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文被關進閣樓閉門讀書,其間只有兩次歲試才能出來,其餘時間都不會與外界接,周氏的算盤落了空,沈溪心中開始焦急起來。
目睹沈明文的經歷,沈溪深切地會到這個世界上知識的重要,或者說是讀書的重要,雖說以他的學問未必能夠在八取士的年代考上狀元,但也算得上是學貫古今,稍微努把力考中個秀才、舉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這又能如何?沒有開蒙讀書,無老師教導,就算學問堪比當代大儒,那也是妖人作祟無人認可。
失魂落魄地離開閣樓,沒走出幾步便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沈溪回頭看了一眼,見後出現個小胖墩,不由帶著幾分不耐煩,道:“你怎麼在這兒?”
“小表哥,你都能來,我也可以來吧?”小胖墩也是六七歲的年齡,仰著乎乎的小腦袋,眨著眼睛顯得有些心虛。
沈溪不了這麼弱智的對話,搖了搖頭,回過頭繼續走,沒有理會小胖子。
小胖子做楊文招,是沈溪二姑姑楊沈氏的兒子。
楊沈氏本名沈月萍,嫁與府城大藥商楊家長子爲妻。此番說是省親,但其實是夫妻吵架,沈月萍子倔,一氣之下便帶著兒子回鄉來。
這小子生跳,卻又十分膽小,活一個多癥兒。
來到沈家後,一來沈溪與他年紀相若,二來這小胖子對錶現得特立獨行的沈溪十分好奇,所以就粘上了沈溪這個小表哥。
費了好一番功夫,想要擺楊文招,卻始終甩不掉這個跟屁蟲,沈溪只能苦笑著任由他跟著。
“桃花山中雙溪鎮,雙溪鎮後桃花村。”
“四月風今才解,明年再看月一。”
這首詩是沈明文當年中了秀才後,意氣風發之作,想必其對次年的秋闈信心滿滿,可惜最後卻鎩羽而歸。沈溪對於這種沒有涵,沒有深度的打油詩毫不冒,反而對詩中所提到的四月風有切會。
桃花村的四月風雖然比不上桃花盛開的時節,甚至原本妖冶的桃花開始陸續凋謝,不過桃花山上山水鍾秀,四月天氣又最是怡人,令人心曠神怡,特別是山間特有的清冽微風輕輕拍打在臉上,說不出的愜意。
正走路間,卻聽後的跟屁蟲無比期待地問道:“小表哥,我們去哪兒,抓蛐蛐嗎?”
沈溪沒工夫搭理他,心理年齡不同,兩人完全沒有共同話題。
楊文招卻不依不饒,熱道:“小表哥,你怎麼生氣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沈溪搖了搖頭,在村外的小溪旁坐了下來。他端著下,怔怔地看著潺潺溪流,一臉沉鬱之。
楊文招也學著他的樣子坐在一塊石頭上,怔怔地看著溪水。
不出片刻,楊文招便坐不住了,好奇問道:“小表哥,你是不是想要抓溪裡的小魚?我幫你。”
沈溪沒有理會他,楊文招毫不以爲意,捲起腳就要下水魚。
沈溪連忙一把將他拉住,說:“好了,你消停一會兒吧。”
楊文招十分奇怪地回頭看了看沈溪,悶悶不樂地重新坐下,問道:“小表哥,你是不是想讀書?”
沈溪聞言一愣,隨即看著楊文招,嘆息一聲,一臉煩悶地點頭:“嗯,本來我打算求大伯教我讀書識字的,只可惜……”
突然覺得這話好沒來頭,雖然他跟楊文招是同齡人,但以他的心智犯得著跟個六七歲的小屁孩兒說心事?
楊文招微微一笑,說道:“小表哥,我聽大舅母和二舅母說你最近行爲反常,沒以前那麼貪玩了,還說你看到大表哥讀書,也想學。”
沈溪怔了怔,扭頭看向楊文招,一臉認真地問道:“們還說什麼了?”
楊文招如實代:“呃……我也不知道,不過大舅母和二舅母好像不喜歡你。”
沈溪重新捧著小臉,滿臉疑:“大伯母和二伯母怎麼會不喜歡我呢?我又沒做過得罪們的事。”
楊文招見沈溪冥思苦想,將聲音放低了許多,環顧一下四周,悄聲對沈溪道:“小表哥,我娘說們是怕你也去讀私塾,家裡負擔太大,所以背地裡說你壞話。”
沈溪心說這楊文招人小鬼大,竟能套出些話來,便問道:“你娘與你說的?”
