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殊睿去明樓的時候夢鸞正在和人起爭執，爭執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夢鸞的死敵，張蘭桂。起因大概是染的一批布出了什麽問題，而張蘭桂，正是罪因，但不承認，還和夢鸞吵。

張蘭桂的神頗為不屑。“別以為你有二公子做靠山我就怕你，這青天白日的，還能誣賴害我不，不是我，我沒做過，你別栽贓給我，蘇夢鸞，誰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啊，你恨我，所以才這樣報複我，但我不怕你，你隻不過是靠著二公子才去的帳房，沒有二公子，你算個什麽呀，誰也不到你，怎麽，現在有人撐腰了，子骨了，就這樣打擊報複了，明樓這麽多人，大家誰不知道啊，大家說是不是啊……”

張蘭桂這麽一吼，沒有人應，但也沒有人反駁，所有人噤聲看這爭端像在笑話似的，其實這些工人也不是傻子，夢鸞和二公子的關係微妙，但張蘭桂和管事兒關係同樣微妙，這二公子表麵上看起來是比管事兒的說話有份量，但實際上呢，二公子的名聲大家都知道的，花花公子，當玩似的，誰知道他什麽時候玩膩了就拍拍屁走人了，這管事兒不一樣，他在明樓呆了這麽些年，從小工做到現在的管事兒，他悉明樓的一切，悉染布的一切，是大公子倚賴的人，所以其實明樓的核心，是管事兒而不是突然殺進來的二公子。

所以這話，說不得。

“我不需要別人的認同……”夢鸞淡聲道：“這事是因為你的原因，證據已經確鑿，現在管事兒的和二公子都不在，等他們回來，我會向他們兩個待這件事。”

“你敢……”張蘭桂叉著腰怒瞪著。

“我當然敢。”夢鸞聲音放得淡，卻堅決，的頭抬得高，著，也沒笑，眉凜著，微微出些淩厲的氣勢來，張蘭桂這種人最是仗勢欺人，正要說什麽，卻見王殊睿停在了人群的外圍，那模樣，倒有幾分欣賞夢鸞的樣子，這兩人的關係是揣測了很久的，前前後後也想了個徹，如此一想，人不像曬了幾天的菜似的蔫了下去。

王殊睿對著夢鸞拍手。“你看，有用吧，抬頭，拿出氣勢，讓別人怕你，至得有個讓別人害怕的模樣。”

夢鸞正在回帳房，帳房還有許多事等著。“二公子，這隻是我的本份而已，在其位，謀其政，這是我應該做的。”其實的想法很簡單，欠了他很多，沒什麽可以回報的，這明樓的事上，至得盡一份心力。

“你還真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別‘二公子’，你偏。”王殊睿撇了撇，神頗為懊惱。

夢鸞停了停。“二公子，我領的是明樓的薪水，你是主，你二公子是應該的。”

“你就非得很我做對，是吧。”

“二公子，你言重了。”

於是這就徹底和他生疏起來了，王殊睿抬了抬頭，夢鸞徑直朝前走著，他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悶。

遠，一人緩步停在明樓大門前，他長玉立，神嚴肅，他看著王殊睿和夢鸞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大公子。”管事兒的小聲開了口。

王迎鬆回過神，腦中略一思索，俯在管事兒耳邊說了句什麽。

帳房裏夢鸞撥著算盤，而王殊睿仍然在裏間，裏間擺著著一些他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東西，稀奇古怪的，他躺在竹椅上，左邊是冰桶，右邊是葡萄和酸梅，他一顆一顆吃著葡萄，眼神卻沒有離開過夢鸞。

管事兒的進來時怔了怔，他徑直走到裏間對王殊睿道：“二爺，我有事和蘇夢鸞商量……您看……”

王殊睿吐了一顆葡萄籽。“那你和商量啊，問我幹什麽，又不是我的私人品，我管得著嗎？”這話說得尖銳，管事的怔了一下，又點頭哈腰的告退，夢鸞見狀，跟在管事兒後理也不理王殊睿。

