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吃午飯的客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在回歸平靜的店，三上確信這個易已經立了。

19

四點整，三上推開記者室的大門。諏訪、藏前、雲等三人也跟在他背後魚貫而。

記者已經全部到齊了。

聲勢十分浩大，乍看之下超過三十人。所有在俱樂部名冊上得出名字的記者幾乎全部到齊了。在公共空間正中央的沙發上坐著七、八個人，有些人則是從各家報社的專用空間裏把椅子拉過來坐，但因為空間沒有大到可以容納所有人的座位，所以還有很多記者是站著的。雲正拿著筆一一點名。已經沒有昨天那種殺氣騰騰的氣氛了，每張臉上都寫著“先聽聽看你們怎麽回答再說”的表。

三上的正前方是全縣時報的山科，雖然保持沉默，但臉上的表甚是討好。或許是不想讓其他報社看到自己那張諂的臉，所以才選擇坐在最前麵吧！

東洋的秋川和他的副手手嶋一起抱著胳膊站在沙發後麵。還是跟平常一樣，態度十分冷靜。但是他的心裏麵在想什麽呢？總編輯梓跟他說了什麽？他又是以什麽樣的心參加這場會議呢？

每日的組長宇津木看起來一臉心平氣和的樣子。諏訪的懷工作奏效了嗎？NHK的袰巖和時事通信的梁瀨肩並肩地站在最後麵。如同藏前的報告，這顯然是為了靜觀其變而選擇的位置。

“各社都到齊了嗎？”

諏訪發出第一聲。

“呃……那麽，接下來就針對昨天記者俱樂部所提出的要求，希警方公布發生在Y署轄區的重大車禍肇事者姓名一事，由廣報代表回答。”

三上往前出一步，瞬間眼前閃過一道強，是朝日的高木圓按下的快門。

“喂！高木小姐，不要這樣好嗎？又不是在開記者會。”

諏訪用“俱樂部用語”提出了抗議，隻見高木馬上用高八度的音調反擊。

“這是欄要用的啦！我們打算做一個匿名問題的特別報導。”

“那請從後頭往前拍！不要把我們的臉拍出來啊，有匿名問題的又不是隻有我們而已。”

諏訪打完圓場，把臉轉向三上，用眼神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三上清了清嚨，看了看事先準備好的文件。

“那麽就由我來回答——關於這件事，由於肇事的那名主婦現在懷六甲，恕警方不能公布其姓名。”

或許是意料中的答案，記者們可以說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三上繼續往下念。

“隻不過，今後如果再發生同樣的問題，屆時一定會跟貴俱樂部開誠布公地討論……以上。”

最後一段是用來消毒的。這是三上想出來的說詞，十五分鍾前才得到石井書課長的許可。

秋川用力點頭，開口說道：

“我們已經很清楚D縣警的想法，接下來換我們召開俱樂部總會來商討對策，請你們離開。”

回到廣報室之後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牆壁上的時鍾控製了整間辦公室的氣氛。三上坐在沙發上，對麵是因為擔心結果而從二樓下來的石井。諏訪、藏前、雲等三人也都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雖然都坐在各自的辦公桌前打電腦或寫東西，但是每隔幾分鍾就抬頭向牆壁。

四點十五分……二十分……。

還刻意用橡膠製的門擋讓辦公室的門留下五公分左右的空隙，好讓記者一旦退到走廊上就能馬上聽到腳步聲。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在召開俱樂部總會之前，諏訪私底下接了當地的四家報社，事先向他們了用來消毒的那句話。希能利用事先疏通的方式力挽狂瀾，連“這份恩日後定當奉還”的話都講出來了，希他們能一起提出“將抗議文給書課長保管”的共同提案。總算是得到全縣時報的山科承諾，另外三家據說也都心不甘不願地答應了。如果是共同提案的話，強派也不能當作沒看見，還是得放進正式的議題裏。

“好慢！不會有事吧？”

石井打破沉默，一副忍不了沉默的表。

三上無言頷首。

肯定會吵翻天吧！那群豺狼虎豹才不會輕易地讓共同提案通過。強派肯定會堅持到底，主張應該要直接把抗議文給本部長。恐怕用講的討論不出一個結果來，必須以表決的方式來決定。俱樂部的員一共有十三家報社，隻要有七家舉手讚“給書課長保管”就行了。

還是有勝算的。除了當地四家報社的鐵票以外，應該還有每日一票。想必產經也不會來。最後還是會基於同心和同理心，願意從“給警務部長保管”退一步，變“給書課長保管”。這麽一來就有六票了。朝日和共同或許會把強的意見貫徹到底吧！東洋則是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地選擇默認或棄權。這麽一來風向就改變了。NHK、時事、東京這些觀派也會因為撈不到好而繳械，隻要三家的其中一家歎口氣說“這次就算了吧！”就能達過半數的七票門檻。不對，在那種一麵倒的氛圍下，三家都倒戈的機率還比較大。順利的話，就連讀賣也會讚，那就大獲全勝了……這是三上所描繪的勝利藍圖。

