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嗖——

一箭正中藏于草叢中的野兔。

侍衛上前拎起野兔，“公主，中了！”

明鸞收起長弓，“收起來。”

“是。”

明鸞握著韁繩，信步朝前走，這兒是九安山林邊緣，隨可見一些野兔野，再往里走林深，那才是大型野的聚集之地，馬場那一窩猛虎也正是從這林深里獵來的。

若想拔得此次春獵的頭籌，那群世家子弟必得進去林搏一搏。

前世明鸞也進去了，險些被猛虎所傷，后被謝長珺所救，但這一世并不打算進去。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死過一次的人，會更惜自己的命。

側倏地有什麼東西飛快竄了出去，明鸞定眼一瞧，“是雪山銀狐！”

明鸞后的親衛拉弓箭。

“別傷了它！”

銀狐通雪白，與平常的狐貍不一般，長得可，且十分溫馴不傷人，很都城眷們的喜，只是這小家伙材短小又太過敏捷，在茂的樹林間比馬兒跑得還要快，極為難抓。

但它一般出現在林深，活在茂的叢林中減天敵對自己的威脅，很出現在林邊緣。

明鸞后的親衛收起長弓，騎馬去追。

奈何銀狐姿矯捷，逃竄在草叢間，后的侍衛剛趕到它前頭，小銀狐四爪矯健往右一躍便躲過了侍衛的圍攻，更有兩個侍衛因為銀狐而來不及拉韁繩，狠狠撞在了一。

就在侍衛焦頭爛額之際，一側傳來馬蹄聲。

謝長珺右手握韁繩，盯著眼前不斷逃竄的銀狐，子探出馬背，風馳電掣間，左手于叢林間一撈，銀狐的兩只耳朵便被他揪在手里，吱吱哇哇地大起來。

他一手提著銀狐一手握韁繩，來到明鸞跟前，下馬。

“參見公主。”

“你怎麼在這？”明鸞盯著他，“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父皇邊，為他馴養馬嗎？”

“是陛下代讓微臣來找您的，陛下特意囑咐微臣，保護公主的安危。”

“這兒又沒什麼猛，哪有什麼安危，陛下說了，這次春獵取得頭籌者，重重有賞。”

謝長珺微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微臣能從馬場的馬奴為陛下的監馬，一切皆是公主的恩賜，于微臣而言，公主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給你立功的機會你不要，那便算了，”明鸞看著在他懷里大的銀狐，“把它給我吧。”

又見銀狐右肢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曲著，明鸞猜測可能是傷到了，下上繡金的披風，好好的裹著它。

原來還吱哇大的銀狐在明鸞懷里突然安靜下來，睜著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明鸞，甚至還頗為黏人地蹭了蹭明鸞上來的手背，很難讓人不喜。

明鸞眼中盛滿了笑意，下意識看向馬下的謝長珺：“長珺，你看，它喜歡我。”

下意識的話說出口，明鸞還未反應過來，謝長珺已然愣了片刻，他從未見過笑得如此開懷的公主，也從未聽人過他一聲長珺。

公主這句口而出的話，仿佛過千遍萬遍，才能如此毫不設防說出口。

沉浸在銀狐依賴中的明鸞倏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笑意淡了些許。

前世和謝長珺相伴了七年，他曾經是的馬奴，是的侍衛，是的將軍，悉的稱謂早已刻進了骨子里，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哪怕如今恨他骨，也改不掉曾經無比依賴他的習慣。

臉上笑意徹底散去，明鸞一手抱著銀狐一手握韁繩，“走吧，回營。”

狩獵不到一個時辰，明鸞便帶著一只銀狐和一只野兔回了營地。

將銀狐送到陛下面前時，陛下還忍不住打趣道：“往年不拿個第一不罷休的七公主，怎麼今年的戰利品只有一只野兔，和一只白狐？”

“父皇，銀狐可難抓了，我迫不及待地想給您看看，可嗎？”

“可，阿鸞可是要送給朕？”

明鸞聞言將陛下手中的銀狐奪了過來，“我就是給您看看，我要送給長姐的。”

說完，抱著銀狐走到長公主側，“長姐你看，這是我特意為你抓的銀狐，可以養在邊解解悶。”

長公主了銀狐爪墊，“真是只小可憐，好意長姐心領了，不過這小家伙你自己留著吧，長姐哪還有時間養這小玩意，養你就夠費勁的。”

明鸞皺眉，“長姐。”

