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酒店的雙人房十分狹窄,兩張單人床,連著床頭柜,前面是一臺簡陋的小電視。
程今今窩在被子里,被單上的奇怪味道一縷縷飄過來,忍不住將被單扯遠了點,才對著電話說:“嗯,知道了知道了。”
電話那頭還在絮絮叨叨:“都是你爸,說讓你去苦,你說好好的孩子去什麼劇組,大夏天的這外面多熱啊,而且劇組又魚龍混雜的。”
聽越說越過分,程今今忍不住打斷:“媽我好的,真的,那個副導演還照顧我的。”
“那就好,幸好你哥哥聯系了他,讓他照看著點。”
那邊又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通,程今今仰頭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那就這樣啊,明天我讓司機給你送飯過去,劇組的盒飯不好,不要多吃知道嗎?”
“知道啦。”程今今打了個哈欠,聲音懶洋洋的:“媽我有點困,先睡了啊。”
“好好好,那你早點睡,媽媽掛了啊。”
一陣急促的忙音傳來,程今今松了口氣,將手機調靜音,翻了個子,閉上眼還沒幾分鐘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清晨的第一縷鉆進窗簾,斜斜地映照在雪白的被子上。
程今今在室友的呼喚下頂著昏沉的腦子爬了起來。
“你是第一次跟組吧。”看著這樣子,舍友忍不住調侃。
程今今了迷蒙的眼:“對啊,現在幾點了?”
“五點三十啊,你快點啊,穿好服馬上下去,要不然車要開走了。”
這里離影視城坐車大約要三十分鐘,劇組包了臺車,專門接送工作人員,出發時間都是固定的,遲到就要自己想辦法去。
腦袋還昏沉著,但想到遲到了要自己找車去,程今今還是堅強地邁下了床。
好在勉強趕上了時間。
拍攝場地里早已滿當當滿了人,第一場拍攝在七點整,男主角葉見早已化好妝,他靠在樹下的休息椅上,正閉目養神。
穿過樹葉的隙,地映在他的臉上,將他本就英俊的相貌,浮上了一層神圣的影。
可程今今卻略過他,注意到樹下的另一個影。
他穿著和昨日一樣的藍宮服,端正地站著,小學生似的站姿,卻不顯傻氣,只覺得這人有些可的板正。
程今今的視線忍不住黏在他上。
眉眼深邃,鼻梁高而,顯得有些銳利,但那雙黑漆漆的眸卻著冷淡,生生將他上的凌厲給抹去了幾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無意間撞,不知是不是錯覺,程今今覺得他眼里的冷淡消散了些。
開朗地朝著他揮了揮手。
林見深有些訝異,這是在對他打招呼?
他忐忑地往四周看了看,這才確定,確實是在對自己揮手的。
心里竟升起縷縷的張,他甚至有些不敢看那雙明亮干凈的眼睛,逃避般地垂了眼,半晌才僵地舉起手,對著前方揮了揮。
空氣都仿佛綴了暖意。
林見深慢慢地放下手,心尖撲通撲通跳的飛快,終究是忍不了心中涌的波瀾,他抬了眼,剛想往的方向看,就被重重地推了一把。
他往前踉蹌了幾步。
“喂你站在這干嘛?這是見哥的位子,還不閃到一邊去。”那人是葉見的助理,平日里狐假虎威慣了,對劇組的工作人員也是趾高氣昂,更別說對著林見深這個龍套了。
林見深抿了抿,平靜地移到了樹蔭外。
助理一下上他的位子,撐開傘殷勤地往葉見頭上遮。
待林見深往那兒時,遠的孩早已不見了影。
第一場戲很快開拍,葉見前呼后擁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作慢悠悠地,著漫不經心的味道,而其他群眾演員都早已就位,就等著他了。
林見深站在八月的艷里,頭上戴著沉重的紅宮帽,汗水滴落在深藍的宮服上,沒過多久,后背就了。
他演的是葉見的奴才,平日站在他后當個背景板就行,偶爾還有一兩句臺詞,這是很多人求也求不來的。
但那兒的葉見還在慢騰騰地補妝,旁邊的助理舉著小風扇為他吹著風,全劇組都在等他們。
就這樣磨蹭了半個多小時,導演忍不住催了一句,葉見才慢騰騰地挪了地。
今天早上葉見的狀態明顯不對,NG了不知多次,每次NG后,他的助理和化妝師便一擁而上,打傘補妝,排場十足。
而林見深只得站在酷日下,愣愣地等著下一次開拍,他里面的背心早已,粘著汗水,渾泛著汗臭。
好在葉見的戲不多,就算NG了幾次也在兩個小時拍好了,程今今見他麻溜地走到樹下,坐上了自己的休息椅,戴上墨鏡,只出個尖尖的下,旁邊的人送水的送水,扇風的扇風,好不威風。
而林見深在等下一場戲,他往旁邊挪了挪,也不敢再往葉見的樹蔭下走,只能遠遠地站在拍攝現場外的小空地上。
將宮帽扯下,他臉上都帶上了紅,隨意地抹了抹臉上的汗,又扯了扯服,試圖氣。
好像早已習慣了似的,他面無表地著遠的布景,幽黑的眼眸中不帶一。
這是要站多久?程今今忍不住想,這樣曬怕是會曬壞吧,其他龍套演員都會自己找個地方坐著,怎麼這個人就這樣傻愣愣地站著呢?
