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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相信任何人》Chapter 2 克麗絲的秘密日誌:11月12日

11月12日,星期一

時鍾剛剛報過4點,天開始黑了。現在本還不會回家,但我一邊坐著寫日誌一邊還是留意著他的汽車聲。鞋盒放在我腳邊的地板上,裏麵包裹這本日誌的棉紙掉了出來。如果他回家的話我會把日誌放進櫃告訴他我一直在休息。這的確是說謊,不過也不是什麽彌天大謊,而且想要為自己的日誌容保沒有什麽錯。我必須寫下見到的、了解到的。但那並不表示我想讓別人——不管是誰——讀到它。

今天我跟納什醫生見麵了。我們麵對麵地坐著,中間隔著他的書桌。他的後是一個文件櫃,櫃頂放著一個塑料的大腦模型,從中間切開,像一個橙子一樣分開。他問我進展得怎麽樣。

“還好吧。”我說,“我想。”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從今早醒來開始的幾個小時是我可以清楚記得的唯一一段時間。我遇到了我的丈夫,仿佛是初遇,雖然我知道那不是事實;接到了我的醫生的電話,他告訴我這本日記本的事。接著午飯後他來接我,驅車帶我來到他的這個診所。

“我寫了日誌。”我說,“在你打過電話以後。上周六。”

他似乎很高興:“你覺得有點用嗎?”

“我覺得是的。”我說。我告訴他我記起的回憶:派對裏的人、知道父親病的那一幕。我一邊說話他一邊做筆記。

“現在你還記得這些東西嗎?”他說,“今天早上醒來記得這些東西嗎?”

我猶豫著。實是我不記得,或隻記得其中一些。今天早上我讀了星期六的記錄——讀到了我和丈夫一起吃的早餐,還有國會山之行。它覺和小說一樣不真實,跟我毫無關係,而且我發現自己在一遍又一遍地讀同一節,試圖把它在我的腦子裏粘牢,修補好它,整個過程花了我不止一個小時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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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著本告訴我的事:我們是怎麽相識怎麽結婚怎麽生活的,可我什麽覺也沒有。不過其他一些東西留了下來。比如說那個人——我的朋友。我不記得細節——不管是煙火派對,還是在屋頂跟在一起、遇見一個基斯的人——但對的記憶仍然存在,今早當我一遍又一遍地讀著周六的記錄時,更多的細節浮現了。活力四的紅頭發、的黑服、打上裝飾釘的皮帶、猩紅膏,還有煙的模樣——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酷的事。我記不起的名字,但現在回憶起了我們相識的那天晚上,是在一個籠罩著香霧的房間裏,屋裏滿是口哨聲、彈球機的“嘣嘣”聲和點唱機尖細的聲音。我問要火,給了我一火柴,然後做了自我介紹並建議我加的朋友。我們喝了伏特加和啤酒,後來當我把這些東西幾乎全吐出來時,抓著我的頭發不讓它掉進馬桶裏。“我想我們現在絕對是朋友了!”當我勉強站穩的時候,大笑著說,“我才不會為隨便一個人這麽做呢,知道吧?”

我謝了,仿佛為了解釋剛才做的事,我沒頭沒腦地告訴我的父親死了。“他媽的……”說,不再醉醺醺地發傻,而是迅速變得充滿了同心——這是第一次在我麵前現出這種轉變,以後又做過許多次——帶我回到的房間,我們吃著麵包喝著黑咖啡,一直聽著唱片,談著我們的生活,直到天蒙蒙亮。

