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躺在床上懶懶散散地消磨了幾個小時。
直到中午,姚小糖被老楊送過來,才起床梳洗,干干凈凈地下了樓去。
姚小糖被家里阿姨這些年一直帶得好,進門看見沈倩就知道乖巧地喊“媽媽”,因為平時姚信和喜歡看書,在家里電視開的不多,所以姚小糖耳讀目染,平時也很安靜,回到家里,洗手換完服,就知道自己拿著本書進房間里去看。
可沈倩打小不是個好學的人,你讓整日對著書上的東西搖頭晃腦,都不如讓去當個蘿卜。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沈倩認認真真地給姚信和泡了一杯大紅袍送去書房,又給姚小糖剝了一個蘋果倆獼猴桃放桌上,可做完這些,又無聊了起來,拿上一盤零食,坐在后院的房里,歪頭看向已經放晴的天空,小上前搖晃,跟個孩子似的,眼睛眨眨,里吧唧吧唧。
沈倩小時候長在東北,到了下雪天,那日子可是極其快活的,堆雪人,打雪仗,扎雪炮,有時閑的無聊,為表示勇敢,還能吆喝上一群熊孩子挨個去鐵欄桿,得舌頭老長一條,跟個修煉得道的蛇似的,挨個在那撅著屁嗷嗷,等大人們拿著熱水壺呼哧呼哧趕過來,一人不了一個大腳印子,可等過幾天,他們好了傷疤忘了疼,作死的隊伍又會立馬重新集結起來。
北城的雪沒有東北那麼大,這里的人也沒那麼多不面的樂子,北城人民都是斂而優雅的,像姚信和這樣,坐在暖和舒適的大屋子里,忙碌著各自繁重無趣的工作雜事。
而沈倩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在臺上發了一會兒呆,見手里零食被消滅的七七八八,推開后門,往雪地里一撲,就開始一個人撒歡,高高興興地玩兒起雪來,手里的鏟子是剛剛爬墻從隔壁院兒里來的,鏟雪的時候,哼哧哼哧,特別有勁。
雪人被堆得又高又胖,十分符合沈倩的個人特,圓嘟嘟一個大腦袋,上面圍了一姚信和大幾萬的羊絨圍巾,腦門兒上頭還著三顆大字——姚仙人,打眼一看,特別唬人。
沈倩被自己的雪人逗得直樂,心中一瞬間涌起無數藝靈,折回房間,找來一把吉他,朝自己的手呵了呵氣,坐在房的門口,清了一下嗓子,張就對著雪人唱起歌來。
沈倩剛學會吉他的時候就喜歡對著雪人唱歌。
那會兒把雪人想象自己未來完帥氣的人,他的模樣常年都在變,一會兒是電視里炙手可熱的男明星,一會兒又是前院剛剛考上高中的帥小伙兒,甚至是診所里年過三十還未禿頂的老中醫。
沈倩的姥姥那時對外孫捧場極了。
姥姥年輕時是軍工廠里一朵花,到老了也是廠里最漂亮的老太太,后頭時常跟了一群頭發花白的小老頭。
沈倩的吉他就是二號車間的胡老頭教給他的。
胡老頭是十分瀟灑的老頭,年輕時喜歡的姑娘得病去了,他就一輩子沒娶過。
沈倩那時為他可惜,可是后來長大了,又難免覺得這樣其實也好,畢竟,一個住在心里的人沒有了,你不能跟著去,你還得好好活著,但你總得找個法子讓自己記得,證明自己真來這世上走過一遭。
所以,沈倩可以對著許多雪人唱許多的歌,但的后半生,卻只給了一個姚信和。
就算這個家伙冷淡,晚上跟自己“打架”時不是個好東西,可依然想要跟他在一起。
他在邊時,沈倩想要抱著他膩上一膩。
當他不在邊時,也愿意對著雪人彈一彈琴,歌唱那點兒對他庸俗淺的。
姚小糖從屋里出來,趴在后院的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圓圓的腦袋上面戴著一個紅卡通羊帽,茸茸的耳朵偶爾從門后面冒出來,一晃一晃的,可乎。
沈倩彈完曲子,轉頭吃兩口柿餅,偏頭瞧見姚小糖,咧一笑,便招手喊了過來。
姚小糖有些害地小跑上前,眼神明亮地告訴:“媽媽唱的真好聽。”
沈倩得到孩子的夸獎,一時得意洋洋,眨了眨眼睛,把吉他放在姚小糖懷里,看小小的一個人,抱著大大的吉他,樂呵呵地說到:“媽媽下次送你一首歌好不好,就《糖糖》,是我們糖糖一個人的歌。”
姚小糖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還可以擁有一首歌,愣在原地,眼睛都忍不住有一些紅了起來,不敢相信地問:“真…真的嗎,媽媽,我可以有一首自己的歌嗎?”
