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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相信任何人》Chapter 2 克麗絲的秘密日誌:11月10日

11月10日,星期六

今天記日誌的時間是中午。本在樓下讀什麽東西。他以為我在休息,不過盡管我很累,卻沒有歇下來。我沒有時間。在忘記之前,我必須把它寫下來。我必須記日誌。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本提議下午一起去散散步,我還有一個小時多一點兒的時間。

今天早上我醒來時不知道自己是誰。睜開眼睛時我以為會看到床頭櫃堅的棱角、一盞黃燈、房間角落裏四四方方的櫃、有羊齒草花紋的壁紙。我以為會聽見媽媽在樓下煎培,或者爸爸在花園裏一邊吹口哨一邊修剪樹籬。我以為自己會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床上除了一個被扯壞了一隻耳朵的玩兔子什麽也沒有。

我錯了。我在父母的房間裏,剛開始我想,然後才意識到屋裏的東西我一件也不認識。臥室是完全陌生的。我倒回床上。出錯了,我想。非常非常可怕的錯誤。

下樓前我已經看見了在鏡子上的照片,讀過了上麵的標記。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小孩,甚至已經不是,並明白過來現在我聽見的、那個一邊做早餐一邊向廣播大吹口哨的男人不是我的父親,也不是室友或男朋友,他做本,是我的丈夫。

在廚房外我猶豫了。我很害怕。我馬上要見到他,仿佛是第一次見麵。他會是什麽樣子?跟照片裏的樣子一樣嗎?或者相片也很失真?他會老些,胖些,還是禿一些?他的聲音聽起來怎麽樣?他會有什麽舉?我嫁得好嗎?

突然一種幻覺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一個人——我的母親?——告訴我要小心。別草率結婚……

我推開了門。本背對著我,正用鏟子翻著平底鍋裏“噝噝”作響的培。他沒有聽見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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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我說。他一下子轉過來。

“克麗?你沒事吧?”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說:“沒事。我想沒事。”

然後他笑了,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我也一樣。他看上去比樓上的照片要老——臉上有更多的皺紋,頭發已經開始發灰,在太的地方稍稍有些掉發——但這些非但無損他的魅力,反而讓他更加迷人。他的下有力,適合年長的男人;眼睛閃爍著調皮的芒。我意識到他有些像是年齡稍大的我父親。我本可能嫁個比這糟糕的人,我想。糟糕得多。

“你看過照片了?”他說。我點點頭。“別擔心。我會解釋一切的。你為什麽不到走廊那邊找個地方坐?”他對走廊做了個手勢,“穿過去就是餐室。我馬上就來。給你,拿著這個。”

他遞給我一個胡椒磨,我去了餐室。幾分鍾後他端著兩個碟子跟了進來。油裏浸著一條泛白的培,煎過的麵包和一個蛋擺在碟子邊上。我一邊吃,一邊聽他解釋我是如何生活的。

今天是周六,他說。他在工作日上班;是一名教師。他解釋了我包裏的那個電話和釘在廚房牆上的一個白板。他告訴我應急的錢放在什麽地方——兩張20英鎊的紙幣,卷得地塞在壁爐上的時鍾後麵——又給我看了那個剪簿,從中我可以略地了解自己生活的多個瞬間。他告訴我,隻要齊心協力,我們應付得來。我不確定自己相信他,但我必須相信。

我們吃完飯,我幫他收拾幹淨早餐的東西。“待會我們該去散散步。”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答應了,他看來很高興。“我讀一讀報紙就來,”他說,“可以嗎?”

