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生的生日宴辦得隆重，晚上放了煙火之後客人才開始散了，下人們開始送客的時候夢鸞和其它工被到院子裏集合，王迎鬆出來說了一些客套話然後讓管家把酬勞發給們，夢鸞細細數了數發到手裏的銀錢，厚實的重量，覺得幸福，這些錢，能讓文錦吃些好的了。

“對了……”王迎鬆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廚房還有些剩菜，如果諸位不介意，可以帶些回家吃。”

今天的菜品富，大多數用料講究而且隻了幾筷子，這些東西對窮人來說，大概比春節那一頓更好些，所以哪有人會介意呢。

廚房裏嘰嘰喳喳的鬧著，所有人都排著隊，管家忙別的事去了便把這事給了明樓的管事兒，管事兒後幾個大盆裏全是盛的剩菜……

隊伍前進得緩慢，好不容易才到，管事兒的揚揚眉問：“想要些什麽？”

前麵的人大概一人要了三個菜左右，夢鸞自然不敢要多了壞規矩，文錦平日裏總是做什麽他就吃什麽，但夢鸞記得小時候文錦還是有些挑的。

“香妃……一掌河山……還有……”二葷一素，和別人的沒什麽差別。

管事的接過廚房師傅分出來的菜品，夢鸞揭開盒蓋，無意對上管事兒的眼睛，那裏麵有看不明白的興災樂禍，垂下頭，卻見那些菜過盒沿掉到了地上。

“哎呀，你怎麽不接好，看，掉地上去了……真可惜……”

那聲音裏並沒有抱歉的含義，夢鸞側頭，一直和敵對的工倚在門邊，角掛著清冷的笑容。

夢鸞心底發寒。

“能……重新弄一份嗎？”夢鸞厚著臉問，文錦大概已經了一天了，這些菜，是能讓他多吃些飯的。

“這怎麽行呢？”管事兒的堅決的搖了搖頭。“你自己沒有接好，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再多的剩菜也不夠分的……”

夢鸞張了張，回看了一眼排在後麵的人，所有人都垂下了頭。

沒有人能夠幫。

“下一個，快點，下一個……”

被推到了一邊。

工們依次領著自己的那份剩菜，們經過邊那些香味似乎被放得無限大，夢鸞著空空的木盒覺得眼睛酸脹，以前還是小姐的時候，哪知道生活會這麽困難，也以為這些年自己有了一顆強大的心，誰知道還是為這麽一點小事就傷懷。

隻是對不起文錦。

夢鸞看了倚在牆邊的那個工一眼，頓了頓，從另一個小門走了出去。

怕丟了這份工作，連去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在門外一直看著這一切的王殊睿皺了皺眉，那個人的影子很薄，暈黃的路燈拉出長長的一個人形，有風吹過揚起的角，淡淡的，像是拂過湖麵的風吹起的淡淡漣漪……

屋分著剩菜的工們麵有喜，而那個離開的人卻隻有孤獨的影。

王殊睿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他手抓了一個路過的下人。“那個……那是誰……哪一房的，什麽名字……”

夢鸞經過圓弧的門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經過的下人隻瞧見一個背影哪知道他們家爺問的是誰，他估著回道：“今天了些明樓的工來幫忙，大概也是明樓的吧，什麽名字？公子大概要問管家或者明樓管事兒的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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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得到答案，王殊睿有些失落，不過他這個人信奉有酒當醉，所以高興是一會兒，失落也是一會兒，這種緒在他上的反應大概就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瘋顛。所以王殊睿在玩得好的酒朋友之中有一個別號王二瘋。

算來這是第三次弄丟夢鸞了，不過王二瘋也沒太在意，他打算回軒華別院。軒華別院在府的東麵，從他這個位置返回必須得經過一座廊橋，然後還得穿過前廳。

前廳還燈火通明著，王落生今個兒高興，所以趁著酒興和王迎鬆在廳裏下棋，王迎鬆這人在生意上明，在棋藝上卻比不上自個兒父親，眼見棋子已經一邊倒向自個兒父親，他除了苦苦思索外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

