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審訊室里的警員見狀,也顧不上收錢了,轉向外頭跑去,一邊還大喊著:“怎麼了?怎麼了?”
出于醫生的敏,葉一柏下意識地就往外走。
“哎呀,小同學,審訊室沒經過同意是不能出去的,要吃槍子的!”審訊桌后被拷住的當鋪老板大聲喊道。
然而葉一柏已經走出去了。
警務大廳已經了一鍋粥,二樓辦公室也不停有人出來看況。
上海市警察局分兩層,一樓是普通警員和科長辦公室,二樓是高級警員、行政科室和局級領導辦公室。
出來看況的一員看倒下的是周大頭,不由驚呼出聲來,周大頭可是裴局的心腹,他們這時候不得表現表現,這樣想著,從樓下下來的人越發多了。
葉一柏跑到警務大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面,一群穿著黑制服的警察把辦公樓口圍得水泄不通,樓上還不時有人下來加他們的隊伍。
“讓讓,讓讓,我是醫生。”
葉一柏的高176,在民國南方也算是高的那一掛了,但上海市警察局挑警員的時候大概只看材來著,一個個人高馬大,就算不如葉一柏高的,這寬度也能抵他兩個。
他一時不進去,聽著聲音,里面的病人嘔吐得越來越劇烈了,葉一柏氣急。
“沒聽到老子說我是醫生嘛!還是你們覺得你們站在這里比我更有用!”年人的聲音高而嘹亮,鎮得許多警員作一頓。
四面八方各式各樣的目同時向他投來。
葉大醫生愣是連眼神都沒飄一下,撥開兩個愣在原地的警員就往里走。
走進人群包圍圈,只見周大頭捂著腹部被某個警員扶著坐在一把椅子上。準確來說,是癱在一把椅子上,葉一柏看得出周大頭是很用力才沒讓自己從椅子里下來。
“哪里痛?”在眾人異樣的目中,葉一柏上前兩步,走到周大頭前。
他按了按周大頭的腹部,“這里?”
“近期有沒有做過腹部手,有沒有暴飲暴食?”
周圍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嗯?”葉一柏見沒人回答,不滿地抬頭。
氣場這東西說玄玄,但還真就是切實存在的,葉大醫生在專業上的氣場就是如此,他明明穿著學生校服,還挎著一個書包,但你卻會覺得回答他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手肯定沒有,不過我們最近為了人販子那個案子盯了好幾天了,都沒吃幾口東西,今天空閑下來周科就吃得多了點。”扶著周大頭的警員下意識地回答道。
葉一柏點頭。
“我按你的腹部,哪里痛就跟我說。”他手按住周大頭上腹部某。
“這里?”
“這里?”
“還是這里?”
“嘶……”周大頭發出一陣吃痛聲,額頭冒出細的冷汗。
“我按到才會痛還是持續疼痛,是脹痛還是刺痛?”
“一直疼,您按到就更疼了,刺痛和脹痛我分不清。”周大頭白著臉,啥刺啥脹啊,這不是為難他大頭嘛。
“是針扎的疼,還是打你一子后那種有張又疼的覺?”對于病人,葉一柏的耐心向來很好。
“脹痛。”這次周大頭回答的很快。
葉一柏目朝四周瞟了瞟,從就近位置上拿了個搪瓷杯,塞到周大頭手里,“拿好了,等下吐這里。”
葉一柏話落,周大頭和扶著他的警員的面同時一變,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口,只見葉一柏用力在周大頭腹部某按了一下。
周大頭先是“嗝”一聲吐出一口氣,隨即用力嘔吐起來。
一陣銷魂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扶著周大頭的警員面一下子變得比周大頭還要蒼白,他看著周大頭手里拿著的,繪著某個人圖的搪瓷杯,瞬間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葉一柏拿過杯子看了一眼,將其放回桌子上,同時彎下腰去,他現在手頭沒有聽診,只能用耳朵近胃部和小腸部位仔細聽。
周大頭見葉一柏靠過來有些不適應,扭起來。
葉大醫生輕輕拍了他一下,嚴肅道:“別!”
