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顧家一案在雍畿乃至整個大啟引起了軒然大波。
顧有銀殺侄殺子,喪盡天良,簡直聞所未聞。“這還是個人嗎?”大家不發出了來自靈魂的疑問。各種傳言隨之甚囂塵上,聳人聽聞的描述代替了茶餘飯後的八卦,案中出現過的種種手段、作案思路讓人不寒而慄。
它們雖然荒唐,卻真實。
試著代一下,這種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幾乎是每個開國新貴都不可避免會遇到的親戚問題。他們在搖一變為開國功臣之前,大多出也不算好,不過逆天改命,才從愚昧落後之地走了出來。但他們的親戚卻始終生活在那樣一片未開化的周禮荒漠,有質樸純善的,自然也會有又蠢又毒的,這些人沒有毫的敬畏之心,總能想到些讓人防不勝防的窒息作。
偏偏這樣的作,是真的可以傷到人的。
顯國公府的事,就像是敲響在所有勳貴頭頂的一記警鐘,令人人自危、骨悚然,防範意識空前高漲。
“但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呢?”有些傳言的細節與過往,連顧喬這個害者自己都不知道。他裏的餘毒始終沒有辦法徹底祛除,只能在家靜養,制科考試的結果也還沒有公佈,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關心他的遭遇。
但現實卻是,顧喬莫名在一夜之間紅遍了大江南北,收穫了海外無數人的同與憐惜。
此時此刻,顧喬眼前就堆放著來自各方勳貴主母的探病禮,有些甚至在他爹還在世的時候都和他家無親無故。
溫篆也來了,和他的表兄弟一起,帶來了來自兩個家族的真摯問候。
制科考完的那天太子直接在馬車裏就暈了過去,自然也就沒能出席溫篆在江閣設下的宴會,顧家派人去和溫篆特意解釋了一下,溫篆為了最早一批知道顧喬中毒的人。
“不過的經過,我還是從說書人口中知道的。”溫篆開口,給顧喬答疑解。
“說書人?”顧喬更蒙了。
“雖然各大茶樓的說書人堅持聲稱他們故事的管道,來自案告示,但我猜測應該是那位的手筆。”溫篆抬手,比了比東宮的方向,以他對太子的瞭解,這只可能是太子做的,他對自己人總是不餘力地回護,“當然,殿下也沒有撒謊,他們說的都是實,現在全天下都知道顧有銀的惡行了。”
這是一場輿論戰。太子殿下初試牛刀,沒想到就效果拔群,讓他在嘗到了甜頭的同時,也開始思考起自己以往的手段會不會過於簡單暴。
當然,他沒覺得他過往做錯了,只是尋思著也許可以在腥技上稍加一些優雅的可看。
總之,顧喬這個小可憐的人設算是砸了個結結實實。
溫篆就是來特意照顧顧喬的脆弱心靈的,他一邊在心裏呸著太子的行徑,希他能做個人,一邊又只能任勞任怨地為太子的作為進行化與解釋:“殿下做得有些激進,有可能把你並不是很想讓別人知道的部分事說了出去,但這樣在輿論方面對你是有利的,他想對你好,只是不得其法。”
在把狂犬太子的形象塑造得英明神武這件事上,溫篆出力頗多,可以說是拋頭顱,灑熱,最擅長的就是做掃尾工作。
“我知道啊。”顧喬卻不太能理解溫篆為什麼要和他說這個。
這算是溫篆善後工作裏遇到的最好說話的奇行種了。
明如溫篆,都被震驚得忍不住說了一句重複的傻話:“你不介意?”
“對,我不介意。”顧喬也跟著傻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應該介意什麼嗎?”
“你應該介意的多了去了。”什麼不需要別人的同啊,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弱小啊,要默默獨自舐傷口之類的,總之,不應該特麼的這麼平靜。溫篆忍不住在心裏了口,和太子相時間長了,他很難控制自己不學一二口癖,而且,這麼說確實爽的。
顧喬懂了之後,只能委婉解釋:“我才十二,沒那麼重的公子包袱。”
準確地說,賣慘裝可憐,才是顧喬最拿手的。他肯定不會介意別人知道他有多慘啊,這些都是把他二叔一家釘上恥辱柱的必備條件,越多人知道越好。
顧喬也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那日太子說他的手段還是不夠看了。
輿論,還只是聞道的第一步。
與此同時,聞道還讓看管顧寶的人,給顧寶送去了一碗藥,並留下了一個冰冷的選擇:“太子殿下托我給你帶句話,裝瞎作啞不作為並不值得被原諒,當然若這些都是真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要想活著,就喝下藥,變一個真正的瞎子、啞。
要麼就去當個死人吧。
聞道長這麼大,從不懂得什麼度,他只知道要讓對方永遠爬不起來。顧寶既然已經“死”了,就不能留下任何患。
第二日,那人再去看時,藥並沒有,顧寶自己用刀劃破了自己的眼。
他曾經“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不會說”,如今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說不出了。鮮流了滿臉滿手,他卻反而重新覺到了活著的溫度。
聞道穩坐東宮,可惜地“嘖”了一聲:“是個狠人,就這麼著吧。”
至於顧二夫人,不,應該說是已經被從顧家除名休掉的蔡氏,聞道本不關心是真瘋還是假瘋,他早在這之前,就已經派人去了蔡氏的老家,設法找到了蔡氏還活著的兄長和嫂子。他們被日夜兼程地“接”到了京中。
太子的意思很明顯,讓蔡氏的兄長把蔡氏帶走。
蔡氏邊還跟了一個脾氣糟糕且膀大腰圓的老嬤,並兩個打手。他們接到的命令是監督蔡氏會被兄嫂“好好地照顧”,至於照顧多久,怎麼照顧,原則上他們是不會手干涉的。