沈倩見不得孩子為這點小事流眼淚,站起來,拿開吉他,拉上姚小糖的手,使勁放在手里了,“當然可以了,過一陣媽媽要去參加一個電視節目,到時候,你還能在電視上聽到這首歌,你可以很驕傲地告訴所有邊的朋友,告訴他們,這是你媽媽寫給你的歌,們都沒有!”
沈倩這人天生不知何為低調,有了好東西,不得全天下知道。
可姚小糖聽見沈倩的話,小小的腦袋卻忽然有些失落地低了下來,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說到:“但是,我沒有朋友,媽媽,沒有人會聽我說的。”
沈倩打小沒有會過缺朋友的,這會兒聽見姚小糖的話,心疼得不得了,把人往懷里一抱,推開房的門,快步跑到雪人旁邊,抓起地上一個雪球,抬手就往姚小糖上扔過去,氣鼓鼓地喊到:“胡說,媽媽不是你的朋友嗎。”
說完,又扔了一個雪球過去,見姚小糖茸茸的帽子耳朵被弄的歪了一半,小臉傻乎乎的,別提有多可,一時站在原地,忍不住大笑起來。
姚小糖聽見響亮清脆的笑聲,小臉一紅,也不笑了起來,小步跑上前去,小小的手掌抓住地上的一團雪,先是小心翼翼地扔了沈倩一下,見沈倩裝作傷地倒在地上,捂著口喊“哎呀哎呀我被糖糖打倒了,”便跑過去看,被沈倩忽然起反扔了一個,立馬“哇”的一聲笑起來,而后追在沈倩屁后頭,邁著小胳膊小扔起雪球來。
母兩在樓下院子里玩得不亦樂乎。
姚信和站在二樓的窗臺邊上,也默默看了許久。
他在沈倩最開始彈吉他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靠了過來,窗戶被他悄悄打開了一個,聲音伴著冷風吹在臉上,竟也一點不讓人覺到冷。
姚信和很早之前其實就聽沈倩唱過歌。
高中那會兒,當他們大多數人還在為音樂課考試發愁的時候,沈倩就已經能在琴房里頭隨心所地唱自己的歌了,那些歌連個名字都沒有,隨心所地一哼,俏皮聽,或許也只有他一個人聽過。
姚信和那時羨慕沈倩的天真隨,羨慕生來得到的優良教育,羨慕對各種樂的信手拈來,也羨慕漫不經心卻又令人著迷的聲線。
可現在,他卻有些害怕起了的這份天真隨。
畢竟,當一個曾經放縱不羈的躺在你下,因為疼痛梗著嗓子哭泣,因為一個夫妻的份收起了上所有囂張,變得循規蹈矩的時候,你的心里很難不生出一種愧疚憾的緒。
本該是草原上肆意奔跑的馬,卻被你拖進了一個霾的深淵里,你用一個婚姻的牢籠,鎖著那一點經年歲月里的亮,自私固執,卻連一段正常的夫妻歡愉也無法給予。
姚信和默默坐回自己的座椅,閉眼小憩,許久沉默,直到沈倩敲門喊他下樓吃飯,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家里阿姨還沒有回來,今天的晚飯是沈倩做的。
姚小糖第一次吃到沈倩的菜,捧場極了,因為兩人下午在院里鬧騰了一陣,運量不小,胃口大開,一連下去兩碗飯,就連最后那杯水果,都格外給面子大喊一聲“好好喝哦。”
沈倩實在喜歡閨這副馬屁的模樣,笑嘻嘻地夾了一口菜給姚信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忍不住小聲問到:“姚…老、老公啊,平時孩子的學習雖然重要,但也不能不注意,明天,我準備帶去外面的溜冰場玩玩,你工作忙嗎,要不要一起去。”
