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料峭冰綃,香爐懶去燒。痕一縷在眉梢,胭脂紅讓。孤影砌,弱魂飄,春命一條。滿樓霜月夜迢迢,天明恨不消。
——《桃花扇-寄扇》
機場人來人往,沈念眉辦理好登機和託運手續,只帶了隨的一個小包上飛機。
比展演的時間提前兩天出發,先到海城的醫院探住院治療的喬,隨後再與因照顧父親而晚到的夏安匯合。這並不是頭一回到其他城市演出,但心裡的不安卻勝過初出茅廬的時候。
海城有葉朝暉在,而知道這一趟亦無可避免地要與他有一番糾纏。
有點心不在焉,但好在獨來獨往,也不需要敷衍任何人。登機不久,剛找到座位坐穩,有空乘小姐笑意盈盈走過來問:“是沈念眉小姐嗎?”
“對,我是。”
“您好,您本次旅程的座位已經被升到頭等艙了,請跟我來就坐吧!有沒有隨的行李需要我幫您拿?”
念眉並沒有多想,搖了搖頭站起來就跟空乘往前方客艙走了。這回演出的來回機票和食宿都是由蘇城文化局包辦的,以爲是臨時有什麼優惠的政策爲作了免費升艙。
“hi,這麼巧?”頭等艙座位上的男人摘下墨鏡朝笑著打招呼,指了指旁的座位道,“坐吧!”
念眉這纔在心底嗤笑了一聲,怎麼就算了還有穆晉北這麼一號人呢?
空乘依舊帶著得微笑,“沈小姐,請坐。您要先喝點什麼?”
“茶水,謝謝。”
穆晉北笑了笑,“飛機上的水從來都燒不開,泡的茶怎麼能喝?”他彈了個響指住空乘,“給一杯礦泉水。”
念眉忍住翻他白眼的衝,“你怎麼會在這裡?”
自作主張是不是也該有個限度?而且他這樣步步算什麼意思,他跟蹤?
他慢條斯理地把手中的財經報紙折起來,換了一本時尚雜誌,頭也不擡,“別想太多啊,我剛說了,只是巧合。我正好要去趟海城,陳楓電話裡告訴我你也在這趟飛機上,所以我想既然大家那麼,不如坐一塊兒聊聊天兒,換個艙位你也舒服點兒。”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不聊也行啊,唱一段牡丹亭或者西廂記,讓我好好睡一覺,海城也就差不多到了。”
念眉氣結,“這是公共場所,我不賣唱!”
“誰說要給你錢了?不過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你就當爲上司分憂唄!”他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已經篤定南苑崑劇團歸他所有了。
念眉覺得他這樣就跟小狗時不時擡劃地盤一樣,有時沒尿都得一點出來,簡直可笑。
靠在座位上,閉起眼裝睡不搭理他。
穆晉北倒沒有再爲難,甚至還向空乘要了毯輕輕搭在上,怕睡了著涼。
同樣的作,曾經葉朝暉也做過,他地掉手裡未看完的雜誌,關上閱讀燈,蓋上毯讓安睡,直到降落的時候才喚醒。
心頭涌上淡淡的酸楚,但並沒有持續得太久,也許是最近心理負擔太重都沒好好休息,竟真的這樣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半途是被機上的廣播驚醒的,睜眼才發覺機顛簸得厲害,似乎是遇上了氣流。
“你醒了?”旁的穆晉北鎮定地瞥了一眼,“別擔心,氣流很快就會過去。”
然而今天這條航線也許是因爲沿途的天氣緣故,一直有持續顛簸。飛機在雲層間穿梭,陡然的失重和超重替,說一點都不張是不可能的,念眉到裡排山倒海的難,醒來不一會兒就頭暈目眩,甚至想要嘔吐。
下意識地抓邊可以抓住的東西,手心和後背都已滿是冷汗。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穆晉北見臉蒼白,關切地問了一句。
這才發覺自己一直抓住的是他的手,男人的手掌乾燥溫暖,對此時的來說,就像快要溺亡的人抓住的浮木。
“我想……”是想說要去趟洗手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強撐起,穆晉北已經比反應敏捷百倍地出了嘔吐袋。
幸好早上沒吃多東西,這一下幾乎把胃都掏空了。雖然紙袋幫了大忙,但還是有穢濺出來弄到了穆晉北服上。
空乘關切地過來噓寒問暖,收拾殘局。念眉慘白著臉喝了兩口水才把噁心給下去,臉卻還是蒼白如紙,虛汗連連。
“有沒有舒服一點?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勉力睜大眼睛,穆晉北一定很這樣收起戲謔和不羈,蹙著眉頭真切地關心一個人,可是他掌心的溫度,還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卻一點也不陌生。
“對不起……弄髒了你的服……”
他不在意,“沒關係,等會兒下飛機換掉就行了,我帶了行李出門的。”
他還有心開玩笑,念眉抿了抿脣,想要掙開他的手。剛纔嘔吐的那一霎那抓握得太用力,而他也毫不吝嗇地回握,這時放鬆下來,才覺到手背上的疼痛。
“你手上的傷怎麼還沒好?”穆晉北也是這一刻才發覺上次被筆尖破的傷口竟還沒有痊癒,剛纔那樣傷筋骨地一番拉扯,傷口又裂開了。
“個人質的問題,我從小傷口就好得慢。”現在只擔心這傷影響這回的演出。
穆晉北的眉頭蹙得更深,語氣裡略帶一慍怒,“那天不是跟你說了,傷口恢復得不好要去醫院瞧麼?你是耳朵沉還是裝沒聽見呢?”