的畫在牆上和床尾堆得到都是,素描冊七八糟地散在房間裏。“你是個藝家?”我說,點了點頭。“這就是為什麽我會在大學裏。”說。我記得告訴我正在學藝。“當然最後我隻能當個老師,不過人是要做夢的。對吧?”我笑了。“你呢?你學什麽?”我告訴了我學英文。“啊!”說,“那你是想寫小說呢還是教書呢?”笑了,並非不友善,但我沒有提到來這兒之前我還在房間裏寫的故事。“不知道。”我反而說,“我猜我跟你一樣。”又笑了,說:“好吧,敬我們!”我們用咖啡幹杯,我覺——好幾個月來第一次到——事終於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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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這一切,費盡心力地搜尋那個記憶的空,試圖找到任何可能引發回憶的微小細節,這讓我筋疲力盡。可是跟我的丈夫在一起的回憶呢?它們已經不見了。那些敘述連一點兒殘留的記憶的火花都沒有打燃,仿佛不僅國會山之行沒有發生過,而且他告訴我的事也沒有發生過。

“我記得一些事。”我對納什醫生說,“年輕時候的事,昨天想起來的,它們還在,而且我可以記起更多的細節了。可是我完全不記得我們昨天做過的事。星期六發生的也不記得。我可以試著營造一個我在日記裏描述過的場景,但我知道那不是記憶,我知道隻是我想象出來的。”

他點了點頭:“你還記得前天的什麽事嗎?記得任何一個你寫下來的小細節嗎?那天晚上,比如說?”

我想起了我記下的睡前的一幕。我意識到自己疚,疚的是盡管他善良,我卻沒有辦法回應我的丈夫。“不。”我說謊道,“什麽也沒有。”

我不知道他要采取什麽別的做法我才會想抱他在懷裏,讓他我?送花?巧克力?是不是每次他想做都需要來一個浪漫的開場,仿佛是第一次?我意識到了的大道對他是如何大門閉。他甚至沒有辦法放我們婚禮上一起跳的第一支舞曲,或者按我們第一次約會外出時吃的菜單重新擺上一遍,因為我不記得。在任何況下我都是他的妻子;當他想發生關係時他不該不得不勾引我,仿佛我們剛剛第一次遇見。

但是不是曾經有一次我同意了他的要求,甚至想跟他做呢?有沒有過我醒來時殘留的記憶足夠支撐,因此心甘願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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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記得本。”我說,“今天早上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他點了點頭:“你想記得嗎?”

我幾乎笑了起來。“當然!”我說,“我想記起我的過去。我想知道我是誰、跟誰結了婚。這些都是同一件事——”

“當然。”他說。他停頓了一下,把手肘擱在書桌上用手捂著臉,似乎在仔細考慮該說些什麽或者怎麽說,“你告訴我的事很讓人鼓舞,這表明記憶沒有完全喪失,問題不在於存儲,而在於讀取。”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你是說我的記憶在那兒,隻是我沒有辦法及它們?”

他笑了。“如果你這麽理解的話,”他說,“的確就是那樣。”

到又沮喪又心急:“那我要怎麽做才能記起來更多東西?”

他向後仰,看著麵前的文件。“上周,”他說,“在我給你日誌的那天,你記下我給你看了你小時候的家的照片嗎?我把它給你了,我想。”

“是的。”我說,“我記了。”

“看到那張照片之後,比起剛開始我沒有給你看照片前問你以前住的地方,你似乎又記起了許多東西。”他停頓了一下。“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不過我想看看如果給你一些你不記得的時期的照片會發生什麽事。我想看看你能想起什麽。”

我有點猶豫,不確定這條路會通向哪裏,但這無疑是一條我必須走的路,別無選擇。

“好吧。”我說。

“好!今天我們隻看一張照片。”他從卷宗的背麵取出一張照片,繞過書桌坐到我的邊,“在看照片之前,關於你的婚禮你還記得什麽嗎?”

我已經知道那兒什麽也沒有。就我而言,我和今早醒來睡在邊的那個男人的婚姻本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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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說,“沒有。”

“你確定嗎?”

我點點頭。“是的。”

他把照片放在我前麵的書桌上。“你是在這裏結的婚。”他說著用手指敲敲它。相片上是一座教堂,小巧玲瓏,有個矮矮的屋頂和一個小尖頂。全然陌生。

“想起了什麽?”

