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殊睿帶著管事兒的過去時夢鸞正給文錦洗頭發，院子裏放著一隻木盆，盆裏有嫋嫋熱氣冒出，挽著袖子出白皙的手臂，幾縷青垂在前，襯得掌大的臉格外的清秀。不遠一株壯的錦槐，繁茂的枝葉在地麵散落片片影，襯著斑駁的點輕輕搖晃著格外的好看。

文錦趴在夢鸞懷裏，他的頭發不長，卻黑，散散的飄在水裏，就像眼睛的黑珠子。

把水澆到孩子頭上，細細的打，抹上皂角，再輕輕的……

有風吹過，歲月靜好。

夢鸞是微笑著的，正在給文錦講故事。

“有一隻烏，它站在高大的樹枝上，整天無所事事，悠哉遊哉好不快活。一隻小兔子看見了，心中非常羨慕，就問烏：“烏哥哥，你這麽自在逍遙，真好呀，我能不能跟你一樣，也整天呆著不做事？”烏回答：“當然行，為什麽不呢？”

兔子聞言，立即鬆懈下來，躺在大樹底下睡起覺來。過了一會兒，一隻狐貍突然撲過來，把兔子叼進裏……”頓了頓，道：“文錦啊，我們不要做那隻兔子好不好。”

孩子的表木然，夢鸞見他沒反應便拿一旁的白布給他頭發，文錦的腦袋被夢鸞左右晃著，視線正好撞上了院外的王珠睿，王殊睿怔了一怔，孩子的眼神變化好快，那麽一瞬間而已，淡漠變了淩厲，他看著他，分明戒備著。

這個孩子不喜歡他。王殊睿皺了皺眉頭，他看了一下自己，月牙的質長袍，頭束玉冠，手執折扇，麵帶微笑，這樣的他就算不能讓整條街的姑娘尖，至玉樹臨風是可以用來形容形容的。這樣一個男子不得那小孩子的喜歡，是為什麽呢？

“公子，您進去嗎？”

王殊睿想了想搖頭。“我不進去了，你去辦好就可以了。”他對孩子的反應有些困擾。

而夢鸞對突然出現的管事兒同樣有些困擾，這個人不久前才開口讓滾，現在又突然上門找回去，夢鸞不說同意還是不同意，但疑至是有的。

“這是二公子的意思……”管事兒的沿用設計好的說詞，他的表誠懇。“二公子宅心仁厚，又初來明樓，所以決定給犯錯的人再一次機會……蘇夢鸞，你的意思呢？”

整句話夢鸞抓住了“二公子”三個字，的心有些虛浮，還記得在王府發生的一切，一個和人在別院玩捉迷藏的男人好像和宅心仁厚扯不上什麽關係，他這麽出現，會不會……有什麽其它的目的……

夢鸞想想又笑了，就這個樣子，模樣稱不上好看，段也算不上好，更是做慣了活，這個樣子的，二公子又能有什麽目的呢？又能得到什麽好呢？

何況對窮人而言，所謂尊嚴什麽的，都是浮雲。讓滾就滾，讓回去就回去，沒什麽好掙紮的。

“我明天會去上工的。”

“那就好。”管事的對的回答甚是滿意，他理了理服朝外走，結果一出來就被王殊睿抓住了手臂。“怎麽說，同意了嗎。”王殊睿問得急切。

管事兒心裏咯吱了一下，他在明樓多年，怎會不知道二公子的脾，風花雪月，有酒當醉，說簡單點，就是個“玩”。如今現在這麽突兀的到明樓裏麵來，還這麽張一個工？管事兒的在心裏想，這二公子的目的，怕是不好說。

“那是蘇夢鸞的孩子嗎？”

管事兒的抬頭看了一眼，很快的又垂下了頭，他在心裏驚了一下，看來是來真的了。

“問你話呢？”

“嗯。”管事兒的凜了凜神。“據屬下了解的，這個孩子是蘇夢鸞的侄子，沒人見他說過話，是個啞吧，也不理人，是個癡傻兒……”他頓了頓又道：“除了這個孩子之外，蘇夢鸞並沒有什麽相好的男人……公子放心吧，還是一個人生活……”

