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走過來的時候，那架勢如同要干架。

葉橙穩了穩，才控制住自己沒有躲開。

陸瀟的臂展很長，即使和他的高度差了一個椅子，也能輕松夠到臉部。

他抬了抬手，神和作看起來都沒什麼耐心的樣子，刻意將視線落在了那副銀框眼鏡上。

葉橙配合地低上半。

修長的手指虛虛地籠上來，掌心正對著他的口鼻。

無意中，他嗅到了一清爽的海鹽氣息，夾雜著滲皮紋理，海綿般包裹覆蓋了整張臉。

有進步，沒煙。

隨著中指推鏡框的作，溫熱的指腹過他的鼻尖。

陸瀟似乎有些不適，迅速一用力，把眼鏡推了上去。

這道力氣沒輕沒重，支架在葉橙的鼻梁上刮蹭了一下。

“嘶。”他忍不住發出氣聲。

原本白皙的鼻梁骨瞬時紅了一小片。

陸瀟沒想到他這麼細皮，本意也沒有想整他，于是條件反地了那片染紅的地方。

“呃，不是故意的。”他訕訕道。

手指到薄薄的皮，微突出的鼻骨略有些硌手。

門口忽然傳來不小的靜，兩人同時轉頭看了過去。

蔣進端著一盤水，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你們在干嗎？”

陸瀟果斷收回手，握著拳頭放進校服口袋里。

不知道為什麼，葉橙有一種被教導主任抓現行的詭異覺，明明他們什麼也沒干。

陸瀟好像比他更有這種覺，冷著臉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和蔣進肩而過時，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蔣進看了看他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若無其事的葉橙，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這兩人的氛圍，會不會太古怪了點……

-

晚自習時，教室里一片懶懶散散。

班長坐在講臺上，毫無威信地監督大家不要講話。

然而沒人理他，第一排在打王者，第二排在分零食。

李俊曉邊做題邊和前面的人對答案，時不時看兩眼手機，和朋友互發消息。

直到徐超抱著一摞試卷走進來，眾人才放下手里的事。

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他手中的卷子上，氣氛陡轉張了不。

李俊曉小聲哀嚎道：“不是吧，這麼快就出績了，我還想過兩天安生日子呢。”

“按老徐的尿，肯定今天回去就要讓家長簽字，九敏藹—”前排的人也哭道。

“你擔心個屁，你上次幫十幾個人模仿過好吧。”李俊曉垮著臉地說，“可惜我爸是教職工，笑死，本躲不掉。”

大家都在頭接耳，連南都市醫院的wifi碼都查好了。

徐超安逸地靠著講臺，自帶一種威嚴的上帝視角，表如同宣布審判：“數學課代表過來把卷子發下去，大家今天晚上回去自己訂正一下，拿給家長簽字，明天上課講這套試卷。”

底下一片嘩然。

“能不能不簽字啊，救救孩子吧1

“反正都要開家長會，就別簽字了嘛。”

徐超用手指點了點他們：“別跟我討價還價，反正都要開家長會，你們還怕簽字？有些人不要打什麼小算盤，誰簽的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李俊曉瘋狂祈禱：“一定要上九十，一定要上九十……九十！九十1

他瞥見旁邊的葉橙居然還在整理筆記，像見了鬼似的：“你不張嗎？不害怕嗎？”

葉橙在畫思維導圖，一邊勾勒一邊空回答：“嗯。”

李俊曉吸了一口涼氣：“你數學很好？”

“不算好。”葉橙說。

李俊曉用看同類的眼神看著他道：“真是家人啊！我數學也不好，主科最差的就是數學，只要能上九十我就謝天謝地了。”

葉橙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最差的也是數學。”

“嗚嗚嗚，我們真是同病相憐。”李俊曉簡直想和他抱頭痛哭。

理科班的學生，數學是弱項，真的是致命打擊了。

數學課代表將答題卡放在他們桌上，詫異地看了一眼葉橙。

李俊曉從手指里看見了自己的分數，低吼道：“耶斯！九十五分！我爸不會揍我了啊啊啊1

說完，便激地埋頭狂按手機。

葉橙看了眼答題卡，在上面寫了兩筆，然后隨手在筆記本下面。

講臺上的徐超環顧底下的表，不由好笑地說：“現在這個場景我真想給你們錄下來，等以后高考完了拿出來放，看你們后悔不。”

