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興王朝的布紡染權每三年更換一次，給家染布本就是一筆不小的生意，更別提附加的染坊名聲，聲，以及和朝廷關係的好，每到三年的時候，天下各家染坊竟爭激烈的程度，不亞於朝廷科舉之時。

趙瑾源宮就是因為這件事。

“這原本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花園裏，皇帝和趙瑾源坐在漢白玉的棋桌上，皇帝執黑子，趙瑾源執白子，旁邊擺著葡萄哈瓜等進貢果品，皇帝心思放在下棋上麵，所以說話的語速並不快。“隻因上一次的時候曝出了尚書賄的事，最後這王家得了便宜，事雖然是下理了，但三年過去，盯著今年這事的眼睛可不，所以朕想了想，決定把這件事給你去辦……”

“上一次是王家得了嗎？”趙瑾源重複的問了一遍。

皇帝輕輕點了點頭。“王家大公子的手段你大概也聽說過，不聲不響鏟了葉尚書的底，最後幾家行賄的染坊除名，得了便宜的，就是王家，王家染坊原本不是主業，這幾年趁著這東風，倒是越燒越旺了。”他說著手執黑子放棋盤。“該你了。”

趙瑾源瞟了一眼，拈起白子放棋盤。

皇帝神一喜，怕趙瑾源反悔似的匆匆下子。“皇弟，你輸了。”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趙瑾源一看，果然已經回天乏力了。

“皇弟一向明，和朕下棋鮮有失誤的時候，今天怎麽讓朕逮著一個空檔。”

趙瑾源也不惱。“人手失手，馬有失蹄，輸得心服口服。”

皇帝笑得更歡。“再來一盤。”

趙瑾源起理了理服。“臣弟還有事，先告退了。”趙瑾源一出宮謝榮就跟了上來，謝榮瞅著趙瑾源神不怎麽對勁，他不敢驚擾，隻的跟著，走了一段路趙瑾源停了下來。

“王爺？”

“你給本王出去，今年的布紡染權，本王是主決策人。”趙瑾源眉微微挑了挑。

趙瑾源這人一向低調，謝榮跟在他邊這麽多年自然是了解他的，他個素靜，不喜歡有人煩他，如今這消息出去，上門的人怕是會踩破王府的門檻，趙瑾源如此自找煩惱，是為什麽呢？

謝榮自然是不會問的，他把消息傳了出去。

之後幾天求見的人果然幾乎把門檻踩破，但趙瑾源一個人也沒見，每次待煩了，他索待管家說什麽人也不見。

照理說趙瑾源不見人便有大把的時候留在家裏，但很多時候謝榮找不著他人，他有心消失，謝榮也沒辦法，有幾次倒是撞見了，趙瑾源應該是從外麵回來，神並不好，嚴肅冰冷，有一次甚至罵了蘭姬……

起因並不是什麽大事，眼見著夏天快過去了，蘭姬便找了師傅做了新，這新的手藝自是比不是宮裏師傅的，但怎麽也是一片心意，淺灰的袍子，做好之後蘭姬還在服上繡了幾株翠竹，這一切弄好之後便去書房找趙瑾源，但謝榮也不知道趙瑾源去哪兒了，謝榮見心誠，但讓在書房外麵的涼亭等。

等了好一會兒趙瑾源才回來，蘭姬抱著服給他福了禮。

“你下去吧。”趙瑾源語氣不怎麽好。

“王爺，新做的賞，你試試吧……”

趙瑾源看了服一眼，又看了看一臉希冀的蘭姬，冷聲道：“不試，難看，下去。”

蘭姬委屈，躲在樓裏幾天也沒出來，趙瑾源也不理，索住在了書房，這一住，就是半個月。

謝榮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弄清楚了趙瑾源的去。

那是一個清晨，他起得早，練完功準備回房洗澡，在轉角的時候看見一個人影閃出了王府大門，那個人影他日日伴隨，豈會不悉，不是趙瑾源是誰。謝榮全還汗著，但他略一思量就跟了上去。