姚信和原本想說明天有個會議,可是一抬頭,看見眼前這娘倆一臉期待的模樣,一下子,里的話就那麼卡住了,低頭吃了一口菜,低聲回答到:“不忙,結婚有幾天假,我陪你們一起。”
這下不是沈倩,姚小糖也歡呼起來,到了晚上,躺在床上還一直不肯睡,抱著沈倩的脖子,使勁親了兩口,小聲告訴:“媽媽,你來了之后,爸爸善良多啦。”
沈倩“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一時間,也沒計較孩子的用詞,回到臥室,躺在床上,就沾沾自喜上了,“嘿,姚先生,剛才你閨可說了,自從我來了家里,你就變得善良多了。”
姚信和才剛洗完澡出來,頭發上還滴著水,臉上也沒有帶眼鏡,眼睛微微瞇了瞇,燈下,眼角那一顆淚痣顯得格外活生香,他側了側脖子,看著沈倩回答:“好,再接再厲。”
沈倩見到他這張臉就有些不了,再被他這麼冷冷清清地一表揚,心里更是一個接一個地冒起了小紅心,起蹭過去,挨著他旁邊坐下,手搶了他手里的巾,一邊頭發,一邊哼哼唧唧:“姚先生,你娶了我可真是八輩子修的福氣,我小時候就做過夢,夢到自己上輩子是屬菩提的,一般人抱著我,不但神世界能夠得到升華,還能頓悟人生,六清凈。”說著,想到昨晚上兩人的打架,臉上笑容一頓,免不得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
姚信和原本低著腦袋,視線在的領那塊左右晃,上反應是有,但卻也心有余悸,此時聽見沈倩的話,聲音變得有一些干啞,左手放在的腰間,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冷靜地問:“我們,再試一次?”
沈倩覺得自己要不是紅苗正,還真維護不了自己這純凈菩提的偉大形象,使勁地搖了搖頭,小聲勸到:“別了吧,咱明天還得去外面,不好,真的不好,你想,我本來就胖了,被你一弄,走路再一瘸一瘸的,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你娶了個的企鵝呢。”
姚信和沒有回答,手指在的皮上略微了一,垂下眼睛,低聲說到:“那不是正好,我們兩個瘸子,般配。”
沈倩這還是第一次聽姚信和說俏皮話,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一臉正經地回答:“那怎麼能一樣,您長這樣,怎麼能瘸子,你這是下凡的時候沒著陸好。”
姚信和聽說得誠心實意,見著自己的臉一副春心漾,便忍不住問到:“你…對我這張臉很有興趣?”
沈倩這下又不高興,“什麼有興趣!那是,是信仰,是true love!”
姚信和這下又不說話了,耳朵上泛著一點不為人知的薄紅,抓過手上的巾,起就往里面的洗手間走。
沈倩見他離開得匆忙,也不說話,還以為他不好這一口,心里為難地想著,難道自家男人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的臉,那下次要說喜歡他的子,他豈不是更要認為自己乃是中鬼。
沈倩有些泄氣的往那一躺,低頭了自己剛剛被過的后腰,第一次會到了婚后生活的艱辛與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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