我閉上眼睛努力清空腦海。看到了水。我的朋友。一個瓷磚鋪的地麵,黑白相間。沒有別的了。

“不。我不記得曾經見過它。”

他看上去有點失:“你確定嗎?”

我又閉上了眼睛。黑暗。我努力回想我的婚禮當天,想象本和我,一個穿著西裝一個穿著結婚禮服站在教堂門前的草地上,可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沒有記憶。悲傷湧上了我的心頭。跟所有新娘一樣,我一定花了好幾個星期策劃我的婚禮,挑我的禮服、焦急地等待著改好尺寸,找好發型師,考慮怎麽化妝。我想象自己苦苦地思考著菜單,挑選聖歌和鮮花,一直希那天能夠達到我高得不得了的期。可是現在我卻無法知道它是否滿足了我的期。它被奪走了,每一痕跡都被幹淨了。除了我嫁的男人,一切都沒有留下來。

“不。”我說,“什麽也沒有。”

他拿走了照片。“據你早期進行的治療的記錄,你是在曼徹斯特結的婚。”他說,“那個教堂聖馬可。這是一張最近的照片——是我唯一能夠找到的一張——但我想它現在的樣子跟當時差不多。”

“我們沒有婚禮的照片。”我說。這句話既是一個疑問,又是陳述一個事實。

“是的,丟了。顯然丟在你家的火災裏了。”

我點點頭。聽他這麽說似乎讓這番話變得可信了,讓它更加真實,仿佛他醫生的份令他的話比我丈夫的更權威。

“我什麽時候結婚的?”我問。

“上世紀80年代中期。”

“在我的意外之前——”我說。

納什博士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我是否跟他談過讓我失憶的那場意外。

“你知道你的失憶癥是怎麽引起的嗎?”他說。

“是的。”我說,“那天我跟本談過。他告訴了我一切,我記在日誌裏了。”

他點了點頭:“你有什麽覺?”

“我不知道。”我說。事實是我不記得那場意外,因此它似乎並不真實。我所擁有的不過是它留下的結果、它把我變的模樣。“我覺得我應該恨那個對我做了這些的人。”我說,“尤其是因為他們至今還沒有被抓到,沒有因為讓我變這樣而到懲罰,沒有為毀了我的生活付出代價。可奇怪的是我不恨,真的。我恨不起來。我無法想象他們的樣子,就像他們甚至不存在一樣。”

他流出失的表。“你是這麽想的嗎?”他說,“你的生活被毀了?”

“是的。”過了一會兒我說,“是的。這就是我的想法。”他沉默了。“不是嗎?”

我不知道自己期他怎麽做或說些什麽。我猜我有點想讓他告訴我我錯得多麽厲害,讓他試圖說服我我的生活是有價值的。但他沒有,他隻是直直地凝視著我。我注意到他的一雙眼睛是多麽驚人。藍,帶著灰的斑點。

“我很抱歉,克麗。”他說,“我很抱歉。但我在盡我所能,而且我想我可以幫到你,真的。你必須相信這一點。”

“是的。”我說,“我相信。”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在我們中間的書桌上。覺沉甸甸的,溫暖。他我的手指,有那麽一秒鍾我到尷尬,為他,也為我自己,但後來我看著他的臉,看見了悲傷的表,隨即意識到他的作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在安一個年長的人,僅此而已。

“對不起。”我說,“我要去洗手間。”

我回來時他已經衝上了咖啡,我們坐在桌子的兩邊小口喝著飲料。他似乎不願意對上我的目,轉而翻起桌上的文件,狼狽地把它們疊在一起。起初我以為他對了我的手不好意思,但接著他抬起頭說:“克麗。我想求你一些事。兩件事,實際上是。”我點點頭。“首先,我已經決定寫下你的病例。它在這個領域非常不尋常,而且我認為把病例細節讓醫學界更多的人知道是真正有益的。你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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