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營帳里，四公主明姝正由侍換下弄臟的襦。

弄臟是借口，實則是惠妃見不得大庭廣眾之下明姝給海姝儀臉看。

海姝儀那是誰，清河海氏的嫡，如今世家雖然已經落寞，但瘦死駱駝比馬大，總比們這些市井出的人高貴，更何況海姝儀還負著天生命的稱號。

“姝兒，不是母妃說你，剛才你為何不給海姑娘一個好臉瞧，母妃給你使了那麼多的眼，你難道都沒瞧見不？”

“我一個公主，給一個三品員之好臉，母妃，你糊涂了吧？”

早些年明姝年之際，在皇后膝下養過一段時間，后來皇后子日漸不好，無法同時照料兩個兒，便將明姝送回了惠妃。

雖然明姝在皇后邊只待了兩三年，但時皇后對明姝的影響頗為深刻，是以，雖然惠妃格弱，明姝倒也學了幾分皇后的。

“什麼三品員之？可是海氏的嫡！海氏幾百年的世家，還是天生命，你多和說說話沒有壞。”

“什麼世家嫡，世家早已落魄，若非想攀附咱們皇家，海氏也不會把海姝儀弄進都城來，什麼天生命？母后還在呢，海氏也敢弄出個天生命的謠言來！”明姝冷笑，“母妃，您的意思只怕不是讓我和好好說說話吧，您是想讓我討好對吧？您也不看看配不配！”

“你……”惠妃被明姝這一番疾言厲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伺候多年錦蘭的安道：“娘娘別急，公主還小。”

被勸了好一陣惠妃才堪堪平息怒火，坐在一側兀自落淚。

“姝兒，若是母妃也如同貴妃一般，出自國公府，何必讓你一個堂堂公主去討好一個三品員之，可你也知道母妃出并不好，沒有母家可以依靠，三皇子如日中天，睿兒又資質平平，若三皇子登基，我們母子倆還有什麼活路？”

時見惠妃如此自怨自艾，明姝總覺得母妃可憐，可年年歲歲，聽多了，也是會煩的。

“母妃，您不必在我面前哭訴這些，這麼多年，你居妃位，錦玉食可吃過一點苦過一點累？不說皇后，便是貴妃，也從未讓您難堪過，日后就算三皇兄登基，父皇也會為五弟封個藩王的封號，您到時自然能和五弟出宮頤養天年，您如今這樣說，不過是想爭上一爭吧？”

惠妃被中了心事，不由得一驚：“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母妃您心里清楚，兒不求您為我考慮一二，只求您記得自己是父皇的惠妃，我是父皇的兒，別再做出如此丟人之事！”

“你……真是孽障！”惠妃恨得錘床，“也不知你這子是隨了誰的！”

“我只慶幸我這子不是隨了您。”

惠妃再說話，帳外喧嘩的聲音傳來，漸漸腳步聲四起，似是有侍衛在外。

錦蘭掀開帳子，不消得片刻一臉驚慌地回來了。

“發生了何事？”

“娘娘，不好了，聽聞今日陛下與七公主在林中打獵，遇到了一只猛虎！”

“什麼！陛下呢？”

“娘娘莫急，陛下無事，已經回來了，只是七公主下落不明，陛下命侍衛去找了，還將林中打獵的各家子弟都召了回來，又派了大批的侍衛駐守營帳。”

明姝豁然起，“我去看看。”

錦蘭將其攔下，“四公主，這外面有猛虎，可千萬不能出去啊！”

明姝不耐煩推開，母妃是這樣弱的子，邊的婢也是沒頭腦的，還想謀得皇位，簡直是做夢！

“讓開！”

明姝離開營帳來到父皇營帳前覲見，一帳便瞧見明帝窩在榻上，臉煞青，由一眾太醫把脈查看。

“父皇！”明姝看向一側臉沉的皇后，“母后，父皇如何了？可有傷？”

恰逢太醫回稟：“啟稟皇后娘娘，陛下并無外傷，只是陛下險遭不測，了驚嚇，得好好調理些時日。”

“本宮知道了，下午煎藥吧。”

“是。”

太醫一走，皇后坐到陛下床邊，“陛下。”

“阿鸞……阿鸞！”陛下抓著皇后的手，“皇后，快！快去救阿鸞！”

“陛下安心，臣妾已派人去找了。”

陛下喃喃：“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明姝憂心看著陛下：“父皇您放心，阿鸞一定會沒事的！”回頭想安皇后，卻只見皇后面無表坐在榻前。

為公主，長居于宮中，明姝從未見過皇后失態的模樣，皇后端莊，對下寬仁，從不苛待宮人，就連后宮妃嬪也極為和善，皇宮上下無不對其拜服。

明姝握了握皇后冰涼的手心，“母后。”

皇后回神，見是明姝，說道：“好孩子，今日狩獵場不大安寧，你先回去吧。”

“母后千萬保重。”

皇后點頭。

營帳外腳步聲匆匆而來。

三皇子掀帳，他從狩獵場被侍衛追回，馬不停蹄回了營帳，連上的跡都來不及去。

“參見母后！”