我上了樓。一旦等到獨,我的頭腦便開始天旋地轉,裝得滿滿當當卻又空空。我覺什麽也抓不住,似乎沒有一件東西是真實的。看著現在所在的房子——現在我知道這是我的家了——我的目卻是全然陌生的。有一會兒我甚至想逃跑;可我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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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昨晚睡過的那張床邊上。我應該鋪好床,我想。或者去打掃,讓自己忙起來。我拿起枕頭拍鬆,這時傳來了一陣嗡嗡聲。

我不清楚那是什麽。聲音低沉,時斷時續。是細細的、微弱的鈴聲。我的包在我的腳下,當拿起它時,我意識到嗡嗡聲似乎是從那裏麵傳來的。我想起了本說過的手機。

找到手機的時候它在發亮。我瞪著它看了好一會兒。約約地——在心深,或者記憶的邊緣——我清楚地知道這個來電意味著什麽。我接起了電話。

是個男人的聲音。“喂?”他說,“克麗?克麗?你在嗎?”

我告訴他我在。

“我是你的醫生。你沒事吧?本在旁邊嗎?”

“不。”我說,“他不在——你有什麽事?”

他告訴我他的名字,還說我們已經在一起進行了幾個星期的治療。“針對你的記憶。”他解釋說。我沒有回答,他說:“我希你相信我。我想讓你看看臥室裏的櫃。”我們又沉默了一陣,然後他接著說,“櫃裏有個鞋盒,往裏麵看一眼,應該有一個筆記本。”

了一眼房間角落裏的櫃。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你告訴我的。”他說,“昨天我們見麵了,我們說好你應該記日誌,你告訴我會把日誌藏在那裏。”

我不相信你,我想說,但這似乎既不禮貌又不全是真話。

“你能不能去看一眼?”他說。我告訴他我會的,接著他加了幾句,“現在就去。一個字也不要和本提。現在就去。”

我沒有掛電話,而是走到了櫃旁。他是對的。櫃的底板上是個鞋盒——一個藍的盒子,蓋不嚴實的盒蓋上寫著“爽健”牌字樣——裏麵是一本用棉紙裹著的小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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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嗎?”納什醫生說。

我取出小簿子拿掉棉紙。它是棕的皮革封麵,看起來價格不菲。

“克麗?”

“是的,我拿到了。”

“好。你在上麵寫過東西了嗎?”

我翻開第一頁。我發現我已經記過日誌。我的名字克麗·盧卡斯。日誌開頭說。47歲,是一個失憶癥患者。我覺又張又興,像是在窺視誰的私,不過窺視的對象是我自己。

“我記過了。”我說。

“好極了!”他說明天他會打電話給我,我們結束了通話。

我沒有。蹲在打開的櫃邊的地板上,放著床沒有整理,我開始讀日誌。

剛開始我到很失。日誌裏寫的那些東西我一樣也記不起來,想不起納什醫生,想不起我聲稱他帶我去過的診所,也想不起我說我們做過的測驗。盡管剛剛聽過他的聲音,我卻想象不出他的樣子,也想不出我跟他在一起的場景。日誌讀起來像一本小說,但接著在日誌快要結束的兩頁中間,我發現了一張相片。我在照片裏的房子裏長大,今天早上我醒來時以為自己置其中。是真的,這就是我的證據。我見過納什醫生,他給了我這張照片,一塊來自過去的碎片。

我閉上了眼睛。昨天我描述過我的舊房子,儲藏室裏的糖罐,在樹林裏采漿果。那些回憶還在嗎?我能想起更多嗎?我想著我的母親和父親,希能記起別的東西。一幅幅畫麵悄悄地浮現了。一張晦暗的橙地毯,一個橄欖綠花瓶,一條地毯,一件部織有鴨子、上正中有排暗扣的連衫,一個海軍藍的塑料車座和一隻退紅便壺。

彩與圖形,卻沒有一樣是關於活生生的生命。什麽也沒有。我希見見我的父母,我想。正在那時我第一次意識到,盡管不知道為什麽但我明白他們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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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歎了一口氣,在沒有整理的床邊坐下來。日誌中間夾著一支筆,幾乎想也沒想我就把它拿了出來,打算再寫些東西。我拿著筆懸在紙麵上,閉上眼睛集聚神。

