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就是難得皮一下，若是換以前，主子定會給飛眼刀。

　畢竟是個人都不會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花樓的時候，邊那麼些男子的況下還會開個雅間單獨休息。

　京中人都以為“譚柚”沉迷酒，整日在花樓流連忘返，其實也就裝裝樣子，故意氣老太太。

　譚家不是世家門楣嗎，譚橙不是清高自持嗎，連院子名都是純白無瑕的白字，而“譚柚”是爛泥扶不上墻，那就爛在地上給們看看。

　“譚柚”的院名為“墨”，便覺得跟譚橙的“白”字截然相反，是老太太覺得小地方來的就是團濃黑，浸在譚家這盆清水中，就了水墨，玷污了譚家名聲。

　“譚柚”別的不行，倒是自卑跟敏的很，這才造就叛逆的子跟故意擺爛的行為。

　只是“譚柚”還不夠大膽跟豁得出去，行事之前總會顧忌著老太太的底線，所以很多事只是明面上看起來荒唐，其實實際上并未出格。

　這事花青知道，平時跟“譚柚”廝混的幾個紈绔也知道。

　花青嘿笑著湊到譚柚邊，“主子，醒酒了嗎？”

　譚柚心已經恢復平靜，側眸略顯無奈地看了眼花青。花青撓著后腦勺憨笑，覺得譚柚今天心應該不錯，都沒罵。

　花青活潑起來，準備去廚房安排早飯。

　還沒走出院子門，迎面看見譚橙邊的長隨丫頭藤黃徑直走過來。

　花青頓時也不去廚房了，而是趕回到譚柚后，腰背直袖子挽起，一臉兇相地看著對面的藤黃。

　譚柚茫然，垂眸掃了眼花青挽起來像是要去下河魚的袖筒，手給放下來，“著得。”

　花青“哦”了聲，然后眼睛重新瞪向藤黃，“你來干嘛？”

　這人是譚橙邊的，莫不是因為昨天打架的事，大小姐要對自家主子興師問罪？

　藤黃其實也納悶，自家主子怎麼今天好好的，突然風似的想起來譚柚來院里吃飯？

　兩姐妹院子幾乎相鄰，可就這麼幾步遠的事，這幾年來彼此都極互相踏足。

　起初譚橙還往“墨”院來過幾趟，一是怕譚柚剛來京城住的不習慣，二是想看看墨院里可還有什麼東西欠缺。

　奈何每次過來，被都人怪氣譏諷一頓，并不是很歡迎。時間一長，譚橙也就不再親自過來，只偶爾跟墨院伺候的下人詢問兩句譚柚的況。

　今天還是破天荒頭一回，譚橙邀請譚柚去吃早飯，還是掐著時間點等譚柚吃飯之前讓過來請。

　藤黃深呼吸，朝譚柚開口，語氣平靜無波仿佛敘述，“二小姐，主子邀請您過去吃早飯。”

　藤黃說完便屏住呼吸等譚柚出聲譏諷，然后再灰頭灰臉的回去復命。

　心里忍不住腹誹，自己主子也真是，為什麼邀請墨院里的這位吃早飯，妥妥的熱臉人家的冷屁，這麼多年不也沒死嗎。

　藤黃說完，譚柚還沒說話，花青就叉腰先出聲了，“呦，大小姐這麼好心呢，特意等著我們主子吃飯？可我們怕您那飯金貴，吃了會硌掉牙。”

　“你！”藤黃瞪花青，花青回瞪過去。

　若是比拳腳，藤黃自然不是花青這個野路子的對手，所以只能抿，不服氣地收回目。

　花青像是打了勝仗，得意地用拇指抹了下鼻子，手順勢指向院子口，作一氣呵，“滾。”

　平時“譚柚”若是沒什麼心，這種活都是花青來干。

　奈何今天不同。

　譚柚抬手握住花青即將出去的手，把那個“滾”字攔在花青嚨里，隨后抬眸看向藤黃，目平靜，聲音溫和，“好，我換件服便去，你等我片刻。”

　藤黃還是頭回聽譚柚說人話，驚地眼睛睜圓，木訥點頭，“好，好的，沒問題。”

　二小姐會說人話了？！

　既沒有怪氣，也沒有含沙影，而是客氣溫和的跟說話。

　藤黃手掐自己手臂，這不是做夢吧？

　旁邊，譚柚松開花青，示意跟自己進屋。

　花青也是茫然疑，這咋回事啊？

　“主子，您怎麼答應了呢，您不怕吃飯的時候又擺出那副姿態啊？”花青不知道那種詞應該怎麼形容，反正就是打眼一看就跟們不一樣的覺，像是天生優越，單單往那一坐就能把人比下去。

　每每自家主子跟老太太和大小姐一桌吃飯，就明顯能覺老太太和大小姐是一種氣場，而自家主子遠遠不如。

　譚柚換掉上略帶薄汗的外衫，跟花青說，“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飯而已。”

