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顧衿,你現在後悔在自己年紀尚好的時候選擇毫不猶豫的嫁人嗎?也許你未來還能遇到很多更好的人,會遇到更合適你自己的人,會遇到比旁政對你還好的人,你後悔嗎?
顧衿的答案一定是,不。
知道如果再等一等,可能會上一個比旁政自己多一萬倍的丈夫,但是顧衿也知道,再也沒有機會上一個能夠令自己如此掏心掏肺的人。
其實和旁政認識的時間沒有多長,算上結婚的這半年,也就一年多一點。
那時候顧衿剛剛大學畢業,正忙著找工作,每天焦頭爛額起早貪黑。顧媽媽在顧衿上大學的時候,一直是在家鄉c城住的,隻偶爾在顧衿放假的時候會坐火車過來照顧。
後來顧衿畢業了,顧媽媽不放心,擔心一個人在外麵闖吃虧,便搬過來和一起住。
那段日子顧衿每天早早離家,晚上□□點鍾才能回來,顧媽媽為了給補,白天的時候就去離家很遠的菜市場給買好吃的,那是個早晨,顧衿早起起來咕噥了一句想喝牡蠣湯,顧媽媽就記在心裏了。
中午在水產市場逛著逛著,顧媽媽就聽到有人。“若萍?”
顧媽媽姓馮,馮若萍,今年剛剛辦了提前退休,之前一直在c城一家報社當時報總編輯,冷不丁聽見這聲兒還以為是之前采訪過的朋友,一回頭,才發現離幾步遠的的地方站著以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婦人。
六月初的天氣,婦人挽著昂貴的包包,穿著家常的淡紫真子,頭發在後麵梳了個大方的發髻,麵貌保養的很是年輕,後還跟了一個三十幾歲的家政阿姨,一雙手提滿了蔬菜瓜果。
顧媽媽一下愣住了,覺著麵前這個人很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對方什麽,或者說隔了太多年,沒敢認。
穿著淡紫子的婦人又上前走近了兩步,抓著顧媽媽的手,有點激。“若萍!還真是你啊!”
顧媽媽也有點驚訝,不確定的問了一聲,“您是,旁副艦長的人?”
兩個人同時哎呀一聲,好像遇見了什麽天大的驚喜。上了歲數的人,對於年輕時的舊友格外認親,何況是旁夫人心裏一直有愧的。
說起旁顧兩家的淵源,還要從十幾年前的一次沉船事故說起。
那時候,顧衿的爸爸顧永明也是一名海軍,是時任副艦長旁磊的部下,主要負責船上的日常供給,顧永明為人老實忠厚,人緣很好,和旁磊的關係也不錯,兩家住在海島上同一個家屬樓,偶爾有了什麽難得的給養補,旁磊總是上顧永明一家人來吃飯。
後來有一次部隊派發了急任務,島上的所有兵都在為這次任務忙碌,顧永明更是一個星期都沒回家,因為涉及保,出海那天,碼頭上站滿了來送行的家屬,顧媽媽抱著顧衿,遠遠的跟顧永明招手,那時候顧衿穿著白的襯衫和短短的花子,衝爸爸糯的喊話,等著爸爸回來給帶五六的石子和貝殼。
在一片號角和汽笛聲中,顧衿和的媽媽,送走了爸爸,和這島上這許多平日裏對和藹慈祥的叔叔伯伯。
變故發生在五天後,顧媽媽下了班從學校接了顧衿回來,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覺氣氛不對。平常永遠熱鬧的家屬大院兒裏著一讓人心悸的沉默,單元樓前,停著一輛軍綠的吉普,旁磊和穿白海軍軍服的首長在一邊等。
看到顧衿和媽媽,旁磊先是讓兵抱走了顧衿,然後才一臉沉重的看著馮若萍。
“作為永明的上級,我很沉痛,也很抱歉。”
從旁磊蹙的雙眼和和他哀拗的眼神中,顧媽媽隻覺眼前一片漆黑,腦中轟的一聲,仿佛天都塌了。
沉船事故,下落不明。在車往事故發生地開的途中,這八個字在顧媽媽的心口,讓險些崩潰。基地首長都勸不要帶著顧衿,可是年紀才六七歲的小姑娘已經預到家裏好像出了什麽事,嚎啕大哭說什麽也不讓馮若萍一個人走。
