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鄭綉這一聲驚,不止把那黑影嚇了一跳,連帶著把屋裡的鄭譽也喊了出來。
鄭譽趿拉著鞋子就沖了出來。
黑狗邊的黑影一下子就跑走了。
鄭綉站在原地,嚇得不敢彈。
「姐姐,怎麼了?什麼東西?」
鄭綉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好一會兒才能開口說話:「我剛看到那兒有一團黑影。」一邊說一邊比劃,「有這麼大。我一喊就跑走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好像是個小。」
鄭譽膽子倒是大,當下就從屋裡拿了油燈,去黑狗旁邊檢查。
黑狗懶懶地趴在那兒,眼皮都不帶掀的。
鄭譽道:「什麼都沒有。姐姐,你過來看。」
鄭綉大著膽子過去了,確實什麼都沒有。不過也留意到了,黑狗邊上的碗空了一半,周圍還灑了一些出來。
難道說剛才那是來食東西的野?
那也不對啊,家裡的黑狗對人都那麼兇,更別說分它東西吃的野了。
鄭綉心有餘悸,招呼著鄭譽回屋,並叮囑他晚上睡前把門窗都栓好。晚上如果再聽到什麼響,千萬不要一個人出房門。
因有了這麼一件事,鄭綉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第二天起第一件事,就去是門口看看。
黑狗還在那裡趴著。
昨夜天暗,看的不分明,眼下天亮了,就能清楚地看到家門口一溜的鞋印。不過不是年人大小,而是孩的小鞋印。
原來昨晚的不是野,而是個小孩!
鄭綉這下倒是不害怕了,只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幾年年景不好是真的,村上大多是莊戶人家,靠天吃飯,沒有餘糧是真的。
可居然有孩子來狗的東西吃……想來不是狠了,也不會這樣。
正出著神,鄭譽已經穿好服開始嚷了。
早上還是喝粥,鄭譽就有點老大不願意的,「喝了三天了,這喝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鄭綉白了他一眼,「喝到臘八結束。」
惹得鄭譽哀嚎不止。
用過早飯,鄭譽出去撒歡,鄭綉在灶上熬骨頭湯。
骨頭燉上沒多久,香味就飄出去了。
鄭家家門口,一個小小的影索過去。
黑狗見了他,歡快地了兩聲,尾殷勤地搖著。
小孩了它的頭,黑狗轉頭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碗里還是昨夜剩下的臘八粥,此時已經凍一塊。
小孩蹲下捧著碗,嗅著空氣里若有似無的香味,肚子里『咕咕』了兩聲。
鄭綉本就對外頭留著心眼,聽到狗的時候就已經到堂屋門口。
見門口有個小孩,不想又把人嚇跑,就沒出聲。
此時見那小孩又想喝昨晚剩下的臘八粥。就疾步出去喝止——
「別喝!」
一出聲,那小孩聞聲便又要跑。
鄭綉好歹是個大人量,三五步就跑上去把人拉住了。
眼前的孩子跟弟弟差不多大,上穿這一件看不出本來的皮襖子。頭髮蓬,臉上還黑乎乎的。一雙眼睛倒是頗為明亮靈。
他還想跑,但鄭綉對付弟弟也算頗有心得,揪著后領就不放了。
眼見實在掙不開,小孩也不跑了,轉而停下道:「我沒想幹嘛,我就來看看我家激雷。」
「激雷?」鄭綉歪了歪頭,而後看了一眼在旁邊搖著尾的黑狗,「這條狗是你家的?」
小孩點點頭。
「那你要把它帶回去?」
小孩又點點頭,但馬上又搖搖頭,說:「先、先放在你家,過後我再來要。」
鄭綉前後一想,大概猜到是這孩子家裡養活不了狗了,所以便不能要回去。
鄭綉到底還是心,揪著他進了屋。
小孩又開始掙扎,「幹嘛呀?你幹嘛?」
鄭綉輕喝:「閉!」
小孩還真是乖乖地閉上了。
鄭綉把人揪到飯桌前,「坐下,不許。」
小孩乖乖照做。