　一家人？

　花青站在原地，呆愣愣看著譚柚，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這是從自家主子里說出來的話嗎？

　花青心里有奇怪的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原本心歡快像小狗一樣的花青，這會兒耷拉著腦袋尾垂地，不吭不響地跟在譚柚后。

　去白院的路上，前面引路的藤黃總忍不住回頭看譚柚。

　明明還是那張臉，總覺得今天看起來格外的舒展跟好看，不像平時，一看就煩。

　“小心。”譚柚開口，同時手攥住藤黃的胳膊。

　藤黃顧著看人沒有看路，險些撞倒路邊的花盆。站穩后輕口，恭敬地朝譚柚行禮，“謝二小姐。”

　說的真心實意。

　譚柚收回手，彎腰把藤黃撞歪的花盆擺正，才拍拍手同說，“走路要看路，不然容易出事。”

　藤黃教地點頭。

　正廳里，譚橙已經等在那里，單手背在后，站在門口位置朝院子里看。

　譚橙年老，面上一副風輕云淡的神，只有站在背后等著布菜的小侍能看見，譚橙背在后的那只手，拳頭因為張忐忑攥的多。

　譚橙既怕譚柚不來，又怕譚柚來了之后說些難聽的話。

　昨晚那一聲“阿姐”，讓譚橙對姐妹關系的修復燃起一希。譚柚喝醉酒會喊“阿姐”，說明心里還是有自己這個長姐的。

　雖然譚橙跟這個妹妹并非同一個父親，也并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可對于譚橙來說，譚柚也是譚家的一份子，是需要保護的妹。

　奈何對方對見極深。

　如今看譚柚同藤黃一起過來，譚橙薄輕抿，腰背得越發筆直。

　花青遠遠掃一眼，心里嗤笑，心說擺架勢弄下馬威給誰看呢。

　到了譚橙跟前，藤黃立馬湊過去，小聲在譚橙旁耳語，語氣難掩激跟驚訝，“主子，二小姐剛才扶了我一把！”

　按著譚柚以前的作風，扶是不可能扶的，說不定還會趁快倒的時候過來推一把，然后捂著肚子跟花青一起大笑取笑：

　‘長姐邊的丫頭，就這德行？’

　譚橙聽完嗯了一聲。

　藤黃覺得主子肯定跟一樣震驚，正要再靠近點多說兩句，結果就見譚橙側眸看，說的卻是，“你往旁邊走走，別跟我私語。”

　藤黃茫然不解，“？？？”

　譚橙看著譚柚上臺階，目前視，自己一本正經地橫著往旁邊了一步，跟藤黃拉開距離，“不然阿柚會以為我們在說壞話。”

　藤黃沉默地看著跟自己劃清界限的主子，“……”

　這還是那個沉穩冷靜事不驚的大小姐嗎？

　今天到底是誰不對勁？

　“阿姐。”譚柚走上臺階，看向這位長姐。

　以前一直想，若是有位姐姐或者妹妹，也許不會養這般板正的子，可能會活潑一點。

　如今天上降下一位優秀的姐姐，譚柚很是欣賞。

　尤其是這為姐姐努力認真，跟天賦異稟隨隨便便什麼就能得到的人來說，譚柚更敬佩這種腳踏實地勤刻苦的人。

　前者是天賦，后者是自律。

　譚橙面上不顯，背后的手卻握的更，“嗯。”

　譚橙嗯完不由皺眉，會不會太冷淡了些，可如果太熱，是不是更反常？

　“吃飯吧。”譚橙往桌邊走。

　譚母任職的地方做青水省，因為臨水所以魚類極多。今天飯桌上擺了飯菜，五盤里就有三盤是魚類，做法也都是青水省常見的做法，可以說是譚柚的家鄉菜。

　譚橙明顯是上了心的，照顧譚柚的口味，而花青掃了一眼，下意識看向譚柚。

　主子會生氣吧？

　譚柚來京城后極吃魚，更不喜歡別人提到青水省。若是有可能，恨不得自己是在京城土生土長的。

　花青心想，哈，大小姐主挑釁，看主子不掀了這飯桌！

　花青抱懷站在旁邊，背側對著門口，抖著等譚柚手。到時候打起來，自己就替主子攔住門外的家丁，誰讓大小姐先惹主子的。

　譚柚手——

　拿起了筷子，并夾了一塊魚。

　花青，“？”

　譚柚開口，“味道很好，只是清晨不適合吃這麼油膩的，若是中午吃肯定更開胃。”

　譚橙也筷嘗了嘗，平時飲食比較清淡，今天是照顧譚柚的口味，才在早上做了大餐，“好。”

　兩人相氛圍極好，沒有半分劍拔弩張，更沒有眼神過招暗藏洶涌。

　花青，“？？”

