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許愿是真的被氣到了。

　他知道原曜要代替白條留下來做值日，今天也不眼地等原曜了，像刻意氣誰似的，還沒等晚自習下課鈴響就收拾好了書包，一副迫不及待馬上就要回家的樣子。雖然氣了半天氣的也是自己，一團火焰堵在口無法發泄。

　下課鈴響了。

　后面的人一只耳朵掛著英語聽力磁帶的耳機，另一只耳朵像聽不見放課鈴，手上做選擇題的筆不知疲倦，也不曾停歇，全然沉浸在學習中去了。

　他像沒看見許愿準備走人。

　許愿一鼓作氣拎起書包帶子，胳膊勾搭上李淳的肩膀，哥兒倆好，朗聲道：“走，回家了！”

　“好！”李淳也跟著他喊，喊完味兒過來，“不對，不不不不順路啊。我得坐地鐵往東邊……”

　許愿摟著他脖子往教室門口躥，頭也不回，聲音化帶往后繞：“順路！”

　才放學沒幾分鐘，許愿就跑沒影兒了。

　“哎，你說這算什麼事兒啊？”

　白條作慢，收拾得晚，等教室人都走空了才解完最后一道練習題，收好書包，繞到原曜的桌前來還筆記本，一邊原地瞎轉悠，一邊拿本子卷筒狀在掌心里拍得啪啪直響，“哪有高三還找人談的？這不害人呢嗎。”

　原曜微微抬了下眉梢，問得漫不經心，“真是找許愿的？”

　“嗯，那生過幾天過生日呢，要搞什麼party，要讓班上男生來幫忙請許愿去，”白條雙手兜，“就時不時和許愿打球那幾個，領頭的邱寧，記得嗎？我今天游泳在更室聽人說的。”

　整個高三都集中在教學東樓，平時都在教室里埋頭苦學，很有人天天在走廊上走秀似的竄。原曜不太去球場，但也知道那幾個人。

　他稍微點頭，沒停下在書本上做記號的筆，“在哪兒搞？”

　“一群未年，能去哪兒，學校外面小巷子里那個唄，沒人查也沒人管的。”白條還笑得曖昧，低嗓音，“我看許愿那麼乖，應該不會被哄著去吧。”

　“生他估計不去，”原曜沉思，“男生就不一定了。”

　白條“嘖”一聲，搖搖頭，像惋惜許愿似的，說：“看你和許愿也不，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別管這事兒了。對了，這周你去不去看比賽？我去你家接你啊。”

　這周凰山育公園有一場區級的游泳賽事，老陳昨天下午來學校給他們游泳隊的人送了票。原曜本來想去放松放松，畢竟高三學習狀態太過于繃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去了。”

　“怎麼又不去了？”

　“準備一診考試。”

　“一診還早呢，得元旦后去了。”

　白條說完，看原曜有心事，走到教室后面去拿了掃帚，拿著也不掃地，打斷原曜的出神，用胳膊肘他，“你真不走啊？我沒打算真讓你替我做值日。”

　原曜拉高校服拉鏈，沖教室外抬下，招呼他：“我等會兒還有事，不急回家。”

　“行吧……那我先走了啊。”

　白條知道他人就這樣，又犟又獨，沒辦法，只得背著書包向他道了別。

　從高一學開始到現在，原曜一直都是他不清看不的好友，獨來獨往，從不讓人跟著，也很答應課外時間的邀約。

　他是和原曜一起徜徉在水中的戰友，比誰都更清晰地過那駭人的傷疤。那正是那些痕跡，讓原曜變得更立，更加像個有有的人。

　不然，白條很難相信原曜這個人會哭、會傷，會有心。

　許愿到家早，照例先洗澡洗漱，完事兒了趴在客廳的桌子上挑燈夜戰，戰到困得不能再困，趴著睡了二十多分鐘，最后被秋夜的涼意驚醒。

　他剛醒，家里大門有鑰匙扭的聲音。

　原曜回來了。

　許愿了眼，撐起子坐直，嗓音糯糯的：“你回來了啊。”