“你來了，去看看你父皇。”

“是！”

三皇子走到榻前，“父皇！”

父皇一見是三皇子，登時激起來，“孩子，你回來了？快！快去找阿鸞！快去把阿鸞給朕帶回來！”

“父皇莫急，兒臣現在就去找！”

陛下一個勁地將他往外推，“去！快去！”

但三皇子還未出營帳，帳外便傳來了消息：“啟稟陛下，長公主將七公主帶回來了！”

“回來了？”陛下喃喃兩聲，連忙掀被下榻，由一眾宮人扶著出了營帳，遠遠便瞧見三五名侍衛抬著一擔架而來。

陛下連忙迎了上去，待他看清擔架上明鸞的模樣，登時老淚縱橫。

“阿鸞，朕的阿鸞，太醫！太醫呢！”

還是長公主一手扶起了陛下，眼神暗示侍衛將明鸞抬進營帳。

明鸞看起來雖然狼狽，渾上下裹滿了草屑，上服也滾滿了塵土，但的傷都是些皮外傷傷，最嚴重的那一傷勢在肩頭，猛虎曾踩在的肩上，右臂骨裂。

明鸞咬著木條讓太醫為自己接骨，一眾人皆懸心在一側等候，直到太醫為明鸞接上斷骨，陛下這才心疼地看著床上面如白紙的兒。

阿鸞抬眼，氣若游道：“父皇。”

“在，父皇在。”

“您沒事吧？”

“沒事，父皇沒事。”

明鸞這才安心閉上了眼睛。

此次的春獵以陛下遇險提前結束，回宮的當日皇后一面召見了大理寺卿，命大理寺十日查清此案，一面又召見了不良人，而明鸞則是留在了皇宮養傷。

葉銜青從前不葉銜青，但他也不記得自己從前什麼了，他是皇后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得皇后培養后賜名葉銜青，不良人，他只為皇后陛下差遣。

陛下圍獵場上遇險一事，最先被查的便是馬場。

那日陛下與七公主換了坐騎，然而七公主遇險之時，馬兒竟不聽差遣，一不。

馬場所有馬奴皆下了大獄，由大理寺審問。

夜四合。

葉銜青趁著夜潛馬場，仔細搜查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直到在一較為寬敞的房間里，一個鎖住的柜子里，葉銜青到了柜子木板上殘留的白末的痕跡，以及床板下一個小巧的哨子。

皇宮，葉銜青將查到的皆數報與皇后。

皇后聽聞后去了明鸞的住。

明鸞的本就是些皮外傷，嚴重的肩膀的傷勢，在陛下皇后以及太醫的悉心照料下，已經能慢慢活筋骨，晚上剛由秋娘服侍用過晚膳，皇后便來了。

“母后，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看完折子母后來看看你，今日可好些了？”回過頭看向秋娘，“公主今日可按時服藥了？”

秋娘回稟道：“回稟皇后，每日公主的藥都是由奴婢伺候服下，不曾有剩。”

皇后這才點頭，“你先下去吧。”

“是。”

秋娘退下后皇后這才手解開明鸞的襟，肩頭淤青還未消散，如之前一般駭人，上各傷口也已結疤，皇后這才稍稍放心。

“太醫開的藥記得按時服用，祛疤一日三次，不可懈怠，記住了嗎？”

“母后，我記住了，您就放心吧，秋娘一日恨不得我服八回藥，怎麼會懈怠。”

皇后繃多日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笑意，著阿鸞的頭頂，阿鸞順勢靠在懷中，“母后，您很長時間沒有好好陪我了，今晚您陪我一塊睡好不好？”

“好，今晚母后陪你一塊睡。”

“謝謝母后！”

“對了，阿鸞，母后問你，那個謝長珺，你了解多？”

明鸞慢慢回想，“兒對他其實不太了解，只知道此人武藝高強，非常人能比，馴馬的才能更是無人能及，之前長姐送我的那匹汗寶馬，剛送到我府上便突然發了狂，誰都無法制止，唯獨只有他，吹吹口哨那馬兒就站在原地一不地聽他號令。”

皇后疑心：“還有此事？”

明鸞點頭。

皇后心下明了，攤開手，手心赫然躺著一枚口哨，“這枚口哨是在他房中尋得的，你說他吹吹口哨便能讓馬兒一不聽他號令，可你那日在馬場遇險之時，所駕馭的馬兒遇到猛虎不僅不逃，更是待在原地不，那匹馬兒經馬監眾人口供，一直是他一人在馴。”

“母后是懷疑他？可是他舍命救了我。”

“猛虎出現的時機不對，最重要的是，這樣一個武藝高強的人能蟄伏在馬場為奴十八年深藏不，此等城府，實在可怕，他舍命救你，但也因此從一介馬奴晉升為陛下的監馬。”

明鸞沉默看著手心的口哨，“母后，除此之外，您還有證據？”

“當然，在他房中的柜子里還找到了能吸引猛的藥，若是能在陛下遇險之際救下陛下，這份功德，足以讓他往后仕途無憂。”

皇后著明鸞的頭頂，滿心憐，“這件事不用你心，母后自會為你理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