楊文招咧笑了笑,搖頭解釋:“沒有,是孃親與外祖母說的,我在旁邊。”
沈溪看著楊文招張的樣子,當下上前了他胖乎乎的小臉,問:“那你把話重複出來。”
“聽到了一些,不過我孃親我不準嚼舌。”
“你和我說,我一定不和別人說。”沈溪用一種近乎哄騙的語氣蠱道。
楊文招聞言,憨憨地點了點頭:“外祖母說了,家裡讀書人太,到了咱們這一輩,只有大表哥讀書,說什麼沈家是書香傳世,要在你們這一輩中再選一個出來送到縣裡的私塾去。”
“啊……有這種事?那祖母有沒有說讓誰去?”沈溪語氣中滿是期待。
楊文招再次低聲音,湊到沈溪的耳朵旁:“祖母想讓四舅舅家的六表哥沈元去,小表哥,你沒希了,不過讀書有什麼好嘛……”
楊文招的話沒有說完,沈溪已站起來,拍了拍屁蛋子,說道:“回去了。”
“哦。”
楊文招跟著站起,跟在沈溪後,活生生就是一個跟屁蟲。
進沈家大門,沈溪看到楊文招還在後面跟著,無奈地搖了搖頭:“好了,你回自個兒房間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娘又得拿鞭子我。”
楊文招見沈溪將周氏擡出來,子哆嗦一下,屁顛屁顛跑開了。
沈溪長舒了一口氣,隨後皺眉低頭沉思。
祖母要在自己這一輩的孩子中選出一個送到私塾,這個消息讓原本沮喪的沈溪再次打起神,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學的機率。
老祖母對於沈溪印象並不太深,再說了,沈家好歹曾經是族,如今遭了難,但人丁還算興旺。
沈溪知道,現今沈家十分拮據,老太太纔會一連兩個月,都沒有讓人買過食,而此時老太太卻要用節省下來的錢,培養一個讀書人,雖然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但最這孩子長大後是個筆桿子,總比大字不識一個來得好。
這世界人們有著深固的思想,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算吃糠咽菜,也要讓孩子讀書,出人頭地,將來可以科舉進仕做。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沈溪此時心中一片炙熱,他明年七歲,再過三年,要想讀書就有些難了,畢竟在人們的觀念裡讀書是需要從小培養的。
“一定要讓老太太選我。”沈溪心中默默想著。
沈溪思索良久,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這一次選人不可能有什麼幕或者定人選,否則另外四房可不會心甘願出錢。
既然是公平競爭,那麼沈溪反而覺得自己優勢巨大。
拍了拍衫上的塵土,沈溪邁開小,朝著老太太居住的正房走去。
就這麼一會兒,沈溪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必須主找到老太太,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討得老人家的歡心,最好是出一點兒小聰明,讓老太太驚訝自己的聰慧,又不會懷疑其他。
剛剛來到正房門前,卻見四伯母馮氏帶著兒子六郎出來,六郎年長沈溪一歲,長得眉清目秀,眼中神采奕奕,聰慧可人。
六郎便是祖母李氏中意要栽培讀書的沈元,也是沈溪讀書的最大對手,他抑下心中諸多雜念,走上前,像模像樣地作揖見禮:“侄兒見過四伯母……”
四伯母馮氏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婦,材敦厚結實,孃家世代務農,爲人勤快,而且總覺得自己嫁到書香傳世的沈家有些高攀,於是平時待人接十分和善。
此時見沈溪若有其事地作揖行禮,愣了半晌才笑著說:“小郎,過來作甚,找祖母嗎?”
看著略顯侷促的四伯母,沈溪覺況有些不妙,當下無比乖巧地道:“對呀,平日都是吃飯的時候在一塊兒,我好久沒來單獨拜見祖母了,今天特意來看看。”
馮氏笑著點點頭:“真是好孩子,我聽你娘說你總是淘氣,以後記得不能頑皮。”
沈溪天真無邪地辯解:“四伯母,我沒有淘氣,我一直都很聽爹爹和孃親的話。”六歲的孩子就要說六歲的話,沈溪努力裝得純真一些。
馮氏果真沒有懷疑,微笑點頭道:“那就好,祖母在裡邊。”
沈溪笑著答應:“四伯母,下次我找哥哥玩。”
“好,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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