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意識到一個事實——我的父母已經過世——因此發了連鎖反應,但覺好像我的意識從一場又長又深的睡眠裏醒了過來。它活了過來,但不是一步一步活過來的;而是突然一下子,火花一閃。突然間我不再是坐在一間臥室裏、麵前有一本空白待寫的日記本,而是到了別的地方。回到了過去——我以為丟失了的過去——我能夠到、覺到、嚐到一切。我意識到我陷了回憶。

我看見自己回到了家,回到了我生長的地方。我在13歲或者14歲左右,急著要繼續寫一個還沒有完工的故事,卻發現廚房的桌子上有張紙條。我們必須得出門一趟,紙條上說。泰德叔叔6點會來接你。我弄了杯飲料和一個三明治,拿著筆記本坐下來。羅伊斯太太說我的故事有力且人;認為我以後可以從事這一行。但我想不出要寫什麽,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我默不做聲地生著氣。這是他們的錯。他們在哪兒?在幹什麽?為什麽沒有帶上我?我把紙一團扔掉。

畫麵消失了,但立刻換了另一幅。更有力,更真實。爸爸正開車載我們回家。我坐在車後座上,盯著擋風玻璃上的一個斑點。一隻死蒼蠅。一粒沙子。我認不出來。我開始說話,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沒有人回答。

“媽媽?”

“克麗。”我的母親說,“別這樣。”

“爸爸?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沉默。“你會死嗎?”我的眼睛還盯著車窗上的斑點,“爸爸?你,會死嗎?”

他回頭向我出微笑:“當然不會,我的天使。當然不會。要等到我變得很老很老,有很多很多孫子孫的時候才那樣!”

我知道他在說謊。

“我們會打贏這一仗的。”他說,“我答應你。”

了一口氣。我睜開了眼睛。幻覺消失了,不見了。我坐在臥室裏,今天早上我在這間臥室裏醒來,但有一會兒它看上去不一樣了。完全是平的,沒有,沒有活力,仿佛我看見的是一張在下失了的照片,仿佛生氣的過去使此時失去了生命力。

我低下頭看著手裏的日誌本。筆已經了我的手指,落到地板前在紙麵上劃了一道細細的藍線。我的心在口狂跳起來。我已經想起了一些事,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它沒有被忘掉。我從地板上撿起筆開始把它記下來。

我在這裏停筆。當閉上眼睛試著再次回憶那幅畫麵時,我仍然能夠想得起來。我自己。我的父母。駕車回家的場景。它還在。不再那麽生,仿佛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逐漸退,但還在那兒。盡管這樣,我還是很高興我已經把它記下來了。我知道它最終將會消失,不過至現在還有跡可循。

本肯定已經讀完了報紙。他對著樓上了幾句,問我是不是準備好出門了。我告訴他是的。我會把日誌藏在櫃裏,找件夾克和靴子穿上。待會我會記下更多的東西,如果我記得的話。

*****

上麵的日誌是幾小時前寫的。我們出去了整整一個下午,但現在已經回到了家裏。本在廚房裏做晚餐吃的魚。他打開了電臺,爵士樂的聲音飄到臥室:我正坐在這裏記這篇日誌。我沒有主提出要去做晚飯——我急著上樓來記錄今天下午看到的東西——可是他似乎並不介意。

“你去睡一會兒吧。”他說,“吃飯還要等大概45分鍾呢。”我點了點頭。“做好以後我會你的。”他笑著說。

我看了看手表。如果寫得快我應該還有時間。

快到1點時我們出的門。我們沒有走多遠,把車停在一棟又矮又寬的建築旁。屋子看上去沒有什麽人住;一隻孤零零的灰鴿子在每扇用木板覆蓋的窗戶上都稍微停留了一會兒,建築的大門藏在波紋鐵後麵。“這是天遊泳池。”本從車裏鑽出來說,“夏季開放,我猜。我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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