　這跟想的不一樣啊，怎麼還不打起來？

　花青疑，別說話啊主子，心里要是難咱就直接手。

　然而譚柚沒有半分難，慢條斯理地吃飯，舉止優雅大氣，用公筷夾魚的時候，夾的只是方便夾的位置，而不會把魚翻來覆去地挑魚肚子上的吃。

　跟平時和花青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截然不同。

　坐在譚橙邊，并不比嫡長出的譚橙差上半分，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花青不知道為什麼，覺自己跟主子間的距離，就在這一瞬間被無限拉大。主子忽然站在大小姐跟老太太那邊，唯獨還留在原地。

　花青默默收回出去半截抖著的腳，老實站好，不知所措地摳著自己的手指，抿慢慢低下頭。

　譚橙本來就是個不說話的，吃飯的時候更沉默不語。可是往跟老太太倆安靜吃飯的時候，譚柚總會摔筷子走人，說們裝給誰看。

　今天，譚橙深呼吸開口，主找話題，讓自己顯得跟譚柚合群一點，維系昨晚到今早建立起來的微弱姐妹，“你——”

　剛張，譚柚就看過來。

　譚柚咽完里食，輕聲道：“阿姐，食不言。”

　何況吃的是魚，不認真是會卡刺的。

　譚橙，“……”

　剛支棱起來準備加“譚柚”的譚橙，被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愣愣地“哦”了聲。

　兩人都不是特別能吃，一桌子菜剩下大半。不過好在倆都是公筷夾菜，剩余的飯菜可以端回廚房給其他人分食。

　譚柚知道飯菜不會被浪費，也就沒再過問。

　譚橙吃飯完漱完口，其實還想跟譚柚多聊兩句，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老太太院里的小侍快步走過來。

　譚橙疑，“何事如此匆忙？”

　小侍了腦門上的汗，“宮里傳話，說是讓二小姐擔任吳大小姐的夫子，負責督促功課。”

　讓譚柚當吳嘉悅的老師？

　吳家雖說比不得譚家，可到底也不是五品以下的尋常員。吳大人的親弟弟就在宮里，貴為貴君，而吳大人本人也任職翰林院，居三品。

　現在居然讓譚柚去給吳家嫡長吳嘉悅當夫子？！可想而知譚柚過去得有多難。

　無異于羊羔進了狼窩，還不得被欺負死。

　譚橙直接站起來，眉頭皺，“祖母沒說什麼？”

　小侍搖頭，“老太太答應了。”

　“這怎麼能答應？”譚橙眉頭擰的更。

　“答應不好嗎？”譚柚擱下手里茶盞走到譚橙邊，點頭說，“吳嘉悅文不武不就，屬實該好好學習。既然我點出了的問題，由我來解決也可以。”

　還是比較習慣教學生。長皇子算是幫實現“再就業”了。

　“這不是吳嘉悅的事，”譚橙道：“這是長皇子故意的，拿你當餌，去釣吳家這條魚。最后無論魚跟餌誰輸誰贏，他都不虧。”

　譚橙想到司牧的手段，加上他昨天深夜送譚柚回來，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話下意識口而出，“長皇子此人，并非善類。”

　這麼說，譚柚就不得不替長皇子解釋一句了，“阿姐，認識一個人，要過表面去看心，不能輕下結論。”

　比如表面兇悍好斗看起來桀驁不馴的花青，其實很護主也很聽話，所有的言行舉止無論對錯都是以前的譚柚默許的。

　而原譚柚以為一頭優越十足的嫡長姐譚橙，實際上很想跟妹妹好好相，也是真心護著，就是不知道怎麼找共同話題。

　評價一個人的好壞，不能通過表面。這是譚柚教書多年的經驗，從不會因為學生煙喝酒打架叛逆，就去否定對方。

　何況，長皇子先是送回府，后又幫就業，甚至連落后生吳嘉悅都沒放棄，為臣為民，心思細膩。

　譚橙，“……”

　譚橙看著說話老氣橫秋卻又毫無心機的譚柚，真想敲敲的腦子問：

　‘你當真過長皇子乖巧的表面，看到他漆黑的心了嗎？’

　譚橙跟著小侍去找老太太，走之前忽然想起譚柚，腳步不由頓了頓，側問，“一起？”

　譚柚還沒開口，就聽見院外有人先喊起來：

　“阿柚，阿柚，有戲看了！”

　是譚柚的幾個紈绔朋友，或者說是的狐朋狗友。

　們顯然不知道譚柚在白院里，沖進墨院中就開始扯著嗓門喊，“阿柚，大戲！聽說跟你搶花魁那孫有人治了！”

　幾人明顯是來分瓜的，大笑著說，“長皇子給那孫找了個夫子，哈哈哈哈哪個傻·愿意教啊。”

　譚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