那天江上有濃濃的水霧,又是個霾天,快要臨近黃昏的水麵上鍍上一層昏黃,遠依然有汽笛長長鳴著駛過,江岸上拉著長長的警戒線,有重型打撈船隻在上麵作業。
那是在找顧衿爸爸和一同出危險的士兵。
旁磊站在顧媽媽的邊,滿麵悔恨愧疚。
我和他一起被分到另一艘船上去協同作業,沒想到出了事故船被人打翻了,他為了保護船上的給養資給我爭取時間,砸破了舷窗讓我先跳出去,連氧氣瓶都……
旁磊說不下去了,他指著顧永明的軍裝眼淚縱橫,那服上漉漉的,除了冰涼的海水以外,再無其他。
搜救活整整一天一夜,顧永明的被打撈上來的時候,顧媽媽死死捂住顧衿的眼睛,終於力不支的昏了過去。
之後就是葬禮,在海島上的一個小禮堂,顧衿和媽媽穿著一黑,站在父親的前,接吊唁。
基地首長說組織今後會安排馮若萍和顧衿的工作和學校,讓烈士走的沒有後顧之憂,旁磊和夫人也在葬禮上痛哭,跟母二人一再保證以後有他們旁家在,不會讓們一點委屈。
可是顧媽媽看著被白花簇擁著的顧永明,知道有些事是怎麽彌補都改不了的,比如失去了一直當頂梁柱定心丸一樣的丈夫,比如顧衿失去了保護神一樣的父親,那是不管日後用多順遂都無法改變的。
基地給顧家發放了一筆恤金,不小的數目,那是他們能夠為母兩個爭取到最多的了。當時出了事故旁磊要接調查,顧媽媽就在這個時候,收拾好了行李,帶顧衿回了遠在c城的老家,一同帶走的,還有顧永明的骨灰。
不想背著烈士家屬這個字眼一輩子,也不想讓顧衿被家屬樓裏那些尚且天真的孩子說是沒爸的孩子。家裏有父母和公公婆婆要照顧,喪子之痛邊總要有人去安。顧媽媽斷了和海島這邊的一切聯係,部隊也來人找過幾次,都被拒絕了。
就這麽,三十幾歲的馮若萍承擔起了所有的重擔,一個人拉扯著顧衿在c城生活,一麵懷著對亡夫的思念照顧他的父母,一麵承擔著生活的力養著兒的長大。
十幾年過去,旁夫人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到顧媽媽,抓著顧媽媽的手不肯撒開,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說,旁夫人的語速極快。
“這些年一直都打聽你們娘倆兒去哪了,老旁後來被調到湛江去了,前幾年我跟他才剛回到b市,這老旁啊……每逢過年就私下裏跟我念叨你們,生怕你們過得不好。”
顧媽媽笑了笑,眼角皺紋明顯要比對麵的婦人多很多。“難為您這麽想著我們,當時走的時候沒打招呼,帶著兒回去探探爸媽和公公婆婆,老顧剛去,怕他們年歲大了需要人照料,就把家搬回去了。”
同樣是兩個人,都是從過去的年代一起經曆風雨的,也都是在每天早上六點就吹起床號的部隊家屬樓一起生活過的,可是十幾年的時間,境地卻是這麽的不一樣。
旁夫人聽到顧媽媽這麽說,不唏噓,“你呀……就是格太要強……”
今天難得上,說什麽也不能再讓顧媽媽走了。旁夫人一路把請上車,直接接回了家。
如今旁家住的也再不是當年的紅瓦大院了,換了獨棟別墅,門口有專人站崗,連司機和車子,都是和當年不一樣的。
旁家是世家,早在旁磊父親那一輩就是為海上做貢獻的軍人,發展現在這樣的景,也是順理章。
正逢旁磊下班回來,見到顧媽媽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才慨萬分把人請進了書房,到了晚上覺得談的意猶未盡,要留在家吃晚飯。
顧媽媽推辭,“衿衿就要下班了,我回去還得給做飯。”
提起顧衿,旁磊眼睛又是一亮,十分高興。“衿衿也在b市?現在算算都該……大學畢業了吧?都大姑娘了,有男朋友了嗎?在哪裏上班?”
