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虞夫人掀起額頭的劉海,對著銅鏡左照右看,見滿白晰的額頭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方滿意的著盈的臉龐笑了。
虞銘坐在床邊由丫鬟給他穿好靴,覷了眼鏡中那笑意瑩瑩的俏臉,不由打趣道:「夫人面若銀盤,就算是留下一二痕跡,那就好比上花黃的絕代人,更是平添了幾分風,又豈是尋常子必得的?怕甚。」
虞夫人若信了他的鬼話那才見鬼了。輕哼了聲,斜眼睨他:「我這還未人老珠黃呢,郎君的魂都被後院裡那些個王人劉人等俏娘子勾了大半去,若是臉上再杵個難看的疤掛上,那郎君豈不是要將妾給忘到天邊吹冷風去?」
虞銘哈哈大笑著起從後攬過:「什麼王人劉人的,爲夫可記不得了。爲夫就知道個虞人,偏還是個醋罎子。」
虞夫人扭了下,便順從的由他攬在懷中。
「對了相公,之前收的那顧主事家的賠禮,可是需要還回去?」
虞銘略一沉,便道:「不必。既然那顧主事已然起複,想必侯爺便無再繼續追究之意,賠禮你收著便是,沒見那侯府秦嬤嬤也未曾將賠禮送還?那事就此過去了。」
虞夫人歡快應了聲,心下歡喜,那可是整整五百兩銀票呢,若要送還回去還真捨不得。
虞銘略一沉思,又道:「對於顧主事,侯爺到底還是有幾分賞識他的才華的。至於他的仕途可期不可期倒是說不準,可與顧府卻不宜惡了去,改日你約上顧府的家眷走走,就當提前結個善緣了。」
虞夫人應下,場上的彎彎繞繞自然不懂,從來都是相公怎麼吩咐就怎麼做。左右當了夫人這麼多年,跟汴京城達貴人的家眷打道這事,最爲拿手。
待相公出了房門,虞夫人就忙令丫鬟綠蘿將那梨花木盒子拿給,掀開盒蓋拿起裡面那厚厚的一摞銀票,心下歡喜著的私庫又多了筆進項。
手裡銀錢足,虞夫人想著待換季時,這廂可以再多添幾套羅,也正好約上那顧府家眷,去他們家開的那綢緞坊,那江南如意坊製造的綢緞料子極好。這樣一來既買了好料子,又能順道完家相公代於的事,豈不一舉兩得?
虞夫人爲自己的聰明洋洋自得,不掌贊嘆,卻忘了手裡尚拿著銀票以及梨花木盒子,手一銀票便飄飄灑灑的落地,梨花木盒子也吧嗒一聲落地。
「哎呀。」虞夫人懊惱的一跺腳,不等吩咐,旁的丫鬟綠蘿手疾眼快,趕蹲下來利落的將地上銀票拾起,疊好,重新放回虞夫人手中。
虞夫人踢了一腳那梨花木盒子:「拿去扔了吧。」
綠蘿忙應了聲。彎拿起那梨花木盒子後,不其然一掃,卻驚呼了聲。
虞夫人挑眉尋聲看去,綠蘿趕忙將自己的發現呈現在主子面前:「夫人您瞧,原來這盒子裡有夾層呢,也是剛摔了下,這才出些端倪來。」
見虞夫人默許,綠蘿便將中間夾板給了去,出夾層裡滿滿的一摞紙張。
虞夫人疑的手拈起最上面一張,定睛一瞧,頓時來了神,是花樣子。難得的是這花樣子見所未見,卻異樣生好看,若是勾勒在羅周邊,行走間綽綽,想來定是迤邐好看。
接著翻看其他的花樣子,虞夫人驚訝的發現,裡面的花樣無論是花卉抑或草木,大多是未曾見過的樣式,可偏偏異樣的好看。
「夫人,這裡貌似還有一份書信。」
虞夫人詫異的接過,打開來大掃了眼,卻原來不是什麼書信,而是份話本書稿。
心下有些疑,卻幷無細想,左右的心神都被那花樣子給吸引了去,心道改日就去會會那顧府夫人,應該是個妙人。
至於那書稿,便被隨意在了案下。
再說沈晚這廂,因著顧立軒的囑咐,不得不暫且歇了寫文的心思。雖說之前的那篇仙俠文還有最後一章就能收尾,可既然諸類此文被霍侯爺定爲下九流,只要相公尚在署一日,便不可頂風作案。遂也沒了將那文稿翻找出來,繼續收尾的心。
乍然閒賦下來,沈晚多有些不適,索就依了相公所言,帶著春桃出門閒逛,權當領略這個陌生朝代的風土人。
逛了胭脂鋪子,又逛了幾家銀樓,因著前頭拿了私房給侍郎府做了賠禮,此刻沈晚手頭也沒多餘錢,僅添了一兩件好看卻也實惠的首飾,令掌櫃的仔細包好,便跟春桃打道回府了。
這日臨到日暮時分,顧立軒派人稍話,說是同僚宴請,晚膳就不必等他了。
大概又到了戌時三刻,顧立軒搖搖晃晃的大醉而歸。
沈晚倒也不以爲意,他途驟然大落又大起,心裡面高興,貪杯些也是尋常。
可一連數日,顧立軒都是戌時時分醉酒而歸,沈晚便有些坐不住了。