這一跟就跟到了明樓大門，這個時候謝榮約已經猜出了大概，但他還是不怎麽相信，於是又跟，眼見著趙瑾源爬上了屋頂，又掀開了屋頂的一瓦。

謝榮沒敢跟太近，但他聽得分明，那屋裏是蘇夢鸞的聲音。

那天趙瑾源在屋頂呆了一個時辰，用過午飯後又消失了一個時辰，回來時汗衫已經了。

謝榮在心裏想，這麽烈的太，在屋頂趴了一個時辰，不才怪呢。

冷落蘭姬半個月在王府是從來沒有的事兒，蘭姬等了這麽長時間大概有些坐不住了，便有心討好趙瑾源，在趙瑾源沐浴的時候穿著件鮮紅紗進了書房，謝榮略一思索便沒阻攔，結果趙瑾源瞧見了，冷冷的讓回小樓，蘭姬不肯，最後換得趙瑾源冷絕的一個“滾”字。

謝榮在屋外聽得心都驚掉了。

一回小樓蘭姬就趴在床上哭了個痛快，原本還抱著希得到一個名份，現在看來，怕是不久之後就得被送人了，這皇太後親賜的麵子，怕是也沒有瑾王爺的心重要。

第二天趙瑾源倒是沒出門，他在書房看書，兵書，講技法謀略，午飯之後有人送了帖子來，說是邀請瑾王爺於皓遠樓一聚。

這皓遠樓伴於京城江畔，東有香山，香山有紅葉，西有明湖，湖上畫舫泛舟，樓裏雕梁畫棟，紗窗曼曼，無論是品茶還是觀景，都是一絕佳的去。

這皓遠樓屬於王家。

趙瑾源乘了轎子出門。

轎子停在皓遠樓前，王家大公子王迎鬆親自掀的轎簾。“王爺，你能前來，真是王某的榮幸，樓上已備好薄酒，請。”

“迎鬆，你我本是朋友，何必如此客氣，什麽王爺，我瑾源就可以了。”趙瑾源笑。

王家大公子也笑。“你我私下見麵理當如此，但今日請王爺前來，實在是因為公事，公私分明，迎鬆這點是明白的。”

趙瑾源頓了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氣了。”

王迎鬆跟在趙瑾源後垂了垂眼，他本是人似的人，豈會不知道今天這一聚不會如此簡單，且說這半個多月以來，因為紡染權希能與趙瑾源見麵的大家大族不知幾何，但趙瑾源呢，統統不見，如今他也隻是一試，原本也沒抱希，但趙瑾源來了，還跟他客氣，王迎鬆和趙瑾源認識，但認識程度不到知已，所以他是萬萬不會真如趙瑾源所言他謹源的，這麽微微客氣趙瑾源又端起了架子，本王本王的豈不是生疏立見，立場分明，今天這一麵，怕是不會如此簡單。

王迎鬆上了樓之後就讓人送上了茶水上來，對於弄不明白的事，他一向是以靜製的。

“本王知道王公子邀請本王的目的所在，但皇上待了，今年的紡染權變更務必做到公平公正……”

“這點是自然。”

“這三年裏，王家給方染的布質量上乘，皇上對此並無不滿。”趙瑾源輕啜了一口茶水。“但是前些日子我偶然去到王家一家明樓的染坊，發現王二公子在那裏麵，但王二公子在裏麵的工作似乎隻是在裏麵睡覺，而帳房的工作卻是一個人在理……大公子，如此的工作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王迎鬆心底沉了沉，趙瑾源話裏的重點不是在於工作方式的妥當不妥當，而是在於他弟弟王殊睿，其實誰負責一家染坊本不是什麽大事，趙瑾源不喜歡，換人就是了，偏偏他拿這麽一件事來提點他，目的何在？

王迎鬆心思轉個不停，旁邊的謝榮也想開了去，這主子窺蘇夢鸞，又攬下了紡染權的事兒，王家染坊在這幾年發展壯大，但還沒到一家獨大的程度，這紡染權事關重大，了，便是利上加利，王家染坊必會有一番作為，如果不，便是上長的莊嫁被人生生折斷，對王家的影響不可謂不大，所以今年的紡染權定是王家必爭之，結合這段時間的種種異，謝榮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這天，怕是要變了。

