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殊睿現在真切會到了“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的含義。

出事之後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去見王迎鬆一麵，王迎鬆理這類危機有著富的經驗，所以他的話，是一定要聽的，結果到了天牢，那些守門的侍衛本不讓他進去，王殊睿是懂規矩的，銀子遞過去，侍衛惦了惦，很滿意。“二公子，不是我們不讓你進去看大公子，實在是……”侍衛的聲音低了些。“上頭有待，是聖上吩咐的，如果我們被發現了，便是抗旨，是要掉頭的。”那侍衛如此道，說著又停了停。“不過二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大公子的，如果大公子了一頭發，我們一定上門向二公子賠罪道歉。”

這話說得漂亮，可是漂亮話人人會說，王殊睿了解這些侍衛的臉，這上說照顧，其實又能照顧到哪兒去呢。不過這趟監牢也不算白走，至他清楚了一件事，得把大哥弄出來或者是見大哥一麵。

他從人小不缺銀子，玩在一起的也是富商家之人，這些人後的人脈背景不可小覷，王殊睿想的下一步，便是去找這些人。

結果不是避門不見就是有事外出。

第三步是去找了當朝的員，王家立足京城百年，和府的關係，自然不是一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隻是如今王迎鬆獄，王殊睿本沒被那些人放在眼裏，就算有什麽利益勾結把柄小辯，王殊睿因為從小不問家事，自然也是無法利用的。

隻有一個員見了他。“二公子，你也知道，皇上親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八個字於瑾王爺，瑾王爺這次是有心為難你們王家，他私下表了態，誰幫王家，就是和他作對，他這人平時低調，對權力也沒什麽-，所以朝中沒什麽敵人，現在他這態度已經表了出來，你想，誰會去這個爛攤子……二公子啊，私下說一句，瑾王爺要啥，你們王家就給了吧……”

王殊睿的手握了拳頭，人冷暖，他這一刻算是見識了個，隻是夢鸞是一個人，更是他妻子，哪有被當東西送來送去的道理，王家家業百年，斷斷沒有靠一個人殘存於世的道理。

那人又道：“還有，你知道刑部尚書吧，他一向和你們王家好，知道他為什麽不在京城了嗎，因為皇上調他去查明源的大案，明源大案千萬縷，沒個一年半載肯定結不了案，鞭長莫及，尚書大人想幫你們王家也沒有辦法，還有，知道這個建議是誰提的嗎，瑾王爺提的。”

趙瑾源一步一步早就已經計算好了，王殊睿恍惚看見一張大網慢慢的，慢慢的收，收到最後，勒死在裏麵的，便是王家。

王殊睿恍恍惚惚回了家，管家朝他打招呼，他聽得並不太清楚，隻擺擺手朝住的別院走，他走到門邊時卻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的腳步邁不起來，夢鸞就在裏麵，這是他日日喜歡的場景，勞碌了一天的男人回家，門口有人溫的影，房裏有洗臉水，給他，給他洗臉，陪他一起吃飯說話……

可是他不知道進去後說什麽，一天下來，什麽也幹不，什麽也做不了，天地之大，他隻是一個渺小的人，歲月匆匆，他虛度了二十幾載……他隻是一個沒有用的男人……

王迎鬆轉朝外走。

窗外的夢鸞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模糊掉。

生活困頓，一個男人的脊梁未必就能撐起一方天地，王殊睿畢竟涉世未深，當人在絕的時候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麽死，要麽妥協，可以不妥協於命運，卻無法不妥協於生活。

這種選擇，夢鸞太明白了。

坐了下來，然後拿起了一旁的針，在繡花，已經繡了一下午了，枕套，鴛鴦戲水，完了一隻，另一隻，卻怎麽也下不去針，看著，眼淚莫名的流了下來，的綢布，淚水漸漸暈染開。

後一道聲音。“蘇姑娘，王爺想見你。”

