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即使是個微創手，也是留傷口的，麻醉過後，疼痛像是茶水裡的胖大海，慢慢鮮活，然後膨脹開來。

周商商蜷在床上，半個小時前，蘇寅正來電，按掉了他的電話，

此刻放在床頭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對方好像極其有耐，手機已經連續振了好長一段時間。

周商商皺著眉頭，探過拿過手機，顯示屏上閃爍著「韓崢」兩字。

周商商按了接聽鍵，將手機擱在耳邊：「是十一啊，有事嗎？」

-

鴨子趁著韓崢還有幾天的假期，組織這個週末去戶外登山活，韓崢否決了鴨子三個登山地點提案，說：「B市不是有座五峰山嗎？就去B市吧。」

鴨子明瞭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去B市就一定要上商商了，商商可是土生土長的B市人。」

韓崢笑笑：「人多熱鬧。」

韓崢從書房出來給商商打電話，聽筒著他耳朵，傳來機械的「嘟——嘟」聲，韓崢沒由得張。

沒人接，他又撥了一個過去。

過了好長一會，手機裡傳來周商商的聲音，雖然說話的語氣跟往常一樣，但是聲音就像染上了厚厚的石灰，顯得有氣無力。

「怎麼了？商商？」他問。

「我沒事，剛睡醒而已。」周商商這樣說。

「晚上一道吃飯吧。」韓崢頓了下，建議道。

周商商默了會，說：「十一，我是有點不舒服，我先休息會，掛了，再見。」

韓崢拿起車鑰匙出門，倒車出庫的時候遇上回來的韓首長，韓首長敲了下韓崢的車窗，韓崢按下車窗，看了眼韓首長：「哥。」

韓首長擰著眉：「去哪？」

「泡吧，要一塊麼？」說完，不等韓首長開口說話，囂張地關上車窗，練地轉方向盤倒車出庫，開出了韓家大院。

蘇寅正和周商商第二次搬家之前，韓崢還是常常會去他們家，那時周商商還是一名數學老師，鴨子笑以育人。

有次他從澄湖回來，當地的旅遊局局長送了他兩箱大閘蟹，他回來的時候就給周商商和蘇寅正送去一箱。那天蘇寅正不在家，周商商剛洗完澡在臥室裡批改試卷，長長，半的頭髮隨意地披在腦後。那次韓崢立在周商商的背後看得愣愣的。

這絕不是一副多多印象深刻的畫面，只是那天回去後韓崢還是頻頻會想起。

他心裡暗罵糟糕，有些就像埋在地下過了冬的野草，被不知那春風一吹，立馬便蔓延生長起來。

周商商和蘇寅正的新家，韓崢只來過一次，就是上次送周商商回來那次，不過那天他也沒進去。那天他坐在車上看著周商商進門，從車窗往上看去還可以看到別墅二樓起居室的燈亮著，蘇寅正那天是在家的。