鄭綉就去灶上盛了一碗粥,又盛出一些小菜,一併端給他。
小孩是真的慘了,一大碗粥,沒一會兒功夫就狼吞虎咽地喝完了。
「慢點兒喝,鍋里還多。喝完再給你盛。」
吃完一碗,鄭綉又給盛,他一連喝了三碗,才放了碗。
吃過東西,鄭綉擰了帕子手巾給他臉。
小孩接過帕子,三下五除二隨意一抹,臉上沒抹乾凈,黑白分明得像只花貓。
鄭綉看著好笑,換了一面幫他把臉都給乾淨了。
小孩似乎是頗為不習慣這舉的,不過還是忍著沒躲。
臉乾淨后,鄭綉仔細一打量,眼前的男孩生的頗為周正,但確實是眼生的。小孩似乎有些怕,對上的眼神便不自覺地閃躲。
「你家住哪裡?爹娘呢?」鄭綉想著把他送回去。
小孩囁喏著沒說話。
「昨天跟著我回來的,是你吧?」
小孩點點頭。
鄭綉又問:「那你什麼?」
「我薛劭。」這倒是回答了。
鄭綉仔細回憶了下,村上好像沒有姓薛的人家。
一不留神,薛劭已經從板凳上跳了下去,撒丫子往門口跑。
這回鄭綉沒有防備,倒是追不上了。
薛劭跑到院子,撞上了正好回家的鄭譽。
鄭譽當即就大聲問:「你誰啊?跑我家來幹嘛?」
薛劭不理他,就想走。
鄭譽把人拽住,大聲地喊他姐姐。
鄭綉快步走出去,就看到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剛想喝止,被鄭譽拽著的薛劭卻忽然子一,倒了下去……
看著倒在地上的薛劭,鄭譽趕撇清道:「姐姐,我沒打他啊,他自己倒的!」
鄭綉頭疼不已,家這臭小子惹禍的本事還真是一等一的!這麼想著便上前把薛劭抱起來。
這孩子看著跟弟弟差不多大,上手卻發現很輕。
薛劭上的服髒的可以,也不能直接往床上放,鄭綉就把他的皮襖子剝了。
這一剝,才發現他裡頭就一層單薄的單。這大冷天,連個夾襖中都沒穿。
鄭綉把人放上床,又招呼鄭譽去請大夫。
村裡有個從鎮上退下來的老大夫,離鄭家也不遠。很快就被鄭譽請了過來。
老大夫給孩子把過脈,著山羊鬍子道:「虛氣弱,是的。底子倒還好,休養兩天就好了。」
鄭譽道:「你看吧你看吧,我說不是我打的。」
鄭綉白了一眼,給了老大夫十個大錢算是診費。
老大夫跟鄭仁頗有的,兩家就幾步路的功夫,他還不肯收。鄭綉要給,他才給收下了。
送走大夫,鄭綉去灶上取了熱水,又找了鄭譽的乾淨服,給薛劭過子換上。
鄭譽在旁邊看的酸溜溜的,「姐,你對他那麼好乾嘛?他誰啊?」
鄭綉道:「不是誰,是那條黑狗的主人。」
鄭譽趕忙問:「那他不是想把狗要回去吧?要回去幹嘛啊,沒聽大夫說他這是的嘛?自己都吃不飽了,還不得把狗死啊。」
鄭綉敲了他一個板栗,「還不是你惹的禍?」要不是他把人弄暈了,又要費什麼手腳呢?
鄭譽吐了吐舌頭沒說話。
*
薛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屋裡暖融融的,空氣里還能嗅到香甜的味。他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他索著起,發現自己上的服也被換過了。
床頭擱著他的皮襖子,他起穿上,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屋外是院子,他認出這是他白天到的地方。
外頭下著雪,四周靜悄悄的。
堂屋裡點著燈,他走近,便聽到裡頭傳來一個溫的聲:「你去看看人醒了沒有?骨頭湯熬好了。」
然後另一個老大不願意的男聲道:「幹嘛給他吃這麼好的東西啊,咱家都不常喝骨頭湯。」接著就傳來『哎呦』一聲,男道:「好了好了,我去還不麼,你又敲我的頭。」
薛劭了上的襖子,快步走出院子,出門的時候又忍不住了激雷的頭,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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