夢鸞回過頭去，卻見那人穿著藍的外衫，腰間別一把劍，站在離五步遠的地方，神嚴肅。

是謝榮。

“我不想去。”夢鸞淡聲道。

“屬下領王爺命令而來。”謝榮道。“蘇姑娘不要我手。”

夢鸞無奈的笑了笑。

被帶去了皓遠樓，趙瑾源站在窗邊，從他的視線看出去，能看到滔滔的江水以及巍峨的青山，此時天已經暗了，黑雲下來，沉沉的仿佛堪不了這天的重負，有風吹灌進來，他的服被掀起，卻有一氣勢立於那窗口，那天地……

夢鸞覺得自己不過氣來。

“王爺，蘇姑娘來了。”

他停了一會兒才轉過了，視線停在上，沒笑，房裏還沒點燈，朦朦的並看不清他的眼睛，隻恍惚的覺得幽暗，又像是一個漩渦，一不注意就被吸進去。夢鸞想走，可耳裏卻聽見謝榮關門的聲音。

他朝走了過來，一步一步，越走越近，他一直盯著看，帶著一掠奪的氣息，夢鸞驚惶，的心跳得很快，在心底一步一步吼，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挪不腳。

他靠近了，抓住了的手，夢鸞心底的某一仿佛斷掉了，的繃，在他抱著的時候僵。

趙瑾源自然是發現了，他皺皺眉，然後放開了。

“本王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本王的確是等不及了。”他用額頭挲著的額頭。“夢鸞，你說本王卑鄙也好，下作也罷，本王想要你，沒得到，就絕不罷休。”

夢鸞輕輕閉了閉眼睛。“我有什麽好。”

“那王迎鬆又有什麽好？”

“他會對我好。”

“我也會對你好。”

夢鸞便不說話了。

房間更顯沉，他讓在桌邊坐下，關上窗戶，又點上燈。夢鸞這時瞧見了他的神，微微開懷的模樣，倒是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顯得溫和帥氣。

如果幾年前他對這麽笑，那該有多好。

“本王今日還帶了一個人來。”趙瑾源的模樣有幾分討好，他手在空中拍了拍，門外有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一個小孩子走了進來。

是文錦。

夢鸞控製不住的跑了過去，把文錦抱在懷裏，這覺並不真實，懷裏的一團溫熱，就是一直心心念念了幾個月的文錦。

文錦黑了，也壯了，那小手著，薄薄的一層繭。

“文錦，你過得好不好吶。”夢鸞細細查看著。

“姑姑。”文錦這些日子跟在趙瑾源邊，個也有朝趙瑾源發展的趨勢，謝榮平日就覺得這小子沉默得，那雙眼睛，黑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著，就像是一個大人似的，可這個看似大人的小人兒畢竟才滿六歲不久，他不說，並不代表沒想著夢鸞，不但想，還想得很。所以這一旦見著了，心的緒便像洪水似的停也停不住了。“姑姑，姑姑……”他著，眼圈漸漸紅了。

當初跌落懸崖時夢鸞隻恍惚聽見文錦了一聲姑姑，不敢確定，這些日子更不敢妄想，如此聽見了，知道是真實的了，不又驚又喜，捧著文錦的臉蛋看了好一會兒，又把他抱在懷裏。

文錦覺得有些不過氣來，可夢鸞手上的勁一點也沒有減。

“文錦吶……姑姑也很想你吶……”

遠的趙瑾源看了好一會兒，他站起來把文錦拖開，文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夢鸞一眼，卻沒有掙紮哭鬧。

“趙瑾源，你幹什麽吶。”夢鸞聲音有些哽咽。

趙瑾源讓店小二上菜。“我們聊聊。”

滿滿的一桌菜，全是喜歡的，趙瑾源又讓小二溫了一壺酒上來，酒香，他慢慢給夢鸞倒滿。

“喝一杯吧。”他說。

夢鸞沒有應聲。

“本王知道你和文錦的好……”趙瑾源驀自啜了一口。“文錦從小跟著你長大，你待他，怕是比親生的孩子還要好，本王知道你想他了，便帶了他來……”