兒子的挫敗讓王落生樂嗬，他端起茶杯輕輕抿著，放下杯子的時候就瞧見王殊睿貓著子像賊似的溜走。

“站住。”王落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王殊睿那麽一怔，空中的腳是往前也不是往後也不是。

“逆子，你想跑到哪兒去，給我滾進來。”

王殊睿猶豫了一會兒，很不甘心的朝廳裏笑了笑。

“爹，大哥……”

王迎鬆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連一個眼神也沒賞給他。

如果說王落生對大兒子的看法是驕傲，那他對這個小兒子的看法就是恨鐵不鋼，但偏偏自個兒妻子溺這個小兒子得，王落生平日裏除了吼兩句之外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

王落生站起來之後很久都沒有說話，他其實想罵王殊睿，今天這樣的場合，老子的大壽，兒子居然躲在別院不出來，白日的時候還有老友問二公子是不是很忙，他當時不知道怎麽回答，簡直覺得丟盡了麵。

但是罵了也沒用，王落生知道這點，不過是浪費口水罷了。但不罵，他心裏又堵得慌。

這麽猶豫的一會兒，王殊睿已經到了廳裏，他知道白天的行為免不了一頓罵，所以乖乖的站好。

“你真是不……”王落生抖著胡子開了口。“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生塊石頭下來。”

“爹，我不是你生的。”

……

王落生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你頂，你還有膽子頂。”

王殊睿腰埋低了些。“對不起，爹。”

“我不要求你有多大的就，至，有你哥的一半，而不是這樣——”

這話王殊睿已聽過多次，他閉上眼睛也能把後麵的話補充完——而不是這樣隻知道吃喝玩樂，人一輩子活在世上，怎麽能這麽懶散毫無建樹，做人得有一個目標，要是你不是出生在王家，怕是隻有死的下場，你再不上進，就把你趕出去——

老是這樣的話，王殊睿覺得無趣極了，他抬眼去看自個兒的大哥，王迎鬆閑適得很，左手端著茶杯，右手著棋子，整個人倚在太師椅上，角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王殊睿有些嫉恨，王迎鬆那模樣，分明是故意擺給他看的，他是故意的。王殊睿起背正要反擊，一個念頭忽然過腦海——

“這麽看著我看幹什麽，你這個逆子……還有理是是不……”

“爹，我知道錯了。”王殊睿雙一彎跪在了地上。

王落生是了解自個兒子的，王殊睿雖然沒有定，但講起歪理來，卻是一堆一堆的，平日裏他講一句，王殊睿能十句的頂回來，但今個兒不但沒頂，還下跪道歉。

“你……吃錯什麽東西了。”王落生想也沒想的口而出。

王迎鬆裏的一口茶噴了出來。

“爹。”王殊睿瞪了王迎鬆了一眼，他把王落生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繞到後輕著王落生的肩。“今個你大壽，兒子意識到自已也不小了，大哥這些年為家裏付出很多，反觀我呢，的確是在浪費，所以我今天呆在別院裏痛定思痛，反思良多，我現在來見你，就是想告訴你，我會認真做些事兒做出績呢的，我想過了，這首先呢，得學學經驗，從基礎的做起最好，你看我找一家染坊，我在裏麵幫忙可好……”

王迎鬆的視線充滿懷疑，王落生甚安。“你是說真的。”

王殊睿重重點頭。“兒子向您保證。”

“那你想從哪家染坊開始呢？”王迎鬆問。

“明樓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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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鸞的早晨是從見張蘭桂開始的，張蘭桂就是找麻煩的那個工。

事是這樣的，昨天有些累，所以早上醒遲了，一通忙活下來出門的時間也遲了些，把文錦放在管房那兒就朝樓裏跑，結果不小心和張蘭桂撞到了一塊兒。

“沒長眼睛啊……”張蘭桂驚呼。“你撞到我了，小賤人。”

“對不起。”

“對不起就行啦，賠錢，我頭暈，賠我湯藥費。”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說了賠錢，銀子，賠我銀子。”

