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飛紅

平素繁忙的聖約翰醫院，現在更是忙到的極點。走廊上醫生護士，步履匆匆。門口，樓梯，走廊上又皆是滿裝備的衛兵，更平添了一份張和肅穆。

窗外天還未大亮，只是青青的，暗暗的。對於值班的小護士來說，平時本可以打個囤的時間，在今天也已經被剝奪了。一個剪了齊耳短髮的護士邊打了個哈欠邊問道：“戴姐，今天怎麼這個陣式啊？”要知道，聖約翰醫院本是北地最先進也是最豪華的醫院，平時進出的人也都是非富則貴之流，但卻是從未見過如此排場的。

那挽了髮髻的戴姐，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出尖尖的食指點了點小護士的額頭：“燕丫頭，不知道了吧？今天來的這位是以往的夫人小姐都不能比的？你說咱們北地誰最大啊？”那燕丫頭忙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啊！當然是赫連大啊！”戴姐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道：“裡面這位啊，就是我們大的夫人！”看著燕丫頭一幅吃驚的樣子，戴姐笑著說：“瞧我們院長張的樣子？跑來跑去的。我們醫院最好的幾個醫生啊，也全都在手室裡呢！！別說你沒有見過了，我也沒有見過。能見到這陣勢，你我今日當差值班也是值得了！”

在手室邊上的新闢的貴賓室裡，赫連靖風不停的來回踱步。那貴賓室的門是開著的，偶爾還可以聽到從手室裡傳來的聲，卻益發加深了衆人的焦急。“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有生啊？”靖琪也是張極了，不自的問道。大嫂後半夜從府邸送來醫院到現在，也快三個多小時了。此問題一問出，赫連靖風也停下了腳步，挑眉看著的聖約翰醫院的喬院長。那院長連連手，回道：“大，這-----可能夫人是頭一次生產，所以比較久---久一點。”其實說久是久，說不久也不久，有些婦人生小孩子要一天多也是常有的事。但喬院長自然是沒有那膽子說這番話的。

四姨太和六姨太是過來人，見赫連靖風著急的樣，趕忙接過喬院長的話：“是要這麼久的。我第一胎生的時候啊，還要久了。第二胎就容易多了。”六姨太也道：“大先別急，生孩子是這樣的。你先坐一會。”赫連靖風哪裡能坐的住，淨薇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聽在耳中，只覺得如刀割般。若他知道生孩子是如此讓痛苦的話，他寧願不要生的。

衆人正張間，只聽得手室裡有人推門而出，赫連靖風忙趕出去，只見醫院裡的西洋醫生布朗也一臉著急的朝著喬院長道：“胎位不正，可能要難產。我們正盡一切力量！”那言語是用英文講的，赫連靖風自然聽得懂，難產，他腦中轟然一聲，只覺得一片空白，若真是難產，大人和小孩都有危險。他已然不顧平時的從容，也全然沒有平素的冷靜，一把揪住布朗醫生的白大褂，又急又怒的道：“你們在做什麼？怎麼會難產？”四姨太和六姨太又哪裡會聽得懂他們之間的對話，只知道況不妙，忙看著靖琪。靖琪也是臉發白，聽過很多難產的事，況糟糕的話----不，不會的，大嫂絕不可能的！

喬院長也是滿頭大汗，聲問道：“大，夫人近段時間也不佳，自然生產時也要困難些。若---若當真難產，是要保大的還是保小的？”這話沒有用英文，四姨太和六姨太總算是聽懂了。赫連靖風臉也如白紙般，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冷冷的道：“你們給我聽好了！給我保大的。若保不住，都不用給我出來了！”那聲音傳布朗醫生耳中，不由自主的打冷，頓了一下，忙不迭的跑進了手室。

赫連靖風盯著手室的門，恨恨的，狠狠的，就這麼不要他了，就這麼要把他孤零零的留下了嗎？來懲罰他嗎？懲罰他殺了父親嗎？當真會這麼忍心，連孩子也不要了，要離他而去了嗎？

衆人也不敢勸他，只安著說：“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之類的話，其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等屏氣等著。那時間彷彿如同靜止了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慢慢轉亮。不一會，太已然出來了。明亮的線過窗子了進來，益發顯得屋暗沉悶。除了赫連靖風的腳步聲，房間靜的衆人連彼此的呼吸彷彿都可以聽見。

