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旁磊以天太晚為由讓旁政送顧衿母回家，顧媽媽推辭了幾次，奈何旁磊態度堅決。

“這麽晚了讓你們娘倆自己回去算怎麽回事兒，這小子家裏閑著也是閑著，你就拿他當自己親兒子使喚！”

旁政也拿了車鑰匙站在門口等，幫忙勸道。“這麽晚了回去確實不安全，我送您。”

見狀實在不好拒絕，顧媽媽隻好一麵念叨著這多不好意思一麵和旁磊夫婦寒暄著出來。

旁政先他們走了幾步，十分有教養的替顧媽媽拉開車門。

待顧媽媽坐進車裏，旁磊和夫人站在窗外握著的手，“若萍，你現在也在b市安了家，以後一定多過來看看，現在老沈不好也退休了，我平常下基層不在家，你們倆好歹像以前似的做個伴兒。”說完不放心，旁磊老兩口又回頭攥著顧衿囑咐。“好閨，以後有空常來看看叔叔阿姨，把這當自己家，有什麽事兒你就找旁政，記住了，什麽事兒都行，千萬別抹不開說！”

隔著一個車，站在車子兩側的顧衿和旁政幾乎是同時抬眼看了下彼此，顧衿迅速的別開眼睛，跟旁磊夫婦乖巧告別。

旁政的車很幹淨，車裏沒有刺鼻的香水味，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他開車的時候很專注，換擋的時候手會不自覺懶散的搭在上麵，出修長的手指和腕表，他穿的白襯衫是車裏全黑的配飾裏唯一出挑的，晚上路燈晃過，便襯的他格外沉穩。顧衿和媽媽坐在後排，氣氛很安靜，隻有顧媽媽和他偶爾講話閑聊的聲音。

“旁政你比顧衿要大一些吧？”

“是，過了年就三十了。”

“現在在哪裏上班？也在b市嗎？”

“我自己給自己打工，有時候忙起來什麽地兒都待，現在我爸媽歲數大了，就留在這邊長住。”

顧媽媽點點頭，“一看就是個孝順兒子，真好。你媽媽以前在海島的時候總跟我念叨，說家裏那個淘小子長大就好了，結果也就一晃兒的功夫，可不就是長大了嗎。”

“嗨，您這是誇我了，我媽現在還念叨我不省心呢。”旁政過後視鏡往後麵掃了一眼，顧衿端坐在後麵，正微微出神。

他把車沿著南城老舊的街道拐了個彎，狀似無意的問。“顧小姐現在在做什麽？也工作了？”

顧媽媽接過話來，“這不是前一陣子一直忙著找嗎，最近這兩天剛上班。”

“什麽地方？”

顧衿回神，“在茂柏，一家創意公關公司。”

“很厲害。”旁政的手指敲在方向盤上，“同行的4a公司裏它一直很有優勢。”

顧衿驚喜起來，“你也是做這個嗎？”

“不是。”他簡短否認。“之前茂柏給我做過一次廣告預案，但是很可惜沒被通過。”

旁政把車停在家屬區門外，下去給顧媽媽拉開車門。他可能真是不太舒服，臉在夜風中有點蒼白。

顧媽媽拍拍他的胳膊，帶著長輩的心疼。“好孩子，家裏住的偏還難為你大晚上折騰一趟，快回去吧，聽你說話有點冒，別被風吹著再嚴重了。”

“應該的。”旁政推開小區有些年頭的鐵門，把母二人讓進去。

顧媽媽率先走的，顧衿留在後麵，有點拘謹的跟他道謝。

“今天真的麻煩你了。”

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有機會麵對麵的這樣打量對方，顧衿個子不矮，皮很白，很幹淨。這是給旁政的第一印象。

旁政笑了笑，試著的名字。“顧……”

“顧衿。”

“哪個jin？今天的今還是金子的金？”他問。

“青青子衿的衿。”

旁政不再追問了，而是從兜裏出一張卡片。卡片是黑的，上麵是用鉑金燙上去的字，那是書戚琳之前一直著他帶在上的，以防不時之需。

“這是我電話，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就打給我。”

顧衿接過來，上麵隻工工整整印著他的名字，沒有任何關於份的贅述解釋。在他名字上方，印著蒼勁有力的前綴。

盛恒集團。顧衿默念。

第一次見麵，他很聰明的給彼此留了餘地，既沒有直接逾越要的號碼，也沒有過多熱的挽留，做到了父母的要求，又紳士的給顧衿一個看起來很適宜的結束見麵的方式。滴水不。

顧衿跟他說了謝謝，轉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過來，旁政一隻手在袋裏，正斜倚著車目送。