結果當天晚上就下起了雨，瓢潑似的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夜，一個夏天的暑氣就這麽褪去了，第二天早上天清氣爽，鳥鳴聲聲，一大早趙瑾源就在書房練字，謝榮送早飯去的時候他剛好寫完一篇，寫得是一首詩，他停筆問他：“怎麽樣。”

“王爺寫得很好。”

“是嗎？”趙瑾源笑了笑。“本王記得夢鸞喜歡這首詩的，尤其是這兩句，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謝榮心底深深的不安。

謝榮不安的同時，王迎鬆同樣覺不安。

昨天趙瑾源在皓遠樓語嫣不詳，連飯都沒吃便匆匆回府，他從皓遠樓回家的時候待了一件事出去，查查趙瑾源，查查趙瑾源口裏的那個工。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他正在逗孩子，王家的孫輩是兩個一前一後出後的龍胎，男孩安靜，孩咋呼，他更喜歡孩些，總是爹爹，爹爹的個不停。

這孩挑，像王殊睿。

“爹，如果我把這碗飯吃完，你得給我五片金葉子。”

“哦。”王迎鬆微笑，這孩子知道金葉子是個好東西，談條件的時候總要金葉子，陸陸續續下來，已經積攢了不。

“那你拿金葉子要幹什麽呢？”

“買地，建房子，買鋪子，做生意……”

王迎鬆哈哈大笑了起來。“小鬼丫頭。”他了孩子的頭。“還要買什麽呢？”

“還要買相公。”

孩子娘笑了起來。“小丫頭這麽漂亮，相公哪用得買呢？”

孩子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要買一個爹一樣的相公。”

王迎鬆哈哈大笑的時候門邊傳來了聲音，他的心腹在門邊朝他使了個眼神，王迎鬆把孩子遞給妻子，轉帶著心腹進了書房。“說吧，怎麽回事。”他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公子……”心腹聲音得低。“瑾王爺是太後養在宮外的一招棋，這你是知道的，但是據了解，先皇病危時，瑾王爺曾經被刺，他養傷的時候是藏在一家姓蘇有小吏家裏，那小吏有一個兒，蘇夢鸞，有蘇府的下人說，蘇夢鸞強著瑾王爺娶了，後來蘇府九族被誅，再後來……聖上登基……至於其中的，現在還不太清楚……”

“瑾王爺提到的帳房裏的人，是不是蘇夢鸞。”

“正是蘇夢鸞。”

“二公子呢？他在哪兒？”王迎鬆問。

“在廳裏吃早飯呢，說是吃完就去明樓。”

“風雨來，他還逍遙快活。”王迎鬆聲音放得輕，眼裏卻生生出些寒氣，他一拂袖子站了起來，腳步不停的朝廳裏趕去，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

王迎鬆進去的時候王落生還沒合上，他連連招呼王迎鬆。“迎鬆啊，你弟弟真懂事了，還向我保證要把明樓發揚大，看他天天這殷勤勁兒，我還真開心啊……”

王迎鬆心裏有火，他挨著桌子坐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明樓有什麽稀奇玩意這麽吸引你呢？”

王殊睿躲避著王迎鬆的視線。“哥，你說什麽吶，怎麽能不相信我呢？”

“你值得我相信嗎？”

“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王殊睿放下勺子就走。“爹，我去明樓了。”他撒開腳丫開始跑。

“給我站住。”王迎鬆聲音嚴厲。

“一大早的，怎麽了？”王落生察覺出不對勁，他站起來看了看王殊睿，又看了看王迎鬆。“兩兄弟的，有話好好說。”

“爹，我遲了，我要去明樓了，大哥風發神經呢，你別理他。”

王殊睿是跑得比兔子還快的，王落生沒有問的人隻有問王迎鬆。“睿兒怎麽了，你一大早的在生什麽氣。”

王迎鬆眼皮垂了垂。“沒什麽。”他一拂袖也出了門，出了門他又回了書房，他想，這下麻煩來了，看王殊睿這個樣子，無論趙瑾源對蘇夢鸞是還是恨，他的麻煩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