老嬤只會在蔡氏得不到足夠的“照顧”時,才會略提些“善良的建議”。
把蔡氏當年全部的嫁妝——一錠碎銀,到了蔡氏兄長的手上:“這是蔡氏此後四年全部的花銷了。”
至於四年以後該怎麼辦,就不是他們需要思考的問題了。
老嬤等人另有薪資,不勞蔡家費心。
蔡氏的兄長都快要被嚇死了,但在看到銀子時還是表示不能忍,想要據理力爭一番:“四、四年?就這點錢?這只夠每天喝兩碗粥的!不,也許還不一定夠呢。”
蔡氏尖酸刻薄的嫂子已經快要把白眼翻上天了,他們本不知道想整蔡氏的背後的人是誰,雖天生有著民不與鬥的膽怯,卻也並沒有那麼害怕。
老嬤牽滿臉的皺紋,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您可以換一天一頓啊。”
真的很“善良”呢。
蔡氏如今被捆了堵了,扔在板車上無人關心,一個勁兒地扭著子,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眼睛裏滿是真正的絕。不想回去,不,不要……
說什麼都晚了。
“這才剛剛好。”聞道心很好地自言自語道。他想起了三公主曾經罵他的話,他大概確實是著這種對別人的報復吧。聽人彙報說,還沒走出京外幾十裏,蔡氏就已經設法跑了兩回,又被抓回來教訓了五六次,聞道別提多開心了。
聞道自認不是一個天生格暴戾的人,他不需要管理自己的脾氣,他需要管理的只是讓一些傻不要做出招惹他發火的事。
就像是他現在正在做的。
點心一道道上桌,真正的正菜,也終於到了端上來的時間。
顧有銀的最後一次公堂審理,被特意放在了一個明的早上。聞道換上圓襟公服,坐到堂前時,特意過天井看了眼萬里無雲的天空,真是個好日子啊,百無忌,宜砍頭。
“你可知罪?”聞道問。
顧有銀還在做著他可以推過去的夢,他被打得皮開綻,不敢再裝瘋賣傻,但仍心存僥倖,不怕死地狡辯:“小人惶恐。”
圍觀群眾發出了憤怒的聲音,“無恥”“畜生”“不配為人”……他們一邊罵著,一邊就開始朝顧有銀扔起了爛菜葉子和臭蛋。
隨著太子不餘力的輿論宣傳,顧有銀到底幹了點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已經在雍畿的大街小巷傳遍了。這種壞到了裏的人,本不配收穫同,大家只想他早點死,好還天下一片澄明。今日顧有銀審,來了這麼多人,就都是來看他怎麼死的。
顧有銀一直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詔獄裏,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毫無心理準備地被這麼多人齊聲唾駡,讓他整個人都蒙了。
聞道一拍驚堂木,示意緒激昂的眾人稍稍收斂了一些後,就人帶上了著素孝服的顧棲梧。
“梧兒?”顧有銀更加驚訝了,不明白兒這個時候出來的目的。是為了救他嗎?
顧棲梧連看也沒看顧有銀一眼,直接跪在當場,堅持著要俏一孝,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對太子哭得梨花帶雨,聲聲含淚,句句帶:“還請殿下為奴家枉死的兄長做主啊,親父殺子,天理難容。還有、還有奴家那可憐的堂兄,奴家真真是愧難當,無臉見人。”
聞道嗤笑,也不知道譏的是顧有銀,亦或者是裝腔作勢的顧棲梧。
顧棲梧的指控之于顧有銀不啻晴天霹靂。他指著兒,手都抖了,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希了啊,這就是他費盡心思都在培養的東西,這就是……他什麼樣就學什麼樣的好兒。
他對侄子有多毒,顧棲梧就可以對他有多毒。
他捨棄妻子和兒子的時候有多痛快,顧棲梧同樣也可以那麼痛快。
殺人的爹,瘋了的娘,顧棲梧統統都不打算要!
顧有銀的夢終於在轟然間崩塌破碎,他一口老,就噴了顧棲梧一一臉,顧棲梧立刻發出了驚恐的尖,對父親的嫌棄不言而喻。
顧有銀卻已經朝著顧棲梧撲了上去。他無法接,他不能相信,他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這不是他該有的下場!
父倆當堂就很不面地扭打在了一起。
“斬立決。”
聞道猴戲看夠了,這才扔下了紅頭的令簽,定了顧有銀真正的下場。
圍觀群眾開始瘋狂地鼓掌跺腳,歡呼雀躍,為太子殿下的英明,為顧有銀的罪有應得。
一直到被五花大綁,押上菜市口的刑場時,顧有銀都更多地還是不願意接現實,滿腦子都是太子殿下那冷酷無的一瞥,彷彿他是什麼垃圾。但這不對啊,不應該啊,他是要當太子岳丈的人啊,他明明聽到了大嫂當年和皇后說……
再不給顧有銀任何回想的機會,劊子手舉起大刀,人頭落地,濺三尺,骨碌碌滾遠的頭仍無法閉眼。
因為在顧有銀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正看到報喜快馬加鞭,朝著城北國公府的方向奔去,裏依稀在喊著:“恭喜顧世子,賀喜顧世子,南宮高捷,金榜題名!”
今日他葬崗,有人卻正意氣風發。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沒查到制科考試的結果怎麼公佈,就按照科舉高中後的套路來了。V後能夠保證的是:一定會完結,主,HE,蘇爽甜。全文基調如免費章,寫個可可的古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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