周大頭一僵,不了。
約莫一分鐘后,葉一柏站起來。
“行了,死不了。懷疑急胃擴張,需要立刻進行腸胃減。”看到旁邊傻愣愣站了一地的人,“傻站著干啥,去開車啊!”
“啊?”一眾警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作。
“聽他的。”裴澤弼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樓梯上,并大步向這邊走來。
聽到裴澤弼發話,拿著搪瓷杯的小警員也來不及悲痛自己限量版神搪瓷杯,迅速立正敬禮,大聲應了一聲“是”,隨即一路小跑跑向車庫。
“不用,肚子疼而已,我不用去醫院。”坐在位置上的周大頭著急起來。
民國時期西式醫院魚龍混雜,有診所、教會醫院、國立醫院,收費標準也不一,有免費看病的,也有給錢也不看的。
按離市局近的普濟醫院算,像周大頭這樣的急診,一次二十塊大洋,醫藥手費另算。
也就是說周大頭就算只是吃壞肚子了,上了急診也得先付二十塊大洋,周大頭這個科長一個月工資也就五十塊銀元,這一次醫院,就得花出去一小半工資,更不用說那些個西醫,不開膛破肚的,周大頭他實在不敢啊。
葉一柏見過太多這種病人,他不不慢地開口道:“你現在只是急胃擴張,如果時間拖得久,胃部就會積積氣,引起胃璧缺,如果壞死穿孔,就必須做手了。”
停頓了一秒,他又加了句,“開膛破肚的那種。”
周大頭面一白,他就是多吃了一點……這就要開膛破肚了?
裴澤弼瞇著眼睛打量了葉一柏好一會,開口道:“聽他的,這次費用記工傷,局里報銷。小張,你去準備擔架。你也一起去。”最后一句話是對葉一柏說的。
葉大醫生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這不廢話。
雖說現在不在醫院,但葉一柏是第一個接患者的醫生,無論是首診醫生負責制還是葉一柏作為一個醫生的責任心,他都不可能離開。
即使沒有醫師執照,但向下一個治療周大頭的醫生轉達患者信息,減急救過程中的時間浪費,是他應盡的義務。
不過葉一柏懶得和那位不知道是裴局還是裴的人解釋,見警員們已經小心翼翼地將周大頭扶上擔架躺好了,他轉,率先向門口院子走去。
這時候搪瓷杯警員也把車子開過來了。
葉一柏率先上車,在后車座車門對抬著擔架過來的警員說,“我來接,頭朝我,慢慢來。”
警員都是人高馬大的,在幾人的通力合作下,擔架平穩放了車后座。
后座車門關上,葉一柏對著駕駛座上的小警員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可以開車了,小警員點點頭,正要點火,副駕駛座的門被拉開,裴澤弼坐了上來。
“裴裴局,您也去啊。”搪瓷杯警員有點結。
裴澤弼看向駕駛位上的小警察,同時目好似不經意將略過后排的葉一柏,“嗯”了一聲。
兩輛警車先后啟,風馳電掣般駛出警局大門。
1933年的,上海主要街道口已經裝上了紅綠燈,但與后世不同,此時的紅綠燈只有紅綠兩燈,且非自,而是由巡警控制,巡警也是屬于警察局下屬機構,還是警察局中較低一級的存在。
因此這些巡警們一看到市局的車,就立刻吹勺子示意兩旁行人和車輛避讓,且迅速把當下的綠燈改了紅燈。
警車一路疾馳,車子所到之,一路紅燈,伴隨著巡警們震天的哨子聲和被驅趕四散的行人車輛,呼嘯而過。
坐在車后的葉一柏看著這幅場景,也不由有些咋舌,這種權力至上的場景,也只有這個時代才看得到吧。
十分鐘后,警車停在普濟醫院門口。
20世紀30年代還沒有形完善的急診制度,晚上19:20分,普濟醫院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只有保安亭里有一個老頭正點著油燈打瞌睡。
后面那輛警車“嘟嘟嘟”開始鳴笛。
普濟醫院附近都是居民區,30年代的大部分人睡得還是很早的,晚上七八點鐘一般都已經躺在床上了,刺耳的鳴笛聲引得不人罵開來。
然而探頭看到車上下來的三五個穿著黑制服的警察,罵聲就戛然而止了,探出來的頭的人也迅速把頭了回去,順便關上了門窗。
保安亭里的老漢早已被警車故意晃向他的車燈給照醒了。
他見這麼一大群穿黑制服的警察站在他面前,嚇得差點一屁坐到地上。
有警察拿出警在保安亭的玻璃上敲了敲,老漢見狀,著急忙慌地從保安亭里跑出來。
“長……長,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大晚上跑醫院能有什麼事,開門開門,把你們的醫生都出來!”