高臺上有侍來報，說是三皇子獵下一頭棕熊，現將其送來獻于陛下皇后。

不多時幾名侍衛抬上一個黑布罩著的鐵籠，黑布掀開，只見鐵籠中趴伏著一只傷的棕熊，渾流不止。

“好啊！”陛下大喜過，從座上站起下高臺看棕熊，被陳公公給勸住了，“這孩子，不下場則已，一下場便驚人，他人現在在何啊？”

臺下侍衛回稟：“三皇子現下還在林深。”

陛下皺眉，“那林深野眾多，怎麼去那了？”

一側的陳貴妃與有榮焉，“陛下，您知道的，這孩子滿心都是您和皇后，有什麼好東西自然要第一時間獻給您，您就別替他擔心了，他能護住自己。”

惠妃握了側病弱五皇子的手。

大皇子瘸，無緣皇位，陛下的兩個兒子里，唯有三皇子和五皇子有繼承大統的可能，然而五皇子無論是頭腦還是背景，都遠遜于三皇子。

不過是個賣酒，父兄借著妃位的名義不過恩賜了小，哪里有陳貴妃之父承襲國公之位榮耀。

“陛下，臣妾想為您引薦一人。”

“誰啊？”

陳貴妃使了個眼，一側的侍退下后領著一子上了高臺，見禮后，陳貴妃將拉到跟前。

“海姝儀，是海氏的嫡，臣妾見實在長得好，一見如故便常留在宮中說話，陛下看看，這海姑娘好不好？”

高臺上眾人皆朝海姝儀去。

明鸞眉心微微皺起。

海氏乃是世家大族，清貴之流，幾百年來盤踞在太原一帶，聲頗高，然十八年前厲王之，海氏全族險遭滅頂之災。

家族式微，族中子弟皆上不得臺面，唯有一嫡出生時被判言天生命，才斐然，從小被家中長輩以皇后規格教導，如今明鸞見著一襲淡雅錦，舉手投足貴氣十足，果真氣度不凡。

只是這天生命之事早在出生之際便傳了都城，是真是假無從分辨，但陳貴妃今日的心思，眾人皆知。

皇后點頭：“不虧是世家嫡，氣度不凡。”

海姝儀叩謝皇后：“謝皇后夸贊，臣之有愧。”

“海氏嫡？你就是海姝儀？”四公主明姝打量著海姝儀，口直心快道：“我聽說你出生的時候有個得道之人說你是天生命，是你嗎？”

海姝儀臉不變，從容道：“公主說笑了，那不過是酒后盲僧的胡言語，被一乞兒聽了去這才鬧得人盡皆知，做不得數的。”

明姝嘀咕道：“是嘛。”

陛下有心親近世家，當即遂笑道：“好了，你既與貴妃有緣，那往后就多進宮陪陪貴妃。”

“是，謝陛下恩典。”

“海氏的姑娘果然端莊有禮，我這兒簡直不及你千萬分之一，”一側的惠妃耐不住子，笑了笑，將自己的兒子往前推了一推，“睿兒，這是海姑娘。”

被貶低的明姝氣急：“母妃！”

五皇子木訥拱手：“海姑娘。”

海姝儀回禮，“見過五皇子。惠妃娘娘說笑了，公主儀萬千，臣又如何能與之相提并論。”

明姝冷冷哼了一聲，不再看。

明鸞淡淡收回目。

這海姝儀明顯意有所指，也是，相較之下，三皇子和五皇子，該選誰，一目了然，前世海姝儀也正如所愿，功嫁給了三皇子，只是天生命的判詞果然不準，三皇子沒能登上皇位，而是死在了謝長珺手里。

眼見不斷有獵被侍衛送回營地，陛下也頗有些蠢蠢，看向一側的皇后，“看了如此之久，皇后可要隨朕一塊去林中打獵玩玩？”

皇后是馬背上的皇后，八王之皇后上陣殺敵功不可沒，可自登上后位后，再也不見皇后舞槍弄棒，降服烈馬了。

“陛下若是想去便去吧，多帶著侍衛跟著，臣妾最近不適，就不陪陛下了。”

被當眾下了面子的明帝毫不見尷尬之，他兀自起，“行，那朕就自己去轉轉。”

侍衛牽來馬，明鸞卻將自己的汗寶馬牽到陛下面前，“父皇，你看長姐送給我的這匹汗寶馬如何？”

明帝不懂馬，但見眼前這匹棗紅的馬兒格強健高大，威風凜凜，也知是匹好馬。

“不錯，你長姐這是真心疼你，每每有了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你，朕這個父皇見了都眼饞。”父皇意味深長看了眼端坐于案桌后的長公主。

