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葉橙上一次這麼尷尬,還是在部門開會的時候。
那天他投屏了自己的微信,結果陸瀟給他發消息:那個跳蛋你喜歡尖頭還是圓頭的?
當天晚上,陸瀟被罰跪了一夜板。
葉橙滿腦子都是“他竟然發現了”,“我該怎麼糊弄過去”,“他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他吧”。
就在他皺眉不語時,陸瀟清了清嗓子,詢問道:“你是不是想跟我混?”
……
葉橙瞬間覺得自己高估了男高中生的腦子,可能只有米花那麼大。
“算……是吧。”他著頭皮道。
偏偏他的肯定,助長了陸瀟的臭屁。
“下次有人欺負你,報我名字就行。”陸瀟淡然又裝地說。
葉橙:“……好。”
-
第二天,十三中論壇有個帖子突然火了。
發帖者帶著炫耀的口吻:【攝影社投稿|我這構圖什麼水平?】
主樓是一張像素清晰的照片,靜謐舒適的午后,思遠樓佇立在耀眼的下。
對面的教室里端坐著千姿百態的學生,有幾個教室是空的。
一開始底下的評論還很正常,有人把思遠樓p到了快樂星球上,還有人把迪麗熱p了老師。
從第十樓開始,事變得不對勁起來。
10l:我曹,這是什麼?!
附帶了一張放大的截圖,里面一個男生站在教室的后黑板前,踩著板凳低著頭。
另一個男生個子很高,正抬手去他的臉。
11l:what?十三中有真基?[斜眼笑]
12l:這不是我們班吧,是二十班?
十分鐘后,樓主放大原圖親自破案了。
21l(樓主本人):啊啊啊啊!這是我男神!曹尼瑪是一哥,誰來殉我!qaq
附帶高清原圖,照片上,陸瀟正在幫葉橙推眼鏡。
22l:天哪,這個角度好絕,瀟哥神鯊我!
23l:另一個是他同桌,葉橙,這次的年級第一。見過真人,清冷人掛。
24l:救救……他們howpay,誰能懂我!那個年級第一有正面照嗎?
下面有人放了葉橙在附中時的證件照,登時引起軒然大波。
35l:好漂亮啊,葉漂亮有。
36l:哈哈哈哈恁媽的不要泥塑!雖然我也覺得漂亮,眼睛狠狠勾魂了。
37l:嘖,是時候開始第二次校草評選了。
……
50l:笑死,終于有人發現他們了。話說我今天還看見他倆頭靠在一起,看上去好曖昧。
51l:樓上展開說說?管理員3別再刪我帖了,我又沒開車!
52l:我20班的,我作證,他倆正在討論誰上誰下。
53l:我日!這是在搞什麼啊?
54l:實時轉播,瀟哥:“我上你下”,葉漂亮:“我上”,瀟哥:“還是我上吧”,葉漂亮:“你在下面1
55l:你們好有毒……
蔣進看了看屏幕上瘋狂的回帖,又回頭看了看后面。
兩個人正在聚會神打游戲。
陸瀟一臉煩悶:“你能不能我一口?”
葉橙比他更煩:“你都浪到對面臉上去了,我拿什麼你,母嗎?”
陸瀟深吸一口氣:“你有禮貌嗎?”
葉橙冷冷地說:“剛才是誰泉水指揮?我比你有禮貌謝謝。”
蔣進下都要掉了,他眼神復雜地看著葉橙在冷靜和暴怒之間來回切換,原來真的有人打游戲會變另一種人格。
最后,陸瀟把手機一摔:“不打了。”
起從后門出去了。
蔣進回頭,看見了手機屏幕上的十連跪。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橙哥,你別生氣,他玩游戲就這樣。其實已經……很溫了。”
真的很溫了,如果這十連跪發生在他上,陸瀟可能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個遍了。
葉橙意興闌珊地關掉手機,說:“無所謂。”
早知道是一樣的結果,還不如不玩了。
以前就是這樣,他和陸瀟一起打游戲,常常因為打法不同吵得不歡而散。
兩個人都會玩,但配合總是相當不默契。
陸瀟又是個勝負癮的人,輸了就要噴人。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蔣進安他道:“別不高興嘛,昨天瀟哥帶我的時候,差點往我腦門上砸榴蓮。”
葉橙抬了抬眼皮:“他昨天去你家睡的?”
“嗯,瀟哥還說你很仗義呢。”蔣進對他眨著眼睛。
葉橙若有所思地問:“他為什麼要去你家?”