這對母一別這些年沒有音信,從心底裏,旁磊是覺得虧歉的,他一直以為可能顧家這兩個人會是自己一輩子的憾了,但是沒想到還能有再度見麵的一天,他是由衷地,希自己能為們做些什麽。
“還沒有男朋友,現在一直專心找工作,每天我都抓不到人。”顧媽媽還是之前和善平靜的,站起來,“老旁,我知道你心裏在意什麽,但是這些年我和閨都過來了,事就讓它過去吧,說到底老顧也是出了意外,你不必……那麽自責。”
到底是烈士的妻子,一風骨和傲氣這些年一點沒變。
顧媽媽不想讓旁磊覺得自己是來上門討債的,相對於這種見麵方式,更願意自己是一個和他們久別重逢的朋友。旁磊夫婦不用多言就明白了顧媽媽的意思,“那就留在這吃個晚飯,上衿衿,我跟阿姨這麽多年沒見到了也很想,就當兩家敘敘舊。”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顧媽媽沒有再推辭,給顧衿打了電話,旁磊特地讓自己的司機去接。
旁家上下就住了旁磊夫婦二人,整個家裏都因為顧家母的到來忙了起來,旁夫人更是親自下廚做飯。
顧衿對旁磊的印象有些模糊了,顧永明去世的時候顧衿才六歲,顧媽媽當初也沒有把父親去世的原因告訴顧衿,在顧衿印象裏,約隻記得旁磊是住在隔壁樓上的旁叔叔,每次出海回來都會拿一些新鮮的海鮮給自己吃的。
旁磊在席間怎麽看顧衿怎麽喜歡,多年不見,當初梳著兩個羊角辮的丫頭已經長的亭亭玉立,姑娘家家格也很好,見到多年沒見的長輩也不怯場,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尤其是一笑起來,角輕輕上翹,眼睛彎起來很討喜。
“衿衿今年多大了?”
“過了年就二十三了。”
“真好。”旁磊慨,“你邊多虧有這麽個丫頭跟你做伴兒,不像我跟老沈,養了個兒子在外頭天天不著家,歲數也不小了,現在還沒個家有個著落。”
那時候旁磊在海島當兵,爺爺不忍心讓孫子跟著去苦,就把兒子留在了老人邊,所以顧媽媽隻是聽說過旁家有一個男孩兒,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
顧衿眼觀鼻鼻觀心的吃飯,顧媽媽看著自己的兒笑了笑。“都一樣,將來兒嫁出去了也是不能留在邊的。”
旁磊有意提起顧衿的個人問題,“衿衿?”
“現在上了班,在外頭有沒有男朋友?之前在學校的也算。”
顧衿很誠實的說自己還不著急,旁磊笑的意味深長,在座的,除了顧衿,三位家長心裏都像裝了塊明鏡兒似的。
話音剛落,門口忽然傳來汽車發機的聲音,阿姨去門口開門,沒過多久,就聽見在門外高興的喊了一聲。
“真是不念叨,說曹曹就到。”
滿桌子的人都抬頭往門口去看,那是顧衿第一次見到旁政。
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手裏拎著黑的西裝外套,一邊走一邊低頭回著信息,他理著最有男人味的平頭,材頎長,原本漫不經心的表在看到餐廳裏的人時稍有收斂,似乎沒想到家裏有客人。
他得的朝著顧衿和媽媽問好,聲音略微低啞,好像有點冒。
旁磊見到兒子以後滿臉喜悅,拉著他介紹,“這是我以前戰友的人,就是跟你提起過的顧永明顧叔叔,還有他的兒。”
“衿衿,若萍,這是我兒子。”
一雙斂深邃的眼睛看向桌麵站著的孩,淡淡的,兩個人目匯,他隔著桌子朝出手,禮貌的握了一下。
“你好,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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