數學課代表苦著臉說：“這次卷子好難啊，老師。”

徐超哂笑道：“難個屁，你們知道最高分多嗎？”

有個好奇寶寶問道：“多？上次于坤考過一百三，這次不會也是他吧。”

“再猜。”徐超故意吊他們胃口。

“難道比一百三還高？誰啊，這也太反人類了。”

“明天你們就知道了，好好訂正吧。”徐超神一笑，留下滿教室不滿足的好奇聲音，轉頭離開了。

李俊曉發完消息，開始四找人要答案。

一張答題卡在后排傳了一圈，來到他的手上。

李俊曉嘖嘖慨道：“瀟哥天天打瞌睡，還能考一百二十七，我要是也有這天賦就好了。”

葉橙有點意外，沒想到陸瀟的數學竟然還有救。

難怪有幾次他數學課睡覺，徐超只是用筆頭把他砸醒，卻并沒真的為難他。

葉橙手去拿那張卷子，“我看看。”

“你先等我抄完你再抄。”李俊曉一把護住卷子，向他道，“話說你考了多？很差嗎，怎麼都不好意思訂正。”

葉橙輕描淡寫道：“有點心了。”

李俊曉投來同的目，估計他連八十分都沒到：“別太難過啦，下次好好努力就是了。”

經過一晚上的數學考卷洗禮，大家的神明顯都萎靡了許多。

第二天早上，第一節課是王莉莉的英語課，不人由于被混合雙打而蔫兒了吧唧。

王莉莉是個心直口快的中年婦，走進教室看見他們這幅死樣子，頓時氣不打一來。

把課本一丟，抱著手臂開始說教：“還好意思打瞌睡，知不知道你們考什麼樣了？”

“客觀題分數已經出來了，你們知道你們班平均分多嗎？1的表十分嚴肅，“選擇題總分九十五，平均分只有四十多1

李俊曉捂著學講話：“我看你們是熱昏頭了吧1

王莉莉：“我看你們是熱昏頭了吧1

李俊曉：“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1

王莉莉：“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1

葉橙一個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王莉莉瞪了他一眼。

接著說：“不過這里我必須表揚一個人，全年級唯一一個選擇題滿分，就在我們班。”

話音剛落，全班轟然炸開。

“誰啊？這尼瑪抄答案抄翻車了吧……”

“笑拉了哈哈哈，蔣進，不會是你吧？”

“去你媽的，老子選了十個c，你覺得可能嗎。”

李俊曉驚掉了下：“滿、滿分？好變態礙…”

王莉莉看了眼名冊，四張：“葉橙同學，在哪里？”

四周倏然安靜下來。

一秒、兩秒、三秒——全班炸開了鍋。

李俊曉目瞪口呆地著邊的“變態”，覺自己的心像坐了一趟過山車，看他的眼神漸漸由恐懼變了崇拜。

王莉莉和舉手的葉橙四目相對，表有那麼點搐。

片刻后，及時救場挽尊：“好的，我記住你了，聽徐老師說，你拿過省級英語競賽獎，的確很厲害。”

就在大家瘋狂議論之時，再次冷臉道：“知道你們班平均分為什麼這麼低嗎？因為除了這一個滿分，居然還有兩個人給我考零分1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班上笑得要過去了。

“牛啊我說，滿分和零分都在我們班1

“哈哈哈哈哈，王姐別生氣了，這邊建議去買個彩票。”

“太抓馬了吧，哈哈哈哈。”

蔣進沒忍住笑了出來：“，弱智嗎，用腳趾頭寫也不會零分吧。”

陸瀟走神地轉著筆，沒搭理他。

王莉莉越想越氣，尖銳地點名道：“黃旭佳，缺考零分。還有你，陸瀟，別轉筆了！全校只有你一個人選了四十題b！這四十題偏偏沒有b，你但凡選點其他的，也不會零分啊1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向最后一排，憋笑憋得差點背氣。

