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聽記者提起“這是用來箝製的惡法”、“不可原諒”……雲雲。

“雖然百般刁難，不過這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咎由自取。案件愈大，一窩蜂的瘋狂采訪就會對被害人造更大的傷害。但另一方麵，如果是跟自家報社有關的事件，不是避而不談就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像這樣的鼠輩卻老是擺出一副正義使者的臉對我們大肆批判，簡直可以說是厚無恥到了極點。”

赤間停下來了一下護膏，然後接著往下說。

“這兩個法案遲早都會通過。接下來就是匿名發表的問題。我們事先已經布好暗樁，在政府部立一個跟犯罪被害者對策有關的研討會，鼓吹要不要公布被害人的姓名應該由警方來判斷。雖說目前僅限於被害人的姓名，但是隻要國會通過，掌握了決定權之後，匿名發表要怎麽擴大解釋都可以。這麽一來，從頭到尾、由始至終，在所有要向記者報告的場合裏，主導權都在我們警方手上。”

三上終於聽懂了，為什麽赤間態度會如此強的理由。

匿名問題的對應完全是本廳的主意。不對，搞不好是赤間個人的主意。從他那得意洋洋的口吻聽來，或許“立研討會”、“國會通過”等策略，打從一開始就是赤間為回本廳鋪路所提出的腹案。

盡管已經看赤間不可能收回命，但三上還是不能釋懷。他不認為“自言自語”有違背本廳的方針。因為對於警察組織來說，為了行使職務，所有非正式、非公開的便宜行事全都等於“不曾存在的事實”。

“既然懂了就下去吧！”

“隻有這樣嗎？”

三上忍不住問道。

赤間似乎愣了一下，不過藏在眼鏡後方的雙眼立刻流出好奇眼神。

“什麽意思？”

“我是指不公開主婦姓名的理由。”

三上這次是站在刑警的立場來提問。那種詐欺犯的戒心還未解除，赤間肯定瞞了什麽沒說。

“你想知道嗎？那我就告訴你。”

赤間笑著說。

“實話就是，那個孕婦是加藤卓藏先生的兒。”

三上全瞬間繃。

加藤卓藏是“國王水泥”的會長，也是今年繼續連任的D縣警公安委員……

“這是他的要求嗎？”

三上掩不住憤怒地說道。

“並不是，這是我們的一種。”

赤間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說的也是，地方的公安委員隻不過是裝飾品罷了。隻是每個月固定跟本部長吃一頓飯，聊些瑣事的閑差，對於警察行政並沒有任何影響力。隻不過，在組織圖裏可不是這樣的存在。整個縣警本部都在由三個委員所組的公安委員會的指揮監督下運作，所以才要酌理。不對，是藉由惺惺作態的匿名發表來賣對方一個人，要在D縣財經界首屈一指的大老心中烙下至死都不會消失的親警察派的烙印。

“兒懷孕的確是事實，阪庭也希能不要公布的姓名，而且又是重傷的車禍，要是讓對方逮到機會借題發揮的話也很難辦，所以就采取匿名的措施，這樣你聽懂了嗎？”

三上沒有辦法回答他。當驚訝的緒平複之後，換憤怒與不信任在口翻攪。西華子是公安委員的兒，為什麽沒有人告訴廣報這件事？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赤間出一臉的不耐。

“因為你是要直接與記者涉的人，如果讓你知道的話，難保你不會在表或態度上出馬腳。什麽都不知道的話，不是比較能夠坦然地麵對記者嗎？”

三上覺自己掉穀底，一時半刻不知該作何反應。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坦然地……。就算知道，三上在記者麵前也能表現得很坦然，反而是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況下，才會說出更多沒有轉圜餘地的話。

當山科問他是不是什麽重要人的兒時，還被他不由分說地罵了回去。

結果自己被耍了還不自知。

三上低下頭，有一本質與憤怒相同的恥強烈地湧上心頭，臉和全都開始發燙。

要說的話，他才不願意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況下跟記者吵得臉紅脖子。說穿了，他的任務隻不過是站在警方的立場上把事代清楚。但是，他又不願意自己隻是當個赤間的傳聲筒。他是在思考過縣警的顧慮也有幾分道理在，或許不該把孕婦的置完全到手上，才會絞盡腦、據理力爭，想盡辦法要讓這場劍拔弩張的紛爭能夠兩全其地收場，結果呢……。

縣警本一點道理也沒有，一點也沒有。

三上閉上眼睛。

赤間說得沒錯，他以前的確有說過同樣的話。是忘了這句話的自己太愚蠢，因為這也不是這一兩天才開始的事。赤間打從一開始就隻把三上當作傀儡不是嗎？

“話說回來，家屬那邊打點得怎麽樣了？”