“橘子皮和生薑。”

旁政沒聽清，微微瞇起眼。“什麽？”

“橘子皮和生薑一起泡水喝，冒很快就能好。”顧衿輕快的說了一遍，微笑著跟他招手。“再見啦。”

在六月的晚風中，顧衿的影漸漸消失在灰老舊的樓群裏。

旁政送顧家母回去，也沒有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接著鬧夜場，而是老老實實回了家。

一進家門，不出預料的，自己爹媽正在客廳的沙發裏等他，見他回來，旁夫人忙迎了上去。

“你今天一進門我就聽出來你有點冒，是不是這幾天連著在外頭喝酒了？晚上回去也不好好心疼自個兒，快喝點熱水，我給你找藥。”

旁政扔了車鑰匙，大咧咧在沙發上坐下來。茶幾上有果盤，正好放著幾個桃兒和橘子。

這季節不是吃橘子的時候，擺著圖好看罷了，他順手拿一個剝了起來。

“送回去了？”旁磊推了推老花鏡，問道。

“回了。”

“們娘倆現在住哪兒？”

“老四方街那邊，第三機械廠的家屬樓。”

旁磊歎了口氣，“那頭都是老房子了，說也有二十年了，估計在這兒置辦一套房子娘倆把手頭的積蓄都花了啊……”

旁夫人端著藥也慨，“可不是嗎，這些年不見，若萍變化太大了。想當年在海島，領著孩子去寫生，在前頭走，穿著子，那幫小崽就跟在後頭鬧啊喊啊，可是咱們島上的最好看的景兒了。”

旁政有一搭無一搭的聽著，啪的一聲把剝好的橘子皮扔到了杯裏，興致的看著青綠的果皮在杯裏沉浮。

“哎——你這孩子！”旁夫人不滿。“有藥你不吃，又是跟什麽地方學來的怪招子。”

“張嫂，給我切兩塊兒薑。”旁政沒理旁夫人的話，回頭跟廚房忙活的家政阿姨淡淡道。

“他不吃藥，喝點薑水祛祛寒氣也好。”旁磊擺擺手示意夫人安靜下來，他也不喜歡男孩兒那麽慣，有點頭疼腦熱的就吃藥養著。

“我問你，你對顧衿印象怎麽樣？”

旁政正低頭玩手機，躺在沙發裏懶懶的。“嗯？什麽怎麽樣？”

“我是問你，這孩子你覺怎麽樣？要是還行，我瞧著這丫頭哪兒哪兒都好，你跟……著試試？”

“哪兒哪兒都好？”旁政把話重複了一遍，半晌才從手機中抬起頭，慢條斯理兒的。“您這是楊白勞，想把我當喜兒抵債啊。”

旁磊被中了心事，臉上過意不去，“胡說八道你！”

“那麽好一個閨給你，家清清白白的，我跟你媽也知知底兒，還能委屈了你不！”

旁政這小子反骨，典型屬於氣死他爹不償命的那種，“倒是不委屈我，我就怕把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給委屈了，我多髒啊。”

旁磊氣結，擺出一副今天不談明白咱倆誓不罷休的架勢來。“你跟我來這一套！你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我問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還能守著那白梓卿過一輩子？那姑娘我跟你媽當初是怎麽都瞧不上的，你們說要結婚我們尊重你也沒攔著，結果怎麽樣？還不是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現在怎麽著，哦，你要因為這麽個人不過日子了？單著一輩子？”

旁政聽到白梓卿這個名字時，臉一下就變了。“好端端的你提幹什麽。”

“老旁頭，咱倆當初可是說好的，我在外頭不給你惹麻煩規規矩矩做生意，您老也別管我的事兒，這剛多長時間啊，就反悔了？”

旁夫人怕父子兩個因為這事兒掐架，趕中間調停。“你爸這不也是惦記你，心想著現在有這麽個機會就著試試，再說了，顧衿那丫頭確實不錯，這些年跟媽過的苦，也沒說讓你跟馬上就結婚，先當朋友聊著，合適不合適的……咱以後再說。”

旁磊聽到夫人這麽說，表緩和不，似乎十分讚同。

旁政把桌上那杯泡了橘子皮和薑片兒的水端起來一口幹了，答應的很幹脆。

“行啊。”

旁磊和夫人麵喜，不無驚訝。“真的？”

“您二老這麽前仆後繼的說服我說什麽也不能讓您失啊，但您要想用我來平您心裏對顧家的那點兒愧——”

旁政站起來了個懶腰，拿起手機往樓上走。

“勸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別回頭跟戰友的債沒還清又讓您兒子糟蹋了人家閨，這，欠的可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