翌日清晨起來,遂勸道:「顧郎,醉酒傷,況你平素滴酒不沾,乍然大飲於子有礙。若是遇上同僚盛難卻,你可稍飲一二,其餘均可拿話搪塞過去,切莫同僚一敬你便順勢吃下酒,那樣旁人只道相公海量,愈發要敬你酒吃。酒宴上你需斟酌酒量,切莫逞一時之勇,需知子要。」
聽得沈晚左一句傷,有一句於有礙,顧立軒覺得刺耳極了。尤其近來他聽慣了阿諛奉承,乍然一聽這勸誡之言,便覺得相當逆耳。
面帶出幾分難看,轉瞬卻又恢復如常。他整著冠,解釋道:「晚娘,你呀到底是婦道人家的見識,哪裡知道場上應酬門道?旁人既敬我酒,那便是瞧得上我的,若我拿喬不吃,豈不生生將人開罪了去?若說酒量,誰人生下來便是海量,還不是練出來的?算了,與你也細說不著,若素日在家覺得無趣,出去添些裳首飾罷,莫再胡思想。」
仿佛覺得與婦人講場應酬之事是夏蟲語冰,顧立軒懶得再細說半句,隻直了背,端著架躊躇滿志的出門上值。
著那瀟灑遠去的影,沈晚只覺得心中發悶。
近一年來,愈發的覺跟顧立軒的相之道貌似有些不妥,可又說不上來,只是約覺兩人中間不知何時竪了道隔閡,而這道隔閡隨著時間推移非但沒有逐漸消融,反而越竪越高,越竪越厚。也說不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畢竟是兩世爲人的首次婚姻,又哪裡有經驗可以借鑒?而在這個陌生朝代,又是半路出家,也沒個心友,雖顧母待如親,可到底不是親娘,說道這些也不合適。因而,這些困也無傾訴。
思來想去又無個頭緒,沈晚愈發煩悶,遂又帶著春桃出門閒逛去了。可剛走到銀樓外,又不期想起顧立軒說若覺無聊可買些胭脂首飾之類的話,突然莫名覺得氣苦,只覺得自己愈發像個金雀,日日無所事事荒廢度日,只需按照主人家要求打扮緻了令人賞心悅目了即可。
「算了春桃,去萬卷書坊。」有那功夫煩悶氣苦,還不如去書坊選上幾本可心的話本,解乏消悶來的妥當。
萬卷書坊長年累月的半卷竹簾,依稀是往日的配方。
春桃笑道:「夫人,還記得當初您跟我說,爺當初正是在這遇上的您。」
憶起往事,沈晚神思微微恍惚,繼而有些慨輕嘆:「是的,一晃也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是最爲狼狽的時候,遇見了最爲意氣風發時候的他。
春桃掀了竹簾,沈晚微提擺低頭款款,卻正在此時,書坊有人正迎面闊步而來出書坊,不巧與迎面相對。
冷不丁映眼簾的黑底綉蒼鷹的靴令沈晚一驚,堪堪站穩後忙垂低眉眼側讓過,心下卻略微分神想著,也不知是哪路員竟有這般肆意,敢在上值的時間來書坊閒逛?
那靴卻在跟前驀然停住。
似有一道鋒利的目飛快將打量,在沈晚大驚抬眸看去之際,面前人已重新抬腳闊步與堪堪而過,探尋的目只來得及捕捉到那員拔的背影以及他後隨從來不及收回的邊冷笑。
沈晚頓心驚跳,攥旁春桃的手腕,無意識的連連後退數步,盈潤黑亮的瞳仁難掩惶惶之態。剛絕不是會錯意,那對主僕絕對認得,且對有幾分說不明的……敵意?
霍殷躬上了馬車。
馬車軲轆的響聲湮沒在熱鬧喧雜的繁華街巷中,霍殷皺眉隨手扯開了皂轎帷,讓馬車外的紛雜氣息進來,衝淡些那似乎還約纏繞他周的若有似無的清冽蘭香。
今日本是偶然路過此間書坊,想著左右無事,便進了書坊隨意看看,才華出衆者均大於市,指不定就湮沒於這些故紙堆中。可連翻數十本,無一可用之才,目所及盡是些庸庸碌碌之輩,所述觀點淺顯鄙陋,實在沒有可圈點之。他愈發不耐,對此間也沒了期待。
倒是沒想到,臨走之際竟遇上了那顧家娘子。
饒是那夜月朦朧,他見得不甚清楚,但那溫涼的聲音卻令他過耳不忘。所以甫一出聲,他便即刻記起了。之後本該目不斜視而過的他,偏偏鬼使神差的停了片刻,孟浪的將人從上打量到下。
霍殷眼前浮現了那穿戴素淨,容貌雖不驚艶卻氣質乾淨清的娘子,之前有關的本有些淡忘的記憶又於他腦海中清晰浮現了一遍。
頭痛的了眉心。他從不知,天化日下,他堂堂淮侯霍殷還能做出如此孟浪之舉。
看來得催促嬤嬤早些給他找個人進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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