“你和我說這個什麽。”王殊睿聽得明白，他看著麵前躬的男人有一種心思被猜的厭煩，他板起臉道：“有沒有相公關我什麽事，一個工而已，明樓還管下工後的生活不……”

“公子說的是。”管事兒的討好的笑笑。“是屬下多了。”

王殊睿掀掀皮子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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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殊睿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恍惚，天才亮開，朦朧著有一種不真實的覺，他這個人玩，常常是日午當空才起床，為此，沒被他爹罵，像這種天才亮開就睜開眼睛的事兒，大概是多年來的頭一遭。

丫頭進來伺候他梳洗，王殊睿穿戴好之後對著銅鏡看了半天。

“公子，怎麽了？”丫環的神有些忐忑，府裏規矩嚴，這二公子更是個沒譜的主兒，這麽早起來原本就夠奇怪了，要是他存心鬧個什麽起來，說不定會害被扣俸錢的。

“我這樣好看嗎？”王殊睿整了整冠。

“好看。”丫環甜。“公子是京城最英俊的公子，很多小姐喜歡呢？”

王殊睿忽略後麵半句話，他在銅鏡前左右轉了轉，又問：“真的好看嗎？”

丫環點頭。

王殊睿不信，又問了兩三遍，丫環心底發涼，隻得謹慎的回答。“好看，公子，真的好看，奴婢發誓好看。”

王殊睿這才滿意了。

他去廳裏吃早點，王落生看見他也是吃了一驚，王落生清楚自個兒子的脾氣，他以為王殊睿說去明樓幫忙，但這頭一段兒至也得晌午之後再過去，原來……兒子真的改變了，他甚覺安，一臉滿足的對王迎鬆道：“看來睿兒真是懂事了，迎鬆啊，好好教教你弟弟，以後王家就靠你們兩兄弟了。”

王迎鬆沒開口應答，隻是瞟了兩眼王殊睿，他麵前擺著早上煮的皮蛋瘦粥，細的蛋白襯著白的米粒，爽口，王迎鬆看了好一會兒才往裏喂了一口粥。“呆會我和你一起去明樓。”他淡淡的開口。

王殊睿一怔，又嘿嘿笑了笑。“不用了，大哥，明樓的管事兒認識我，他昨天就已經安排好了，不勞你再費心了。”

王迎鬆咧牙一笑。“不費心，走一趟而已，或者，你有什麽東西不想讓我看見。”

王殊睿隻好閉。

明樓分工細致，染料製作區，渲染區，晾曬區，存放區……王迎鬆一邊看著各區域的況一邊聽著管事兒的介紹，兩人不時還討論幾句。

王殊睿覺得有些無聊，那兩個人說的東西他又聽不太懂，天熱，索倚在柱子上扇扇子。

他在扇扇子的時候就看見了夢鸞。

夢鸞正在翻布，池子建高，站在階梯上，手上握著一的木，穿著藍的衫子，頭發挽髻又了一木釵，天氣熱，翻幾下便用手汗……

他怎麽會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漂亮呢？

王殊睿揮著扇子不自覺微笑。

“在看什麽呢？”王迎鬆推了一下王殊睿。

王殊睿原本斜倚著，又專注，被這麽一推頓時栽倒在地，他爬起來有些惱怒，可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聽見喧鬧的聲音。

有人掉到池子裏去了。

是夢鸞，王殊睿幾步跑了過去。

夢鸞是自己從池子裏爬出來的，的服已經變了染料的，嗒嗒的在上，越發襯得纖細瘦小，的頭發也散了，落下來覆住眼睛，天氣炎熱，所以並不冷，可還是驚惶的呼吸著，像隻驚的兔子。

王殊睿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疼的聲音。“沒事吧。”他朝出手。

夢鸞搖了搖頭。

“發生什麽事了。”王迎鬆也走了過去。

“是誰幹的。”王殊睿心中火起，他這人偶爾也會熱，也曾有過邊疆殺敵馬革裹還的豪邁，夢鸞被欺負了，還是在他麵前第三次被欺負了，這讓他怎能舒坦，他下袍子蓋在夢鸞上。“青天白日，這下流手段，誰使的。”

人群安靜。

“沒人開口嗎，沒人承認嗎，那我今天就不罷休了……”