蔣進有些猶豫,不過還是說道:“這不是要開家長會了嗎,他爸爸回南都了。他們關系不太好,每次他一回來,瀟哥都會去我家里祝”
葉橙點了點頭,遂沒再多問。
他心知肚明,陸瀟跟陸堯山豈止關系不太好,那簡直是跟仇人一樣。
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陸堯山派人送來一份文件,要不是老爺子攔著,陸瀟可能當時就要沖到老宅去和他拼命。
到現在葉橙也不知道那份文件是什麼,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陸瀟的人生是陸堯山一手造的。
包括他高中輟學、后來出國留學,全都跟陸堯山不了干系。
難怪他這幾天心這麼不好。
不過看現在的勢,陸瀟并沒有想退學的跡象,而且和同學相都好的。
到底為什麼他要退學呢,葉橙百思不得其解。
吃過午飯后,葉橙從屜里掏出頸枕,準備休息一會兒。
他向來有午休的習慣,那樣可以讓下午的工作更加高效。
旁邊一陣涼風吹過,夾雜著淡淡的煙味。
葉橙皺著眉轉過去,陸瀟將手機掏出來,注視著他:“你的號發我一下。”
葉橙了眉,表示疑。
陸瀟略微別扭道:“說了要帶你上分,你睡你的,我用你號玩一會兒。”
其他人都午休了,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得很輕。
鋒利的眉宇間著些許不耐,但語氣卻帶著一妥協。
那一瞬間,葉橙的心被擊中了一下。
他靜靜地看了陸瀟兩秒,然后手將他的手機推了回去,淡淡地說:“不用了,午睡時間還是睡覺吧。”
陸瀟怔了怔,似乎沒有到過這樣的拒絕。
他還想說什麼,可葉橙已經背對著他趴下了。
窗外的斜教室,葉橙把校服領口豎起來,遮住了后脖頸。
滾燙的芒灑落在短袖下的手臂上,他的白到反,只有手肘泛著紅暈。
上課鈴響起的時候,葉橙有點睡懵了,汗的頭發粘在臉上,眼神茫然。
他熱得渾汗涔涔的,這個座位風扇只能掃到一點風,胳膊也被曬紅了一片。
陸瀟突然站起,說:“起來一下,換個位置。”
葉橙剛睡醒,大腦運轉得很遲鈍,下意識“氨了一聲。
“起來,我坐那邊。”陸瀟又重復了一遍。
葉橙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本能地隨著他站了起來。
他們的課桌都是單人桌,陸瀟直接搬起自己的課桌,跟他的換了座位。
移桌子的靜不小,蔣進和前桌都看了過來。
“你們要換座位?哇,瀟哥在我正后方了,嘿嘿。”蔣進單純地開心道。
葉橙站在一邊,漸漸回味過來。
陸瀟迅速將兩張桌子拼好,若無其事地坐下來玩手機。
“瀟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所以才換到我后面來的。”蔣進比了個心,深款款地說。
“滾,惡不惡心。”陸瀟頭也不抬地罵他。
葉橙坐在椅子上,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機,打開昨天剛剛添加的微信界面。
片刻后,陸瀟的手機震了幾聲。
他點進昵稱“克制一下”,看見了兩條新消息。
克制一下:【賬號xxx,碼xxx】
克制一下:【謝啦。】
他轉過頭去看葉橙,對方已經拿出下節課要上的教材,低頭翻看起來。
陸瀟無意識地了干燥的,漫不經心地截屏保存下來。
-
晚上放學后,葉橙回到家已經快九點半了。
剛一進門,就看見了玄關的黑男式皮鞋。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拎著書包走進去。
恰好高秋蘭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住他道:“橙橙,你爸爸回來了。”
意料之中,葉橙并沒有太驚訝。
高秋蘭練地接過他手上的書包,把果盤塞給他,對著書房努了努道:“在里頭呢。我的小祖宗,你就出個五分鐘去敷衍他一下吧,他念叨一下午了,煩死個人。”
葉橙本來面無表,被給逗笑了。
“好,我知道了,。”他扶了扶高秋蘭的手臂,示意放心。
高秋蘭不確信地盯著他:“不用我跟進去吧?你們爺倆好久沒見了,多聊一會兒,別每次不到三句就沒話講了。”
葉橙心想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隨口把哄回了房間。
在推開書房門之前,他深呼吸了幾次,然后禮節地敲了敲門。
“請進。”
里面傳來葉高一貫溫和的聲音。
葉橙推開門,看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悉背影。
葉高戴著無框眼鏡,手腕上是勞力士黑水鬼,襯袖口挽起到小臂。
在家里還這幅英打扮,也就他會不嫌累了。
盡管葉橙不想承認,但很多時候,他總能在自己上看見葉高的影子。
同樣外表冷漠,同樣醉心事業。
大概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葉高多了那麼點溫度。
“回來了?”
葉高瞥了他一眼,繼續翻著手上的《拜倫詩遜。
“你們晚自習放的還早,我記得附中得九點半才下課吧。”
“嗯。”葉橙沒什麼好說的,走過去應了一聲。
葉高把書合上,對他說:“剛才我給李主任打了個電話,他說你這次考得不錯。但也不要松懈,我看你犯了不能避免的錯誤。”
如果是放在以前,葉橙可能會被這句“考得不錯”迷心神。
但此刻他心毫無波,甚至懶得追究他翻了自己放在屜里的試卷。
“行了,我就等你回來看你一眼。”葉高將書放回原位,“別給自己太大力,學習的同時要學會放松。”
“你曲阿姨前段時間出國玩,給你買了些服鞋子,放在你帽間了。我趕明早的飛機,晚上就不住家里了。”
他拍了拍葉橙的肩膀,舉步往門外走去。
果然,他們的對話不會超過三個來回。
葉橙忽然開口道:“爸,過兩天學校要開家長會。”
葉高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哦,好。你和出門注意安全,別著了。”
他停了停,又說:“過段時間,爸爸再回來看你。”
葉橙垂下眼眸,角扯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
這個“過段時間”,就過到了他十八歲生日,還是為了他母親的產。
后書房門被拉開,然后又輕輕關上。
他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看著桌上簽好字的試卷。
鮮紅的分數旁,是高秋蘭略顯吃力的字。
從小到大,葉高都沒有出席過他的家長會。
每次老師說出第一名的時候,高秋蘭都笑得很開心。
但當報到第二名時,別的小孩都被父親高高舉起來慶祝。
那是葉橙最羨慕第二名的時刻,他曾經也幻想著有一天,葉高能把他舉起來。
小時候,因為這個片區靠近白澤小學,附近住了很多小朋友。
葉橙經常在放學后,抱著小書包蹲在門口的臺階上。
也不進去,就蹲在門口看書。
過了一段時間,有個新搬來的小男孩,每天傍晚都拍著籃球路過他家門口。
那小男孩曬得人畜不分,黑不溜秋像塊炭一樣。
有一天,他走過來問葉橙:“你老坐這兒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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