沒力氣跟他頂,只能任由他呲達兩句。也知道今天不爭氣,這狀態實在太差了點好不容易忍耐到達目的地,渾都了力似的,站都站不穩。
“有沒有車子來接你?”穆晉北問。
搖頭,假使夏安跟一塊兒來,那主辦方可能會派個車來機場接他們,不是什麼難事兒。但獨自一個人,又還有私事,就沒好意思麻煩。
穆晉北拉著那隻傷手的手腕拖走出去,行李全都合併到他的行李車上。其實手背上那種作痛的覺這些天似乎都習慣了,已經有些麻木,已不覺得怎樣。直到看見出閘口的葉朝暉,才覺得那銳痛一下子鮮明起來,順著筋絡直通到心尖上,要命地牽拉著疼痛。
“我跟大暉約了事要談,你去哪兒?讓他順帶送你過去。”
從初識到現在,在崑曲的唱段裡總是表現出恰到好的窈窕段,他從沒覺得是瘦到一陣風就能颳走的紙片人。可這一回的臉實在蒼白得嚇人,纖細的手腕握在掌心就像隨時都會折斷。他心裡有說不出的窒悶,想到每次那種貓食兒一樣的飯量,還有那天伏在車子引擎蓋上的倔強表,竟像憑空生出一氣在四肢百骸間撞,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念眉本能地想要拒絕,然而當站在葉朝暉面前的時候,覺得似乎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反正本來也是要去找他的,相請不如偶遇。
他親自開車來接他們,對兩人一塊兒出現倒沒有表現得太意外,只是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怎麼說話,沉默一如陌生人。
車行到一半,穆晉北他停車,“這兒有個藥店,我去買點東西。”
他甩上車門,葉朝暉這才問念眉,“你不舒服?”
他實在無法忽略糟糕的臉。
“今天路上不太順利,有點暈機。”不願承認一陣陣發冷,應該是有點發燒,今天狀態不好纔是本原因。
“不舒服就該去醫院。”
嘲弄地笑了笑,“我現在就是要去醫院,我要去看老師。”
他抿了脣,抑著某種緒。
穆晉北已經從藥店出來,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將整袋的藥扔進念眉懷裡,“這些你拿著,吃了藥還不見好記得去看醫生。”他又朝葉朝暉揮手,“我住的酒店就在旁邊兒,單行線,不勞你再掉頭繞圈兒了。咱們回頭再聯絡。”
他從後備箱取了行李,又暗含警告似的瞥了沈念眉一眼,才揮揮手走了。
念眉撕了一張藥棉在綻開的傷口。
葉朝暉看向,目復雜難辨,“上次的傷……還沒收口?”
他遇到不過也就是這短短一年之的事,卻因上一輩的恩怨仇像彼此已經認識了一輩子一樣。即使當初開口說第一句話亦不覺得陌生尷尬,他不吝於發掘的好,也完全瞭解的弱點;以前驚異於他的,如今漸漸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也許只是最瞭解你的人不是朋友人而是敵人。
他將看作敵人。
用另一隻手輕輕蓋住那塊區域,“已經沒事了。”
“念眉,我不想傷你。”
對不起三個字,從那晚他飈車離開就一直在他腦海中百轉千回,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又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他想去拉的手,被巧妙地避開。眼中積起薄薄水汽,“葉大哥,你要是覺得有一點點疚,不如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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