教夏世子的時候,也很兇嗎?”

秋欣然一噎,才想起來在其他人看來自然是教夏修言而不是夏修言教只得努力回憶這段時日夏修言是怎麼對待的:“兇倒是不兇,就是做不好不給吃飯,中途失敗就重頭再來,蒙混過關就倍加練,拖延時間就陪你耗到半夜……”

周顯已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小聲道:“你居然敢這麼對夏世子,你好厲害!”對比之下他忽然發現了李晗意的好,起碼二皇子這個人沒什麼耐心,不給吃飯,陪著耗到半夜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還好你沒選我。”周顯已一臉劫后余生地慶幸道,一邊鼓起勇氣小聲指責,“你這太過分了。”

秋欣然跟著沉重地點點頭贊同道:“你說得對。”

不遠一輛馬車停在宮門外,車上的人掀開簾子看見遠慢吞吞地朝這兒走來的兩個人,將手出窗外不耐煩地叩了叩車壁。

秋欣然嘆了口氣,同周顯已道別,快步小跑地到馬車前爬上車。

夏修言坐在馬車上,神著一點不耐。秋欣然在旁邊乖巧坐好,討好地問:“世子用過飯了嗎?”

“沒有。”年冷淡道。

“正巧,我也沒有!”秋欣然毫不他影響,滋滋地回答道。

夏修言瞥一眼,見雙手撐在座位上過馬車的車簾著前面的道路。車子很快出了宮墻,穿過繁華的街市。此時正是中午用飯的時間,沿途的飯館里傳來一陣撲鼻的飯菜香味。小道士瞇著眼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張嬸今天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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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聲地輕哂一下,重新又閉眼小憩起來。

舊公主府在翊善坊,是個有些老舊的宅邸,占地也不算大,同城中許多皇親國戚的府邸相比,實在顯得有些破落了。府中只有夏修言一人住著,另外還有府里兩個老人張嬸同劉伯,夏修言邊的近侍高旸,另加幾個灑掃和伺候起居的仆役。

在翊善坊有這麼大一棟宅子,家里沒人管,還有伺候的下人,要秋欣然說,這是什麼神仙過的日子!要是夏修言,也不愿意住在宮里。

跳下馬車,走得比夏修言還快一步。一腳邁進院子便聞見了飯菜的香味,劉伯在庭院掃落葉,抬頭見了笑起來:“秋司辰來了。”

“劉伯好!”秋欣然清清脆脆地同他打招呼,“今日府上燒的什麼這樣香?”

正值張嬸估著時辰端了菜送上來,聽見的聲音,也笑開了:“秋司辰次次來都說飯菜香,莫不是吃人短哄我開心?”

“那哪能!”秋欣然瞇著眼笑,“張嬸可不能冤枉我,我哪次不是將您做的飯菜都吃了干凈?”

夏修言慢悠悠地往里走,倒像他才是來府上做客的那個。張嬸和劉伯雖是下人,但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忠仆。夏弘英放心將他送回長安也是這邊有他們照看著,故而這府里倒沒有尋常府邸那般嚴苛的主仆之禮。

秋欣然年紀小又甜,來過府上幾次便已一口一個“劉伯”、“張嬸”的得親切,二人漸漸也將當做夏修言的朋友招待起來。

張嬸中午燒了鮮姜炒鴨,夏修言都不地多吃了半碗飯,不過還是及不上秋欣然,果真如前頭所說,將一桌子菜吃了個干凈,不留神撐得半日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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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修言后半程默默看停不下筷子,忍不住問:“你們出家人不忌葷腥嗎?”

秋欣然想了想:“看派別,有些是不忌的,不過我師父那一派應當是忌的。”

“你師父忌口,你卻不用?”

“我不是出家人啊。”秋欣然理所當然道。終于放下筷子喝了口湯,瞇了瞇眼睛,活像只吃飽喝足的貓。

夏修言微微一頓:“你不是個道士嗎?”

秋欣然略想一想才同他解釋道:“卜算宗的師父雖有許多都是道士,但是宗弟子要不要拜道門全憑個人意愿。但外出行走江湖,你若是要替人看卦解簽的,你知道可不是人人都知道九宗的……有個名頭總是看起來可信些。”含含糊糊地鼻子,又輕咳一聲,“總而言之,你可將我看做是個未道門的道家弟子吧。”

夏修言頭一回聽人將“江湖騙子”四個字說得這麼義正言辭,譏笑道:“貴派弟子倒是懂得‘靈活變通’。”

秋欣然厚著臉皮當做聽不懂,又聽他說:“可惜秋獵場上憑口舌是騙不了人的。”年見吃得差不多,從桌邊站起來,冷淡道:“好了就到后院來。”

秋欣然默默嘆了口氣。

夏修言前腳剛踏出屋子,張嬸后腳就領著下人過來收拾碗碟,見當真將飯菜吃得干干凈凈,也不由咋舌道:“秋司辰當真吃干凈了?”

“這還有假?”秋欣然甜道,“張嬸您這菜燒得就連宮中廚都比不上!”

張嬸聽這一通奉承,臉上也喜滋滋的,自傲道:“張嬸我早年在宮中伺候公主的時候,也是正經跟著廚學過幾個菜的。你吃什麼就跟我說,我明兒再給你燒。”

秋欣然聞言大喜,又稍稍矜持道:“這不大好,我不挑,夏世子吃什麼我跟著吃什麼就是了。”

爺就是公主從小規矩做得太嚴了些,每回嘗幾口就罷了。”張嬸瞧著里滿是喜歡,“要我說秋司辰吃飯這麼香,你來后爺倒還吃得比往日多了幾口,你天天來我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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