昨天要是不去把盒飯給他,他是不是寧愿著,也不吭聲呢?
程今今回到工作人員休息室,取了把小椅子,趁著別人不注意,走到林見深后。
一奇異的汗臭夾雜著酸味飄來,程今今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拍了拍他的肩。
林見深轉過頭,就看到剛剛和他打招呼的孩,瑩白的皮在下像一塊細膩的暖白玉,長睫微微撲閃,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青影。
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連說出的話也結起來:“你,你好。”
程今今將小椅子放下:“你坐著等吧。”
那是一張簡陋的塑料椅,布滿了斑駁的劃痕,高度大概只到林見深的膝蓋,和葉見他們那種舒服的躺椅簡直是天壤之別。
但林見深還是忍不住心尖抖,天邊毒辣的太仿佛變得溫和暖融,斜斜地映進他的心底。
這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在乎他的。
“謝謝。”他著破破爛爛的塑料椅,幾乎忍不住心中涌起的酸意。
程今今將椅子往他后踢了踢,示意他快點坐下,一邊問:“你什麼名字啊?”
“林見深。”他輕輕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試圖離孩遠一點。
他上太臭了,不想薰著。
“我程今今,以后你在劇組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不知為什麼,程今今總想和他多說些話,可后方傳來其他工作人員的喊聲,又要去忙了。
笑了笑,出兩個小梨渦:“我先走了,拜拜。”
林見深微微垂眼,指尖抖:“嗯,拜拜。”
孩并不知道,沒有以后了,今天是他在劇組的最后一天,一會兒拍完最后一場戲,他就殺青了。
夏日的影視城格外悶熱,四周的亭臺樓閣著乏味沉重。
中午時,負責分飯的又是程今今,一邊利落地拆著塑料袋,一邊打量著四周。
空地上人著人,悶熱而又嘈雜的空氣織,讓人心生煩悶。
汗水讓程今今的額發一縷縷的的粘著,瑩白的臉頰都布上了紅。遠遠地,看到林見深拔的影,正緩緩地朝這兒走。
去了沉悶的戲服,他只穿著件干凈的白T恤,更襯得腰窄肩寬。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垂著頭,站在隊伍的最后一個。
不知為什麼,程今今心悄悄波,那覺仿佛春日的柳絮悄悄浮,的,卻又帶著和風細雨的溫。
抿了抿,加快了手里的作。
隊伍移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很快林見深就到了面前。
他似乎有些張似的,半掩著眼,睫輕輕抖,冷厲的臉上平白多了脆弱之。
程今今從袋子的最深取出了飯盒,遞給他:“給。”
夏日的風拂著,空地上的燥熱無形中去了幾分。
林見深輕輕接過飯盒:“謝謝。”
他慌著腳步轉離開。
待到了飯桌前,旁邊的龍套見他來了,連忙拉開旁邊的椅子拍了拍:“見深,坐啊。”
他禮貌地道了謝,打開飯盒,里面除了普通的一葷一素,還多了塊□□人的大排,鋪在白花花的米飯上,格外人。
“誒,見深,你戲份結束了是吧,工錢結了嗎?”
“嗯。”林見深嚼了口大排,口綿,夾雜著特殊的香氣。
可他心中卻忍不住發苦。
旁邊的人吸溜溜喝著湯,一邊大咧咧地罵:“這什麼湯,一點味道沒有。”
他拍了拍林見深的肩:“兄弟,一路順風,以后常聯系啊。”
都是在影視城里跑龍套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日里大家也會互相照應著,多個朋友多條道。
“行。”林見深咽下大排,點點頭。
出來跑龍套的都是些人,吃飯都是狼吞虎咽,幾口吃完的。林見深吃飯速度快,剛收拾好塑料飯盒,旁邊的人突然出聲:“你瞧你這飯菜為什麼每次比我們好,因為戲份多所以飯還不一樣嗎?”
比起其他龍套,林見深這種能夠臉的,算是戲份多的了。
他低眸看了眼空空的飯盒,沉沉地說:“可能吧。”
“不過你覺不覺得,給我們分飯的那小姑娘還長得好看的,那相貌完全可以當演員了啊。”那人勾著他的背,拿著空飯盒往垃圾桶走去。
孩明麗的臉仿佛映在了腦海里,那雙像是盛滿星河的杏眼,猶如揮之不去的夏日,直晃晃地照著他的心。
“是好看。”他抿了抿,沉聲說。
垃圾桶里早已堆滿了塑料飯盒,林見深正抬手往里面扔,就覺飯盒底部好像著什麼東西,他輕輕扯了下來。
一張淡藍的便簽紙上,是娟秀小巧的字跡。
好好吃飯哦(笑臉)
心好像一瞬間被空,又一瞬間被填滿,林見深幾乎掩不住眼底的笑意,他微微勾了勾,將小紙條仔細地折小方塊,挲了幾下,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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