蔣進一口氣嗆著嚨，驚天地的咳嗽起來。

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哄堂大笑。

葉橙沒跟著轉頭看他的表，只是抬起指節抵住上揚的。

沒想到陸瀟的英語會這麼差，難怪他在加拿大待了幾年，回國后還是一口塑料英語。

每次出國談商務的時候，要麼帶著他，要麼帶著翻譯。

他擱在屜里的手機不停收到新消息，瓜群已經傳開了。

蔣進仗著陸瀟屏蔽了群聊，舞得那一個幸災樂禍。

“久隆吳彥祖”連著刷了二十條“一哥英語零分，哈哈哈哈哈”，差點被群主踢出去。

從上午到午飯時間，他們班已經變了“世界的參差”參考典范。

而蔣進也因為舞得太厲害，被陸瀟發現后，踢群銷號暴打一鍵三連。

上午上完課后，徐超把葉橙去了辦公室。

剛進門，徐超就問葉橙吃不吃喜糖，和他同一個辦公室的數學老師結婚了。

相了幾天后，葉橙發現，十三中的師生相和附中差別還是大的。

比如盡管徐超時不時就去后門口嚇人，但課間還是會跟學生們打一片。

這種相并不針對于某幾個學習好的，而是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和他以前的班主任完全不一樣。

“找你過來呢，主要說兩個事。”徐超讓他坐下，雙手叉道，“第一個是關于你這次的考試，你覺考得怎麼樣？”

葉橙還不知道其他科目的績，便說道：“正常發揮吧。”

徐超笑了起來：“我問過其他老師了，你的總分是年級第一，各科都非常拔尖。不說別的，就數學能只錯一道填空題，咱們學校也很難找出第二個人了。”

他不經常這麼明目張膽地夸人，說完后卻看見葉橙臉上沒什麼波，心下不又是一陣嘆。

這麼好的苗子，怎麼就來十三中了，難道真的是寧做頭不做尾？

徐超沒再多想，直接說出了重點：“我考慮了一下，打算讓你當班長，你看可以嗎？”

他解釋道：“現在的班長是分班后臨時選的，他這次績一般，也跟我反應不是很想繼續當班長了。”

葉橙是個不管閑事的人，也沒工夫每天幫老師看晚自習。

他委婉地說：“我不太擅長與人通，恐怕不能勝任。”

徐超一頓，不死心地說：“那數學課代表這個職位你覺得如何？我希你能在擅長的科目上，多幫一幫別人。”

葉橙已經推辭過一次，不好再來第二次，便答應了。

徐超出欣的表，清了清嗓子說：“那就好。還有一個事，因為馬上要重新安排座位了，所以想提前跟你商量一下。你現在的同桌績不算很差，我想讓你多帶帶績不太好的，你愿意嗎？”

一般來說，班主任都會把績最好的和最差的放在一起。

葉橙想到了什麼，心念一，問道：“您想讓我和誰坐？”

“蔡旭佳吧，他各科都不太行，不過還是看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同意就不換。”徐超善解人意道。

葉橙誠懇地建議道：“要不，讓我和陸瀟同桌。”

徐超哽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主提名這個小霸王。

要知道，他們班敢和陸瀟的同桌的人屈指可數。

當然，生肯定是有的，不過十三中規定了只能同同桌。

“陸瀟……他的總分，我沒記錯的話，應該不是倒數。”徐超含蓄地勸道。

說實話，他有點怕這個文縐縐的學生被陸瀟欺負。

葉橙想起來瓜群里說的，徐超應該還不知道他英語零分的壯舉。

于是他一臉認真地解釋道：“陸瀟英語非常差，四十題全蒙b的那種，您見過比他更差的嗎？”

這時，徐超的視線晃了晃，落在了他后敞開的辦公室門上。

陸瀟象征地屈起食指在門上敲了敲，冷冷道：“報告。”

葉橙瞬間僵在原地。

完了，他在門口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