三上答不上來。雖然睜開眼睛，但是卻不願意把視線轉到赤間上。是心裏那自覺阻止他這麽做的。

大腦並不需要跟手腳商量。想要手的時候就對手發出“給我”的訊息，想要腳的時候就對腳發出“給我”的訊息，這對赤間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這起車禍，他為什麽命令他不要跟刑事部接，直接去被害人家打點一切？他要二渡做什麽？他從來不讓手腳知道他的用意，隻是自顧自地發出訊息而已。

“到底怎樣了？好好回答。”

三上始終保持沉默。就算是手腳也是有神經、有生命。

冷不防，赤間從沙發裏長上半，宛如相撲選手般雙手在三上麵前擊掌。

“看我這邊。”

三上瞪著他。

自我防衛機製反地開始運作，但是效不彰。因為亞由的臉若若現地浮現在眼前，一下子就讓他的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

赤間慢條斯理地打量著三上的反應，然後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怕你誤會，所以我醜話先說在前頭。聽好了，你可不要以為被廣報室趕出去的話，就可以回到刑事部了。”

三上聽得怒不可遏，腦海中瞬間閃過辭呈上的文字。我夠了！到此為止，讓一切結束吧！要他跪下來這個名為英分子、實為待狂的鞋子，門都沒有！

他把亞由的臉拋到九霄雲外。但是，下一個瞬間，他又看見另一張臉。

那是那子的臉，悲悲切切、毫無彩，眼眸裏含著無限的哀求。

大腦仿佛被重重地敲了一記，眼前飄起了細雪。白的布、死亡蒼白的容、署長白皙的臉……一幕幕宛如走馬燈般飄落在他的視網上。

那子還在指那二十六萬名弟兄，把最後的一線希都寄托在他們的眼睛和耳朵上……。

遠傳來說話聲。

“家屬那邊打點得怎麽樣了？”

“………”▒思▒兔▒網▒

“我在問你話，還不趕快回答。”

赤間的聲音愈來愈靠近，靠得太近了。

三上抬起頭來，雙♪唞地回答：

“目前正在涉當中……”

說完，整個像消了氣的皮球。

“作快一點，一定要在禮拜一之前向房報告。然後我再告訴你一件事，被加藤委員的兒撞到的那個老人，一個小時前已經去世了。如果記者沒有問起的話，就不需要主提起。我已經吩咐過Y署的阪庭，你也跟著照辦。”

赤間站了起來。明明應該是比三上矮十公分的視線，卻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三上。

16

廣報室的窗外並沒有風景可看。

著廳舍興建的資料倉庫的牆壁遮住了視線。三上靠在自己的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盯著那道因為生鏽而變咖啡的牆壁。當然不是在發呆。在他有生之年，可能都不會有用來發呆的奢侈時間吧！

重傷車禍變死亡車禍了。以前隻有被害人在車禍發生的二十四小時以往生的案例才算是死亡車禍。這是警方的小聰明，目的在讓死者的人數看起來一點。但是在被抨擊後，現在就連超過二十四小時的死亡案例也都列為死亡車禍了。

瞞加害人是公安委員兒的事實、瞞被害人已經往生的事實。這簡直可以說是“從頭到尾、由始至終”都是警方所編寫的劇本。

背後傳來聲響，三上回頭一看，雲正把重新泡好的茶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而在後，有個手裏拿著相機正要走出廣報室的瘦削影。

“你要上哪兒去？”

藏前嚇了一跳，停下腳步，轉走過來回答。

“流公園。今天有樂隊舉行小型演奏會，我去拍照。”

罵人的話忍不住衝口而出。

“那個給雲去就好了！我不是你去搞定隔壁嗎？一家也好、兩家也行，總之先搞定幾家再說！”

藏前麵無表地直立不。三上把視線轉開，因為他在藏前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跟自己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影子。

藏前把相機給雲，走出廣報室。雲把相機掛在肩膀上，也跟在他後麵走了出去。

三上打完一通電話，喝口茶潤潤之後也快步離開廣報室。

外頭的景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決心不同了吧！因為他已經有所覺悟，就算是當一條狗也沒關係，但是要當就要徹底當好警務部的狗。既然已經明白自己沒有辭職這個選項，那麽工作的容是什麽都無所謂了，他所能做的隻有默默地執行、默默地做出果、默默地結案，如此而已。

這並不是悲觀。因為在這之前他不也是這樣一路走過來嗎？他曾經把殺死三個人，還把髒掏出來的殺人魔送上刑場。曾經讓用收賄貪汙而來的錢養了一堆婦的市長在偵訊室裏下跪。曾經盯著智商一百六的詐欺犯眼睛長達二十二天，最後贏了那場心理戰。三上在刑事部經曆過的險惡場麵和他一步一腳印所累積下來的果，即使放到平平凡凡、朝九晚五的管理部門應該也不會太差。隻要能夠為一隻兇猛的警務犬就行了。隻要能夠咬住困境、咬住警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