但是再怎麽說都太久了，結論早就應該要出來了。

三上的焦慮並不亞於石井。腦海中閃過不如人意的結果，而且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更是疑心生暗鬼，愈來愈不安。諏訪真的有攻下每日的宇津木嗎？真的有搞定地方上的四家報社嗎？藏前有確實地把圍標案的餌散布出去嗎？不對，搞不好是自己的失策，搞不好擊潰秋川的策略其實是白忙一場……。

這不太可能，梓的確在西餐廳裏吞下他喂食的最高級圍標案報餌。

秋川應該不敢違抗上級的命令，雖然他在外麵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記者，甚至走路有風、說話大聲，但畢竟還是組織裏的齒，沒有道理違背上頭的命令。或許在別家記者麵前不能積極地讚“給書課長保管”，但是也不至於再高聲囂著要向本部長抗議。

結果還是卡在朝日和共同嗎？還是跟秋川不對盤的讀賣的牛山呢？當發現秋川的態度轉向接“給書課長保管”，就是要唱反調、投反對票嗎？

時間來到了四點半。

這份寂靜已令人難以忍。

四點三十五分……四十分……。

五個人一起向門口。有腳步聲。而且不是一、兩個人的。

三上率先衝出辦公室。

已經有十幾個記者來到走廊上，而且還不斷地有記者湧出來，一群人如水般正往樓梯的方向去。秋川的臉就夾雜在其中，看見三上，撥開人群走了過來。這個作宛如暗號般，其他的記者們全都停止聊天，一起看著三上。

三上凝視著秋川的雙眼。

……結論是什麽？

秋川麵無表地宣布：

“我們接下來要親手把抗議文提給本部長。”

三上整個人僵在原地。背後傳來倒一口氣的聲音。

失敗了……。

他覺全虛無力。花了一天半天好不容易堆好的沙堡，輕輕一踢就被摧毀得看不見原來的形跡。

秋川倏地把臉湊過來，在三上耳邊悄聲說道：

“梓因為把肝髒搞壞了，下禮拜就會回東京，聽說從你那裏收到了臨別贈禮，還特別代我一定要向你說聲謝謝。”

秋川以皮笑不笑的表漸行漸遠。

三上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被擺了一道。那我就心存激地收下了。臨別贈禮。梓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白吃白喝”了。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記者們往樓梯的方向蜂湧前進，秋川的背影也逐漸消失在人群中。

等一下！

三上想要喝止他們，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眼前一黑，膝蓋一，整個人搖搖墜。覺腹部有一支撐的力量，在半空中揮的手抓到雲的肩膀。

“廣報，你沒事吧？”

“沒事……”

“先坐下來再說！”

雲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腦袋天旋地轉。為了趕走眼前的黑暗，三上用手心了眼睛。

喂！喂！喂，有個宛如壞掉的留聲機的聲。是石井。他正試圖追上那些記者。

“不要這樣！不要這麽多人一起去！”

諏訪破口大罵，但是馬上就被罵回來。

“有什麽辦法！這是全一致的看法。”

三上下意識地撥開雲的手。

——一致通過？怎麽可能！

三上以前屈的姿勢東倒西歪地往前走。瞪大終於捕捉到線的眼睛，踩著蹣跚的腳步，拚命地追趕記者們的背影。雲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他一再推開。

走到樓梯口，抓住擋在前麵的記者的服，用力推開，再抓住下一個記者的服。抬頭往上看，是一片黑的人牆，帶頭的一群人已經走到二樓的走廊上了。

——怎麽可以讓你們過去！

三上追過每日的宇津木，再追上全縣時報的山科。

“廣、廣報……”

三上一把抓住那張想要解釋的臉，把他推到一邊，再推開下一個記者、再下一個。閃開、閃開、閃開……。

總算來到二樓的走廊，隻見帶頭的幾個人已經闖進書課了。跑快一點，再快一點……。三上使出吃的力氣追過那些人，連滾帶爬地跌進書課裏。這時已經有五、六個記者進到書室，“在室”的燈號同時映眼簾，本部長還在裏麵。

幾個課員立即做出反應，在本部長室門前站一道人牆。在那一瞬間，原本西裝革履、態度溫和，看起來很有氣質的男課員們全都變回了警。耳邊傳來什麽東西打破的聲音，不小心把咖啡杯從桌子上打落的戶田子呆立原地。

三上進課員和記者之間，眼前是秋川的臉，在他背後還有二十幾個記者形的後盾。

要是被對方的氣勢嚇住，那麽一切就結束了。三上把雙手張開，長到極限，擋在門口。幹涸的唾黏在嚨上，害他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隻能用呼吸。而當他正努力站穩腳步、瞪著正前方時，卻覺到視野的一角有著異。

二渡正坐在書室正中央的沙發上，用他那雙扼殺了所有的緒、宛如兩個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