周圍議論四起。

“二公子，沒有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對不起……”夢鸞小聲道歉。

這話一出王殊睿就不相信，他才認識夢鸞，可這已經是第二次摔池子裏了，池子邊緣原本就比階梯要高，人哪有這麽容易掉下去，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這次他沒有看見，但上次他瞧得清楚……他的視線朝一旁偏了偏，意有所指的停在了張蘭桂上……

“你說出來，是誰要害你，我給你做主。”

“不是的，沒有人，是我自己不小心，二公子。”夢鸞小聲回道。

王殊睿又氣又恨，這蘇夢鸞真是個傻瓜，他明擺著幫了，怎麽還像個啞吧似的，膽子怎麽小。既然膽子小，那上次又敢手打人。

“你說，是誰，是不是張蘭桂……”

“冤枉啊，冤枉啊……”張蘭桂跪在了王迎鬆麵前。“大公子，冤枉啊……你得給我做主啊……”

“你這個刁婦……還不承認……”

“好了。”王迎鬆喝停王殊睿。“既然這位姑娘已經承認是自己不小心了，你還扣帽子幹什麽，殊睿，你真是閑著沒事做嗎？”

“大哥……”

“好了，跟我去帳房。”

王迎鬆不平極了，他瞪了張蘭桂一眼，腦中念頭一閃，扶起夢鸞，又溫的道：“你去洗一下，換件賞吧……”

等在一旁的王迎鬆皺了皺眉頭。

“二公子是什麽意思。”張蘭桂在人群散後和管事兒的嚼耳朵。

“什麽意思？”管事兒的也是一肚子火。“他在那麽多人麵前故意那麽做，就是讓你長腦子一點，以後別去招惹蘇夢鸞，蘇夢鸞是二兒子看上的人，你再這麽不識趣，連我也保不住你。”

明樓的帳房在西邊的一間小屋，屋角種著許多的翠竹，夏天正是繁茂的時候，鬱鬱蔥蔥不隻好看，還遮涼。王迎鬆坐在竹椅上端起一旁的茶杯輕啜了一口。“殊睿啊……”他開口。“咱們王家在京城也百年了吧，百年尊榮，王家在京城也算名門大家，這一百年單傳下來一直到這一輩才有了我和你兩個孩子，咱們的娘出自江南的書香門弟，是尚書家的小姐，你嫂子，也是江南世家的小姐。”

“哥，你想說什麽？”王殊睿覺得這話刺耳。

“你要和我裝傻。”王迎鬆抬了眼，他笑了笑，站起來理了理衫。“我話已至此，如果你要和我裝傻，那你就繼續裝下去吧，不過我提醒你，麵上可以傻，心裏可不能傻。今天就這樣吧，米行還有事，我先走了。”

王殊睿不是傻瓜，他哪會不知道王迎鬆的意思呢，王迎鬆列舉這種種出來，就是說，王家絕對不會娶一個明樓的工人做媳婦——既不門當，也不戶對……

王殊睿心鬱悶，幾口把王迎鬆留下的茶灌進了肚子，可火仍然沒降下去，他決定去找夢鸞，結果走得太急，一轉角就和一人撞在了一塊。

那個人是換好服的夢鸞。

“二公子。”

王殊睿擋住了的去路，夢鸞張著讓他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

“賞和嗎？”

這幾年生活困苦，夢鸞的子不知什麽時候變了驚弓的鳥，不敢和張蘭桂做對，也不敢和管事兒的做對，甚至不敢和任何人做對，怕。同樣，不敢接別人對的好，不是通過付出換來的東西，總有那麽一種不踏實的覺，這個二公子是怕的，之前才跑掉了兩次，而他不但沒找算帳，還讓管事兒的請回來……現在又這個樣子維護……

這算是好吧，可是扔然怕，怕承不起，也還不起。

一顆種子不能長參天的大樹。

夢鸞繞過他想離開。

“蘇夢鸞……”王家二公子握了腰側的手。“你多歲了。”

夢鸞怔了怔。“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年紀也不小了吧。”王殊睿腦中浮過王迎鬆的警告，不過他這人從沒怕過什麽，也不認為有什麽值得他害怕，都一邊去吧，他想。“蘇夢鸞，我這個人痛快，我就問了吧，你是要跟我繼續裝傻呢還是做出點反應呢？”他轉過，雙手抱在前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