“父皇還說呢，您那匹寶馬我眼饞了多久，您都不讓我一下，今日春獵，既然父皇眼饞我的汗馬，那我和父皇換換，如何？”

“你陪朕去轉轉？”

“若父皇愿意借您的坐騎給我，我便陪您去。”

陛下大笑，“還是朕的阿鸞好，走！”

兩人齊齊上馬，由侍衛牽著信步朝林中走去。

陛下文弱，馬上功夫實在不行，學騎之初還是先帝驍勇，實在看不得自己的兒子如此文弱連馬背都上不去，下旨命他學的，但也僅僅只是會騎馬而已，騎并不高超。

明鸞跟在陛下側，時不時與陛下一同朝那草叢里突然竄出的野野兔箭，中不中全靠天意。

“爹，你從前總和我說母后在陣前殺敵的威風，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怎麼從未見過母后上馬？”

陛下舉起馬鞭，“你個丫頭，竟敢懷疑你母后！”

明鸞抬手就擋，陛下也只是嚇唬，舉起又放下，嘆了口氣，“若我當年有你母后萬分之一的英勇，也不會全指你母后上戰場殺敵，最終落得一的傷，這件事你在爹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千萬別去你母后面前揭的傷疤，記住了嗎？”

“記住了，可是爹，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你，我問了你不許瞞我，更不許罵我。”

“知道我會罵你你還問？不許問。”

“三皇兄和五皇兄，您最屬意誰？”

明帝看了一眼，“這是朝堂上的事，你個小丫頭問這麼多干嘛？”

“我只是擔憂母后，為您付出那麼多，等您百年之后新皇登基，無論是三皇兄還是五皇兄，都有母妃侍奉，我母后怎麼辦？”

“即便有貴妃和惠妃在，你母后也是他們嫡母，他們若是敢不敬嫡母，朝臣也不會放過他！朕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他！”

“您說得輕巧，那時候您都不在，若是他們真欺負母后您又能怎麼辦。”明鸞甩著鞭子，似是漫不經心問道：“為什麼子不能當皇帝呢？”

“你你你……”陛下看了眼后跟隨的侍衛，“退下！”

侍衛退居十米外。

陛下咬牙切齒：“你這丫頭，這話你在你爹面前說也就罷了，往后若是在外人面前口無遮攔，爹也保不住你！”

“我只不過想不明白，長姐的才能遠在三皇兄之上，為何長姐當不得皇帝？”

“古往今來，有哪個人當皇帝的？誰教的你這些胡言語？”

“我沒胡說，爹爹，你考慮一下唄，母后為你的江山，為你的朝堂付出了一切，等你百年之后被人欺負，您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嗎？”

陛下也嘆了口氣，“若你長姐是個男子，朕早就禪位和你娘逍遙快活去了，可你長姐是子，不是朕不愿意，這朝堂之上，誰會讓一個人坐在他們的頭上？”

明鸞眼前一亮：“那就是說，您愿意？”

陛下咳嗽一聲，佯裝怒道：“好了，不許再說了，再說爹真生氣了！”

說到了這，陛下也沒有打獵的心思，握著韁繩吩咐回營地。

一片綠葉落到明鸞肩頭，刀劍影從草叢中躍出，四周茂的叢林里倏地竄出無數蒙面的黑刺客，手持利刃與拔劍護駕的侍衛打斗起來。

但顯然這些刺客乃是心挑選，跟隨的侍衛不敵，死傷慘重。

“爹爹，快走！”

陛下狠狠一甩馬鞭，汗馬吃痛疾馳而去，明鸞甩著手中的馬鞭，可坐下的馬卻站在原地一不。

沒聽到快馬跟隨的靜陛下回頭去，只見明鸞騎著馬還呆在原地。

“阿鸞！”

刀劍當面而來，明鸞往后附，凜冽的刀劍從面前而過，鋒利的劍刃削斷一縷青，并倒映出明鸞慌的雙眼。

利落翻下馬背，一眾黑人已將侍衛全數殺，一個個手持刀劍朝近。

殺不了陛下，殺一位公主，也算是以儆效尤。

黑人朝明鸞高高舉起長劍。

明鸞心跳如雷，但面上毫無懼，在黑人舉起劍刃的同時閉雙眼，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傳來，一陣勁風呼嘯林間，刀劍相接聲不絕于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明鸞便覺到有人朝走了過來。

“公主，您驚了。”

明鸞睜開雙眼，一黑勁裝的謝長珺沉默單膝跪在面前，黑刺客的尸在他后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