王殊睿一拍冰桶站了起來，他走了幾步狠狠踢了門幾下，腳疼，又走開，窗外夢鸞和管事兒的已經走遠，王殊睿扯了一顆葡萄在掌心碎，然後像轉圈圈似的來回個不停。

夢鸞和管事兒的一轉角就見了張蘭桂，張蘭桂眼神淩厲，進他們兩個人中間，拉著管事兒服不讓他走。“哎呀，你去哪兒了，由著人家被欺負，也不給人家做主……”

夢鸞見狀隻好說去外麵等他，這正好合了管事的心意，他道：“你到皓遠樓去，我呆會就過去。”

夢鸞當然知道皓遠樓是什麽地方，也並不認為什麽事需要到皓遠樓去談，疑的道：“皓遠樓？”

管事兒的點頭。“對，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夢鸞一走張蘭桂就拉著管事兒的袖眼淚。“你要給我做主呀，這小賤蹄子眼裏完全沒有你了，想整死我，你得幫我，你不幫我，我就不要活了……”

這人事不足敗事有餘，管事兒的也有煩悶。“這不是你自己幹出來的嗎，蘇夢鸞也不算害你。”

張蘭桂怔了怔。“你說什麽……”說著拳頭往他上招呼。“你這天殺的說什麽，你是不是看上那小賤蹄子上，啊……”

“你瞎說什麽，也不怕二公子聽見了。”

“我怕什麽，反正我也是賤人一個，我告訴你，你不幫我，我就把我們兩個的事抖得天下盡知，抖到你娘子耳朵裏麵去……反正我都到這地步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

這管事兒是個妻奴，最怕的就是家裏那隻母老虎。“你別，我幫，幫你還不嗎……”

張蘭桂微微笑了笑，又哄道：“其實也不是完全幫我，你想啊，這蘇夢鸞如此囂張，怕是想騎到你頭上去，這麽修理我，本就是在打你的臉呢，你說對不對……”

管事兒的不耐煩了。“行了行了，我先去理大公子待的事，大公子還在等著呢？”

“大公子待的什麽事？”\t

“我哪兒知道，大公子隻讓我把蘇夢鸞引去皓遠樓。”

張蘭桂眼珠轉了轉。“咱們去看看。”

“你別去搗。”

“看看又不會一塊，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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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鸞一進皓遠樓就有小二迎了上來。“公子在二樓，蘇姑娘請……”

夢鸞不知道這個公子是指的何人，但小二的意思明顯這公子等的就是，弄不明白，隻好跟著小二往樓上走，上樓後大概走了十來步，小二停在門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就在裏麵。”

夢鸞推開了房門。

房間清幽，最讓人注意的便是那占了牆麵近乎一半的窗戶，從窗戶出去便可以看見青山鸞翠，江水滔滔，早上的薄霧還沒有散去，朦朧之中盡顯山河磅薄之勢，屋左右兩側擺著幾盆蘭花，花枝蒼翠，似碧玉剔，一張八仙桌立在中央，一人位於上方，桌上還擺著青花的上品茶杯，杯中有如玉的青葉，映著清澈茶水煞是人。

那人玉麵冠玉，笑如春風，他手指修長，端著茶杯的姿勢煞是好看。他站起來朝夢鸞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

“大公子。”夢鸞停在了桌邊。“不知你找我來，是因為何事？”

“請坐。”王迎鬆再次道。“時間尚早，不急。”

夢鸞側坐了下來。

“蘇姑娘平日喝茶嗎？”

王迎鬆微笑：“蘇姑娘客氣了，皖南那個地方，最是出文人雅士，本朝茶經的作者，便是出自皖南，蘇姑娘來自皖南，怎麽會不知道品茶呢？”

夢鸞眼皮垂了垂，來自皖南的事兒，幾乎沒有人知道。“夢鸞是真不會品茶。”