正焦急不堪的時候，只聽“哇”的一聲小孩哭聲從手室裡傳了出來。那聲音對赫連靖風來說當真如天籟般聽。但一瞬間又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冰涼的寒意遍全，正在莫名的害怕間，只見布朗醫生推門而出，臉上不見任何焦慮，一顆心總算稍微放下了些。那布朗雖是滿頭是汗，卻是連連的向他道賀：“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彷彿經歷了幾個迴，從人間，到地獄又回到了天堂。淨薇只是覺著疲累到了極，孩子“哇”一聲哭出來後，卻像是菩提灌頂般的清醒了過來。微微睜開眼，吳醫生已趕忙抱著孩子來跟道喜了：“恭喜夫人，是位小爺。”那的皮，淚朦朦的大眼，還有微撅的小，是如此的可，就如同英文書上所形容的天使般。淨薇手想抱抱他，但卻連提手的力氣也沒有了。那吳醫生明白的意思，笑著道：“夫人，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就可以抱小爺了。”淨薇心裡只覺得說不出的滿足和喜悅，衝散了連日來的愁緒與心傷，加上人已經累到了極點，便昏沉了起來。

等淨薇再醒來時，已然是明了。那小小的子正躺在旁邊，好夢正酣。那溫溫的線，靜靜的從明的玻璃上過來，落在孩子上，把他暈染的有幾分的朦朧，就如同在夢中般。淨薇輕輕是出手，慢慢的將他擁懷中，心中漲滿了。本來已經什麼也沒有了，然而就在以爲自己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上天卻賜給了如此寶貴的禮。

喜鵲自然是在一旁侯著，見醒了，自是大喜，笑道：“小姐，可醒了。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忙安排香蘭和聽差的下去將準備好的補品端上來。卻見淨薇略略擡了頭看了一下四周，心裡明白，便解釋道：“這裡還是醫院。大本是要安排回府的，畢竟府里人手足，照顧的周到。但院長說了，因爲小姐子虛，所以還是暫時在醫院觀察一下。這裡是大命人特別佈置的---”頓了頓，見淨薇沒有半點不悅，方又說道：“大啊，也陪了小姐一天一夜了，早上才走了，張立說前線掛了電話來，估計就要回了---”淨薇只是不語。在朦朧醒轉的那一剎那，心底還是想見他的。但看見了，看見了喜鵲，就會不期然的想到那些事，那些傷心的，欺瞞的，無論怎麼想忘卻，都難以忘記。

喜鵲見狀，知道不好再多說，只得岔開話題道：“小爺可乖了，知道小姐在休息，也不哭不鬧的。連媽也說，很見到這麼好帶的小孩子。”正說著，孩子像是有應般，略略的了，慢慢的張開小，吐了口氣，眼睛也緩緩的睜開了。見了淨薇，咧便笑，彷彿知道就是母親般，雙手還朝舞。

那喜悅彷彿從心深出迸發出來一樣，綿綿不絕。淨薇止不住的笑了出來，雙手將孩子摟在懷中，輕輕的一吻再吻。赫連靖風正好從府邸回了醫院，轉過屏風，便見淨薇如此模樣，自事曝後，從未見從此發自心的笑容了，不呆了呆，也忘記了移腳步。香蘭等丫頭，婆子和媽見他進來，忙行了禮，道：“大。”淨薇自然聽到，手上的作微微的頓了頓，卻也沒有擡頭看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的了下去。

赫連靖風笑著道：“醒了，可了？”淨薇慢慢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沒有言語。喜鵲忙接了話，道：“小姐剛醒，還未用過膳。”赫連靖風掃了一眼垂手站著的丫頭，婆子，衆人皆一凜。喜鵲忙說：“聽差的已經在安排了----”轉頭對著香蘭低聲道：“快去催一下！”香蘭點了點頭，忙退了下去。

赫連靖風走到牀邊，替淨薇拉了拉被褥，低聲道：“你多休息，不要勞累。醫生說這段時間要好好休養。”知還在氣惱，便自顧自的道：“來，孩子我來抱。”手便去接，也沒有拒絕，任他把孩子抱過去。

聽差的正好將補湯之類的送了上來，麻麻的堆了一桌，香蘭和幾個婆子一一掀了蓋子，作利索的倒在不同碗裡。一小會，已端到淨薇面前，任挑選。赫連靖風將孩子送到了旁邊侍侯著的媽邊，手挑了一盅湯，笑著道：“先喝幾口湯，這是用千年的人蔘熬的。千年估計是假的，但終究是好些年的人蔘，最補子了。”邊說邊將湯吹涼了，這纔將湯勺遞到邊。

那節是如此的悉，彷彿就在昨天邊發生過，如此的手可及，卻已是那麼遙遠了。他是如此溫與，卻不知道---不知道，這溫與已將傷的無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