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

　謝清呈的病痊愈了。

　這一日他和謝雪兩個人在滬大食堂吃飯, 謝清呈看到碗里的湯粥，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很多天沒見過賀予了。而且朋友圈也刷不到任何屬于那個人的消息。

　他皺了下眉頭，想起了那天賀予的不尋常。

　謝清呈是個極度理的人, 但他不是個完全無的人，更何況他還答應過賀繼威替他看著點賀予。

　于是等謝雪端了餐盤過來在他對面坐下，他就問了賀予最近的況。

　誰知面對哥哥的詢問, 謝雪倏地睜大雙眼：“啊？你不知道？他請假去杭市拍戲了，他沒和你說嘛？”

　謝清呈手里的筷子頓了一下：“他讀的不是編導嗎？”

　“哎，時間很短，演小配角救個場, 是在校門口買早飯的時候被人看上的。他自己也有點興趣, 而且說白了就他那個長相，以后臺前還是幕后真說不好。他又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有機會積累經驗的事, 他不會錯過的。”

　“……怎麼這麼突然。”

　“還不是因為那個劇組原定男五號臨時出了狀況。本來選的演員確實是表演班的, 結果那孩子進組之前在校門口騎自行車和出租撞了，臉上摔了一大口子，了好幾針。劇組趕著地要找人頂上，就找到了賀予……”

　聽這樣說，謝清呈模糊想起來了賀予那天在他家里打的那通電話, 好像就是在談這件事。

　謝雪絮絮叨叨地：“可是有一點我覺得奇怪的, 這劇本我看過，特別爛的小網劇，以他的審應該是瞧不上眼的，但他突然就答應了。盡管時間是不久啦, 他那個角只要去個十天左右就好了, 可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和我請假的時候緒也不怎麼樣, 我和他講話，他都搭不理的。”

　謝清呈聽著，神漸漸有些嚴肅。

　他回憶起那一天賀予手腕上敷衍纏就的繃帶，醫院的藥袋……

　“賀予他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壞事？”

　“沒有啊！”秋游之后，謝雪的狀態不知為何好了很多，居然還有點桃花盛開的滋潤，咬著冰激凌勺，過了一會兒才猶豫了一下，遲疑起來，“我也不太了解……應該沒有吧……”

　謝清呈又若有所思地看著眼睛亮晶晶仿佛心很不錯的謝雪。

　他覺這兩天特別開心，自打旅游回來，就經常拿著手機啪啪啪回一堆消息，半天都不抬頭。也不知道在和誰聊天。

　朋友圈也是，以前發的都是類似“xx路新開一家xx餐廳，有沒有小伙伴一起去拔草？”，這兩天居然莫名其妙的文藝起來了，要麼發些謝清呈皺著眉也看不懂的青春文學摘抄，要麼就是些奇怪照片，比如一片湖水兩片樹葉的，昨天深夜還發了個映在墻上的影子，燈模糊，誰的影子本看不清楚，可能是自己的，配文是：“嘿嘿，小白。”

　謝清呈當時還回了，回：“小白是誰？”

　謝雪過了好久才答：“一只可的小狗狗。”

　謝清呈：“不要在朋友圈發這種沒意義的東西。趕睡覺。”

　謝雪回了他一個吐舌頭的笑臉，過了一會兒謝清呈發現把頭像也改了，改了一只看著另一個方向的天鵝。

　想起這些細節，謝清呈問：“那你呢。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好事？”

　謝雪的臉一紅，扭過頭，繼續咬勺子，把秋游時發生的一個，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也、也沒有啦。”

　謝清呈雙手抱臂，一言不發地看著的肢作，害的表細節，目逐漸變得深邃銳利起來。

　“對了，哥。”謝雪在謝清呈的盯視下顯得有些心虛，試著錯開話題，“我在秋游時給你和賀予都帶了些特點心，你周末有事嗎？”

　“沒有，怎麼了。”

　“我……呃，剛好學校里有個會議走不開，點心又容易壞，你要是沒課，就替我去一趟杭市探一下賀予的班，順便把東西給他吧。”

　謝清呈皺了皺眉，雖然他覺得謝雪好像有什麼況在瞞著他，但他也沒再追問什麼。

　“行。”他答應了，反正他也并不是很放心賀予的病，可以順便去劇組，看一下對方的神狀況。

　.

　這天傍晚。

　康神病院的廢墟外。

　黃白相間的警戒線拉著，風一吹，警示帶簌簌，后面的焦黑土地也揚起了碎屑塵埃。最近趕來這里的市民很多，有的是來鮮花哀悼，有的則純粹是獵奇心理，來瞧個熱鬧。

　在肩接踵的人群中，有個不搶眼的男人，戴著角質邊框眼鏡。男人在人群中央，盯著康病院的一片焦土，微凸的眼珠子里流出一種遲疑又驚恐的矛盾神。

　“……是啊，都死了啊，沒有一個高層活著。”

　“莫非真是江蘭佩的怨魂在索命？”

　“那人死的時候穿了一條紅子呢，聽說這種鬼是最厲害的了，難怪那火像長了眼睛一樣，把和梁季合作的那些人都燒死了……”

　“哎唷，蛤都蛤勒！”