夢鸞沒錢，更何況張蘭桂這分明就是訛詐，夢鸞不想理會，但被拉著，想走又掙不開，張蘭桂裏還嘟啷著，明樓上工的鍾聲已經敲響，遲久了是會被扣錢的，夢鸞心一橫……

“你放開我。”

張蘭桂當然不放。

夢鸞推了一下，扯掉服跑走了。

“小賤人，你等著，我要你好看。”張蘭桂在後麵嚷嚷。“你等著……”

其實夢鸞在明樓上工之前試過做別的活兒，但的繡工不好，所以繡樓不要，想去書孰，但書孰隻要男工，扮男裝去扛米，可扛了一袋就把垮了。

這人社會給人的機會原本不多，最後隻好找了染坊的工作。

染坊的工作需要力氣，壯實的模樣幫了，開始也是吃力的，手上腳上都是一個個泡，還沒好的時泡就破了，紅腥的水流下來，有時候浸到染水裏就是針紮似的疼。

好在，這一切都過來了。

這一份工作來之不易，所以夢鸞分外珍惜，所以無論管事兒的幹什麽，都毫不怨言的去做。

可是誰知道有心的人會整。

夢鸞抱著染好的布料跌進了染池，不是故意的。其實這些年做事一向小心，怎麽會無故跌倒？看得分明，有人在腳下扔了幾顆石珠子。

那個人站在離幾步遠的地方，那個人張蘭桂。

“怎麽又是你。”管事兒的聞著聲音就過來了。“你怎麽老是闖禍，這批布料就廢了，不想做了吧，給我收拾東西滾。”

“我是，我沒有。”

“沒有，當我眼睛是瞎的吧，滾……結了工錢就滾……”

語氣堅決毫無轉還的餘地。

這個時節染池的水仍然冰涼，夢鸞抱著子抖，看了看管事兒的，又看了看眼神得意的張蘭桂。夢鸞抖著步子朝走了過去。“我怎麽得罪你了，你說，我怎麽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

“哎呀，你在發什麽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夢鸞看著，眼睛不知道怎麽酸脹，手去，溫熱的，那是的淚水。

“喲，還裝可憐吶。”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的……”

“哎，大家來看呀，這個刁婦什麽意思，指責我，陷害我……”

夢鸞一掌揮了過去。

在張蘭桂還手之前離開。去了偏房接文錦，文錦對這個時候出現有些不解，他怔怔的看著，夢鸞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隻好偏過頭不看文錦。

把文錦抱在懷裏。“姑姑沒活幹了……”把頭埋在孩子頸間。“文錦，我很沒用，對不對，我連一份活兒都保不住……”說得哽咽，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了些。“不過姑姑一定不會著文錦的，不管做什麽，付出什麽代價，姑姑一定會讓文錦吃飽的，文錦啊，你是姑姑的全部了……”聲對孩子說。

文錦隻是安靜的看著。

“文錦啊，能和姑姑說說話嗎，啊……一個字也可以啊……姑姑真的好像聽聽你的聲音……”

文錦仍然安靜。

夢鸞漸漸失聲。“為什麽啊，文錦，為什麽啊……”

他們兩個的影漸漸消失在街角，王殊睿收回視線朝一旁候著的管事兒招了招手。

“二公子。”

“去，你把給我請回來。”

“二公子？”管事兒的疑。

“沒聽見本公子說的嗎？”王殊睿瞪了麵前的人一眼。“你是把趕走的，你去把給我弄回來。”

“聽見了，聽見了。”管事兒的恭敬應答。“但是公子，我能問問嗎，這個該以什麽緣由請蘇夢鸞回來呢？”

王落生扇子往他頭上一招呼。“你就說，公子待了，今天是他第一天來明樓，所以今天之犯的任何錯都可以被原諒……還有，公子不是傻瓜，發生了什麽事，公子很清楚……”

管事兒的默默退下，到門口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看來，這蘇夢鸞是有靠山了，他在心裏默默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