老漢聞言急忙去開門,一邊開門一邊說:“馬上馬上。”
老漢剛把門鎖打開,嫌他作慢的警員們早就將人到一邊,自己去推門了,鐵門被迅速拉開,兩輛警車長驅直,直接開到了醫院樓門前。
樓里的醫生護士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響,他們從窗戶里往外看,見是兩車警察,心下暗倒霉的同時,卻也只能急急忙忙地來開門。
醫院樓前的門是老式的華國門,是用門栓拴上的,打開花了一點時間。
這段時間里,警員們也一起將周大頭從車后座上搬了下來。
擔架上周大頭面蒼白、上的冷汗已經滲出了袍,饒是裴澤弼這個門外漢也看得出周大頭這次絕不是普通的腹痛了。
他忍不住問葉一柏,“他沒事吧?”
葉一柏沒有答話,他上前將周大頭的頭側向一側,
“大頭,大頭,聽得見我說話嗎?知道我是誰嗎?”問話的同時,他了周大頭的脈搏,脈搏細速,顯然的電解質已經開始紊了。
“葉……葉醫生,我周苗,不大頭。”周大頭面部都是冷汗,但還是努力出笑容。
葉醫生,聽聞這個稱呼,葉一柏繃了許久的臉上終于出一個笑容來,果然還是這個稱呼最適合他。
“知道了大頭,節省力氣,保持意識清晰,等下還需要你配合治療。”
周苗:……
擔架被抬醫院,警員們自給自足找了一張推床將周大頭放置在上面。
兩個護士一個醫生可憐兮兮地站一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你是醫生?”葉一柏看向三人中唯一一個男。
男子見葉一柏一學生裝束,不是警察那黑制服,心下稍安,“是,我是。”
葉一柏點頭,“患者周苗,今年三十二歲,今天下午七點左右出現腹脹、腹部持續脹痛和嘔吐癥狀,嘔吐伴隨有膽,呈咖啡,無糞臭,嘔吐后腹脹況未減輕,胃部可聞及振水聲,十分鐘前出現電解質紊狀況,患者意識清晰,可配合治療。”
葉一柏準確描述完周大頭的癥狀,一邊將上背著的包取下來遞給一旁的警員,一邊說道:“你們這哪里可以刷手,我去做準備,當你的助手。”
葉一柏向來是很遵守規則的人,在這個時代,他沒有醫師執照,所以在有醫生在場的況下,他下意識地將自己放在了輔助位上。
雖說腸胃減是個連正式手也稱不上的治療手段,但看這個年輕醫生的模樣,一個人大概還是有些吃力的。
“啊?”年輕醫生發出一聲帶有濃濃疑的“啊”。
“嗯?”已經下外套準備去刷手的葉一柏奇怪地看向他。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著,現場陷一片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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