王迎鬆微笑。“品茶品酒，最點晴的便是一個品字，既是品，便是時間，急不得，蘇姑娘，請。”王迎鬆說著執起茶壺給夢鸞倒了一杯。“世人都知道茶有貴賤，卻不知道貴茶貴在何，你看我們現在泡的這種茶，許多年前原本是沒有的，貴茶味道好，數量，賤茶數量多，味道，多年前有人試圖中和貴賤兩種茶業的優點培育出一種數量優，味道優的茶葉，但多年過去卻仍然沒有功，而這種茶葉，卻是兩種貴茶結合而來，數量自然也，但味道卻取兩家之長自一派……就像脈，這東西是很難改變的……”

“夢鸞教了。”微笑著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這王迎鬆通篇的貴賤二字，這貴，自然是指的他，這賤，自然是指的。

“說到脈，就不能不說人，其實這人也是一樣的，王家家業百年，一共娶過五位媳婦，一位將軍之，一位世家千金，一位書香門弟……王家不是貪慕權貴，隻是這從小環境的差異會造人生觀念的不一樣，娶妻娶閑，仁，義，忠，孝，靜……任何一樣品格，都是必不可的……”

話已至此，再端著茶杯就顯得過了。“大公子，你放心，我對二公子並無非份之想。”

王迎鬆微笑。“之前王府有個下人，他東西，他向我保證再也沒下次了，我當時年，又有慈悲之心，我給他機會，但仍有東西不見，最後我在沒有證據的況下把他趕了出去，府裏便安靜了……所以，很多時候人的保證，隻是比笑話好笑些而已……”

“那……大公子的意思呢？”

王迎鬆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擺在夢鸞麵前。“這是一萬兩的銀票，足夠你和那個孩子下半輩子的用度了……”

夢鸞看著麵前的銀票沒有應聲。

“我隻有一個要求。”王迎鬆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不要再呆在京，不要出現在殊睿麵前，不要再和王家扯上一點關係。”

其實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隻是沒想到這麽快，不過好在沒有奢，所以也不必太傷心。“大公子，我知道怎麽做了。”站起來想走，卻忽然覺得腳步虛浮，用力抓著桌沿，很用力，指甲漸漸生出幾分疼來，視野裏的一切似乎都朦朧了，想，原本以為是不在乎的，可在這個時候卻想流淚，——倒底在乎了。“大公子，這些銀子我不要，我向你保證，我會離開京城，離得遠遠的。”小小聲的說。

王迎鬆站了起來，他度步走到了窗邊，他把窗戶開大了些，風灌了進來，有些涼，一地黃葉，原來秋天已經來了。“你還是拿著吧，你拿著，我才能放心。”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格外的重。

此時門外的兩個人推推搡搡下了樓，張蘭桂一下樓就往明樓的方向跑，管事兒的要去拉，可怎麽拉得住，平日裏胖乎乎的人，跑起來像隻兔子似的。

管事兒的原地不住的跺腳。

張蘭桂一回明樓就徑直朝帳房的方向跑，帳房沒人，推開了裏間的門，王殊睿正在困覺，懶洋洋的原本以為是夢鸞回來了，掀起角卻發現是這個胖人，心下當即不悅起來。“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來，還有規矩沒有。”

張蘭桂很興。“二公子，我來揭蘇夢鸞那個賤人的真麵目……”

王殊睿怔了怔。“什麽真麵目，你說清楚。”

張蘭桂正要開口，可話到邊又停了下來，這人也並不太傻，知道什麽況是對自己有利的，也知道自己可以利用這些況做些什麽。“二公子，我這消息可得來不易，哎，我酸，我手疼，我頭還暈……”

王殊睿不耐。“你想要多。”

張蘭桂知道這二公子平日揮霍，也不是太在乎銀子，就想著趁此機會宰一筆，以免被趕出明樓還什麽也撈不著，笑著出一手指頭。“一百兩。”

王殊睿索把錢袋子全扔給了。“說，夢鸞怎麽了。”

“那個蘇夢鸞啊，真不值得二公子喜歡，那個的人，嫌貧富……”

“說重點。”王殊睿怒吼。

“重點就是大公子去找蘇夢鸞，大公子拿了一萬兩給要離開你，蘇夢鸞答應了……二公子，你被一萬兩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