　眼鏡男聽著周圍人群的議論，抖得愈發厲害，這麼熱的天，他生生出了一大汗，背都快浸了。

　他咽了咽口水，轉回去——

　他要回家。

　他父母分居已經很久了，他跟著父親住，也是“組織”里的人。但在他父母共有的財產里，在他小時候住過的老宅子里，有一個保險柜，柜子中有一疊塵封的資料，邊角都已經被蟲蛀掉。

　那是江蘭佩真正的檔案。

　他父親曾經和他說過，一旦自己出事，就把這疊資料給警察，然后去自首，哪怕進監獄也沒關系，至能撿回一條命。

　他膽小，跟著父親也只算是接了點組織上的皮，那天警察來他家調查，他什麼也沒敢說，六神無主間還嚇吐了，但是現在他回過了神來……他看著報紙上的死亡名單，知道這件事絕沒有那麼簡單。

　他不想死……他不想被索命，他害怕極了，迫切地希把保險柜里的東西拿出來，然后跑到派出所去——

　曾經他害怕警笛，噩夢里只要有警車的鳴笛聲，他就怕的驚坐而起，抖如篩糠。但是現在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只有警察才能夠救他。

　他這樣想著，在進那片二十年前還算高端小區的別墅群后，就開始發足狂奔，他怕極了，害怕“那些人”追上他，又害怕江蘭佩的鬼魂追上他。

　紅艷艷的火舌，紅艷艷的鬼。

　“啊……啊！！！”

　他越想越怕，跑著跑著，忍不住出聲，尿都迸了出來，眼鏡在油膩膩的鼻子上掛不住。

　他奪路奔進老別墅的花園里，一下子闖進門——

　他太害怕了，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座已經荒廢了十多年的老宅子，為什麼會門沒鎖，只虛掩著大門……

　眼鏡男頭腦已一鍋粥，呼哧氣地往地下室奔去，朽壞的地板像是一康病院死去的病人尸骸，在他腳下發出沉重的嘆息，他神都快崩潰了，哆嗦得不控制。

　救命……

　救命……

　“砰”地一聲，地下室的門也被他撞開了，他急忙往保險柜沖去。

　他記得碼呢，他父親雖然猥瑣好，年輕時常被他那好強的母親所看不起，后來兩人離了婚，但那碼居然還是他母親的生日。

　想起來，他母親年輕時也燙卷發穿紅，那時候流行香港風，很多漂亮都照著畫報里的港星打扮。最時尚的就是那大波浪大紅。

　眼睛男的手指抖著旋轉旋鈕，一下，兩下……

　“咔噠。”

　保險柜的門開了。

　他把手往里一——！

　幾秒過后，他整個人就像過了電一樣，劇烈地抖了一下，近乎搐。

　沒了！！

　那一疊資料！！沒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

　萬念俱灰驚恐加間，他忽然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答一聲，落在了他的眉心之間。

　他全的骨頭都像要四散逃跑了，卻還被皮囊困囿著，只能絕地待在他的。

　滴答。

　又一聲。

　又是一滴熱乎乎的東西，這次落在了他的上。

　腥的。

　眼鏡男眼珠暴突，劇烈地著氣，慢慢地，五扭曲地，抬起臉來——

　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死在樓梯上的人，手里握著一把槍，腦仁被打穿了，流了一地，已經被轟殘損的眼睛勉強還能辨出個模樣，眼珠子正朝著他的方向定定看著。

　人看上去是自殺的，但是眼鏡男知道絕不是。

　因為那是他的——

　“媽……”眼鏡男失聲喊道，不知道是極度的恐懼還是極度的悲傷，“媽！！媽！！！！啊！！啊啊啊！！！！”

　他母親是不住在這里的啊……他母親已經十多年沒有回到過這里了……

　難道也知道這一疊檔案？也想取得這一疊檔案，來保全的兒子嗎？

　眼鏡男崩潰了，一下子撲到地上，眼淚鼻涕汗水漿，糊滿了臉龐，口中發出野般的嚎啕，到最后已不知道是在喊什麼。

　然后，他聽到后傳來腳步聲，是高跟鞋。

　“噠，噠，噠。”

　穿著特制的，最高科技的反偵察鞋套，眼鏡男還沒來得及回頭，就到腦后抵上了一樣邦邦的東西。

　有個人的聲音在他背后輕輕地笑唱：“丟呀，丟呀，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

　泛黃的檔案袋，被那個人從他后，遞到了他眼前。

　微熱的呼吸就在眼鏡男的耳鬢邊，來人聲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你……”

　眼鏡男沒有敢回頭，牙齒咯噠咯噠地直打。

　“你媽媽也是。”

　“……”

　“你老子是一只膽小怕事的倉鼠，對老板太不忠心，還在家里藏著這種東西。”那個人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太不應該了……他以為老板不知道嗎？”

　“你，你到底是……誰……”

　人笑了：“不忠心的人，還想知道什麼答案？”

　“……”

　“地獄里去問吧。”

　這是眼鏡男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幾秒鐘之后。

　“砰！！”

　一聲槍響震落了地下室的灰塵。

　人繞開一地黑紅的漿，冷漠地理好現場，然后低下眼，獨自看了一會兒江蘭佩的檔案資料，接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棟荒廢的老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