夢鸞看著他。

“文錦其實很聰明，本王讓了人教他功課，然後謝榮教他功夫，每天本王都能看到他的進步，這種覺很微妙，本王想你一定也想每天看到文錦的進步吧。”

夢鸞眼底有淚花閃。

“夢鸞，你想不想看著文錦長大，然後看著他結婚，生子……”趙瑾源淡淡的挑了挑眉。

“條件呢？”

“你知道條件的，不是嗎？”他笑了笑。“隻要你離開王府住進王爺府，你就可以和文錦永遠在一起……”

夢鸞冷冷的笑了一聲。

“你和王殊睿不會有結果的。”他淡淡的道：“隻要你不離開王家，本王就會一直找王家的麻煩，王家就算家大業大，恐怕也會厭煩這種煩惱……更何況，本王是，王家是民，民不與鬥，這是千古的的道理……”

……

“夢鸞，你何必這麽強呢，明明知道是錯的，明明知道不可能有結果的，你這樣拖著，隻不過讓所有人痛苦……”

……

“夢鸞，王家不適合你，也護不了你……本王對你誌在必得……”

……

“誌在必得，你懂嗎？你早晚得到本王邊……”

……

“早做選擇，早點結束這一切。”

“我要想一想。”夢鸞捂住了耳朵，神痛苦的看著趙瑾源。“我要想一想。”垂下眼道：“別我，真的，求求你，別我。”

趙瑾源端起麵前的酒杯輕啜了一口，他看了文錦一眼，文錦仍然是平淡無波的模樣，這孩子……趙瑾源笑了笑……將來怕是不一般吶……

吃完飯後夢鸞回了王府，回王府這一路走得緩慢，冬天了，街了的燈籠都稀了，風吹在臉上，也隻剩寒冷這一種覺了，王家仍然安靜，留的看著府裏的一切，也許，沒多久就再也看不見了……

到了軒華苑門口時停了下來，想起幾個時辰前王殊睿也是在這個位置站著，他在想什麽，會不會和一樣到絕。

夢鸞猶豫了很久，卻突然像王殊睿一樣沒了勇氣，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地方，是他們兩個人的婚房，攔著一個下人問殊睿在哪裏，下人想了想說在老爺夫人那兒，夢鸞怔了一下往那邊走，結果才走近就聽到一陣爭執聲。

“把那個人出去王家的麻煩就解決了。”這是王老爺的聲音。

“我不。”王殊睿回得堅決。“爹，夢鸞已經是我的妻子，我們拜了天地拜了父母的，你接了的跪拜，說明你就接了這個媳婦兒，現在出爾反爾，你還拿王家還我，你不知道王家最重視的便是信譽嗎？”

“畜牲，王家現在大難臨頭了，不是爹寡薄信，而是況特殊，難道你要你大哥在你麵前被斬頭？”

“好了好了，慢慢說，慢慢說。”這是王夫人的聲音。

“爹，娘，反正我不會把夢鸞出去。”

“殊睿，殊睿吶……爹求求你吶……”

夢鸞低頭看了一眼，的腳踩在了芳華別苑的外門上，怔了怔，收回來，然後沿著花園往回走，經過廊橋繞過前廳然後出了大門，距離大門一柱香路程的地方，就是瑾王府的大門。

深吸了一口氣，就這樣吧，結束了。

夢鸞站在瑾王府門前舉手要敲門。

“夢鸞……”

這聲音悉，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夢鸞……”

被人從後抱住了。

“殊睿，沒辦法的，我們能怎麽樣，以前還可以走，可是如今走了，就是王府幾十條人命，你擔不起，我擔不起，我們都擔不起的。”

“夢鸞，我們不走，也不逃，可是我相信總會想到辦法的，真的，再試試，試一試好不好……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就這樣結束了，你甘心嗎？甘心嗎？”

夢鸞搖搖頭。

“那好，我們再等等，我讓人飛鴿傳書給了刑部尚書一封信，如果順利，這幾天會有鳥兒給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