他在車上安靜地了將近一包煙，都說戒煙難，如果也像煙可以戒掉，卻是一件幸的事。

鴨子讓他別犯渾，宋茜罵他傻，他都不為所，對這份，他抑了太久，現在他不想再藏，也不想再逃了。

老人說都說兩人在一起需要緣分，按照這種說法，他跟周商商實在沒有半點緣分，但是沒緣分又如何，月老不給牽線，他就自己去扯紅線，老天不給他機會，他就自己創造機會。

反正大家都不好過，反正也沒有最糟糕了不是嗎？

-

韓崢按了門鈴，開門的是他們家的小保姆，小保姆把他攔在門外問他找誰。

「周商商在家嗎？」

「你說太太嗎？」小保姆讓他進來，然後給他端了一杯水，說，「太太在樓上，我去下來。」

周商商從樓上下來，坐到韓崢面前，扯了個笑：「怎麼過來了？」

「到底怎麼了？」韓崢打量著的臉，蹙眉。

周商商：「就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已經吃了藥。」

韓崢俊眸陡然一深，然開口說話的語氣帶著一慵懶：「商商，跟什麼過不去也不要跟自己的過不去。」

周商商靠在沙發上，抬眼看著韓崢：「你今天是專門來——說教的？」

韓崢：「我是來送關心的。」

「謝謝。」周商商站起，「關心我收下了，我今天真的很累，就不招待你了。」說完，要轉上樓。

韓崢住了周商商：「商商，我後天就回G市了。」

周商商轉回：「一路順風。」

韓崢低頭輕笑，然後抬頭向：「不過很快，很快我會回到S市工作。」

周商商點頭。

韓崢笑得格外磊落：「你應該知道原因。」

周商商面目平靜：「我不知道。」

「沒有關係。」韓崢若無其事道，然後突然湊到周商商的耳邊，語氣格外和 ，「這樣的事，我主就好。」

-

蘇寅正沒想到居然在今晚的飯局遇上了陳婉之，他跟好像三年沒見面了，作為黃巖的書出席，酒桌上笑意地舉著酒杯向他敬酒。

「蘇總，這杯故人酒，你可不能不喝。」

蘇寅正背靠椅子，扯了個笑：「婉之，好久不見。」

酒桌嘩然，華盛的老總笑了兩聲，話：「蘇總跟陳書可是有淵源著呢。」

不知的幾個人面好奇之。

陳婉之嫣然一笑：「蘇總是我第一個老闆。」

作為東道主的黃巖招手對陳婉之道：「婉之，還不去給蘇總倒酒，謝他對你的栽培之。」

蘇寅正不置可否地笑，陳婉之過來給他倒酒的時候，子微微傾斜，出引人遐想的漂亮鎖骨。

老實說，蘇寅正第一眼的時候真有些認不出陳婉之，人一旦變化起來要比男人有塑造得多，三年，陳婉之的變化真讓蘇寅正有些驚訝。

「蘇總，我先乾為敬。」

蘇寅正收了收臉上的表，一口乾了杯裡的酒。

蘇寅正今天晚上並沒有喝多酒，不過卻有些醉意。由助理扶著上車，他整個人癱在車廂裡，他拿出手機發短信，連續打了好幾個字都是錯別字，他真的已經好久沒發短信。

「老婆，我回來了。」花了好久時間，蘇寅正終於把這六個字打好，他躺在車後座上，看著熒熒的手機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這條短信。

司機問蘇總：「蘇總，晚上回哪？」

蘇寅正閉眼不說話，過了很久，他說：「夜那麼，兜幾圈吧。」

-

韓崢到了G市一下飛機就給周商商撥了個電話。城建局的小張早在機場門口等他，看見韓崢從人流中走來，立馬迎了上去：「韓局。」

韓崢點點頭，把手機放進袋。

周商商已經掛了他六次電話。

上了車，小張跟韓崢代了這幾天的工作況，頓了頓，用眼神跟韓崢流了下，低聲說：「已經查到黃書記在國的賬戶了，另外城西那邊的警局也抓到了洗黑錢的一夥人。」

韓崢：「好好做事，等黃書記跟老魏下去了，城建局局長的位子總要有人頂上去的。」

「謝謝韓哥。」張志維點點頭，改了對韓崢的稱呼。

韓崢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忽然他抬頭，問張志維：「你朋友生日，你一般是送什麼禮的？」

-

周商商還有十幾天就要二十九歲生日了，想想時間過得真快，流容易把人拋，綠了櫻桃，紅了芭蕉；歲月是把殺豬刀，砍死了櫻桃，劈死了芭蕉。

生日，總要送一份禮給自己。

周商商打算把離婚證當做二十九歲的生日禮送給自己。

這麼多年來，跟蘇寅正相互中傷，該說的狠話也都說邊，唯獨離婚，和他都沒有提過。

周商商曾經是有過跟蘇寅正耗一輩子的打算，直至前幾天，偶爾還會想，等蘇寅正老了，他的妻子還是，他癱了推椅的是，土為安了刻在墓碑上的也是名字。

那個江西人說：「憑什麼離婚，憑什麼把位子騰出來給那些人，憑什麼最苦的日子我陪他過，福時候卻沒有我的份。」

趙小說：「我就是要耗著杜蘅，他越是討厭我，我越是要以妻子的份著他，折磨他，直到老死。」

周商商跟了蘇寅正那麼多年，歡喜過，彷徨過，也心冷過，但是真想到離婚，還是到皮剝骨得疼。

只是今天，可能是上的疲憊影響了心，還是在醫院到陳婉之後想到了太多往事，突然有些走不下去。

如果說之前一直是喝著強力抗疲勞的營養作為能量來維持這段婚姻，那從一開始就會料到總有一天的會對這種營養產生免疫，直到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營養支撐。然後怎麼辦呢，要麼在這場婚姻裡守到燈枯油盡，要麼放手對誰都好。

周商商有些好笑，如此簡單好做的選擇題，居然還選擇了那麼多年才有答案。

-

人一旦做了決定，神就有了，周商商就是這樣，做好了離婚的打算，雖然扯不上多神清氣爽，但是的郁氣也是吐了好幾口。

心開朗了，手後的傷口也恢復快了，甚至咖啡館裡的生意都好了起來。

周商商生日前幾天，蘇寅正打電話過來，問想要什麼生日禮，周商商說隨便吧。

蘇寅正說：「那好，我隨便買了。」

他和已經半個月沒有見面說話甚至通電話了，蘇寅正能記住的生日，還是到很慶幸。

掛了電話，又彼此問候了兩句：你忙嗎，還好，你呢，也還好。

這幾年，他們都是飾太平的高手，一會兒冷戰，一會又可以相敬如賓，演技好得好像都是從影校畢業似的。

晚上，周商商拿著日曆本畫圈圈，有些睡不著覺，還有三天，就是二十九的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