　說罷，他看了一眼時間，瞬間睜大眼睛，愣道：“你怎麼才回來啊？”

　都已經快凌晨一點鐘了！

　原曜低頭換鞋，像AI機人回話：“吃夜宵去了。”

　“那你不給我帶……”

　后面那個“點兒”還沒說出口，許愿了鼻尖，小狗似的，聞到了一點點那麼些不同尋常的氣息。

　不對勁。

　他狐疑地站起，一步步靠近原曜。

　原曜很配合地站著沒。

　許愿突然又上前一步，抬手直接按滅了客廳里亮著的頂燈。家屬院路燈燈代替月，傾瀉一樓許家不算大的廳堂，將兩個年的廓映照出皎白。

　原曜微怔，開口嗓音很啞：“你關燈干什麼？”

　“黑暗中人的會更敏銳。”輕聲說完，許愿將鼻尖湊近原曜的頸窩，語氣帶著一點捉到什麼的興，“你上怎麼有煙和酒的味道？干什麼壞事去啦。”

　原曜也不躲：“我說了，吃夜宵。”

　“你和誰？”

　“。”

　“男的的？”

　“……”原曜扯了扯角，“不都一樣？”

　許愿像被吃了顆棗子沒吐核給噎在了嚨里，吐也吐不出來，吞也吞不下去，啞火了，眼神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這邊火還沒有消下去，原曜把校服一，氣勢很足，許愿下意識抬起胳膊擋在腦袋前，以為自己的越線行為把原曜惹了要揍他，結果原曜只是單純個服，然后饒有興趣地看他：“你以為要挨打了？”

　許愿點點頭。

　原曜上半稍微前傾。

　他側著頭，猛地短了兩個人與之間的距離，呼吸溫熱游離。

　他問：“那這樣呢？”

　就算是僅僅借著路燈燈，在他靠過去的一剎那間，他也看見了許愿條件反下，微微閉了閉的雙眼。

　原曜笑一聲，“悟高啊。”

　如果不是真的被逗弄了，許愿會以為自己在發高燒，耳尖連著耳垂都燙得厲害，口里的那個小怪也在瘋狂。

　像有一顆泡騰片被扔進平靜無波的心底，一切都套了。

　可能是年的自尊心太過于易碎，許愿被徹底惹惱了，推開他，難得了：“你他媽沖著我耍流氓。”

　他著氣，又覺被一個大男人這麼逗弄特別沒有面子，有點兒憤，干脆捋起了袖口，把校服得皺的，抬手想要打原曜一拳。

　原曜看出了他的意圖，也不躲，就讓他打。

　真要干架，誰也不怕誰。

　現在的許愿是被激怒的小，被踩到了痛腳，被一下子到了不能的忌地帶。

　原曜像月圓夜里站在山頂的頭狼，整個夜空的芒都匯集到他上，而他卻一步步地要把許愿往懸崖邊上，得沒有退路，沒退路就算了，許愿還不敢往后。

　后是萬丈深淵，他害怕。

　等了一分鐘，許愿那一拳頭猶猶豫豫、綿綿的，也沒舍得揮下來。一想到原曜那滿的傷，他生生下不去手了。

　“對了，許愿。”

　原曜見他僵住了作，一把拽住許愿的手臂，語氣像是警告：“我從來不管你的事，但是今天我還是要告訴你，和三班的人在校外來往。”

　“為什麼？”都說球品見人品，許愿沒覺得人有什麼問題。

　“你乖乖上下學就對了，哪里都不要去。”原曜眼眸漆黑，眼皮微垂，讓人看不清緒。

　許愿瞪他：“你別轉移話題！”

　“回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事。”

　說完，原曜把書包和校服挎在臂彎里，進了臥室，再找了一件干凈的短袖出來，指了指衛生間：“我去洗澡。”

　第一次。

　原曜第一次，主在許愿只問了一個“為什麼”的況下，和許愿說了那麼多話。

　許愿一下子氣消了。

　原曜的提醒雖然很兇很霸道，但他聽得出來是關心。

　可是，許愿還坐在沙發上回想。

　剛才原曜突然靠近，那個游刃有余、說話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倒真的像是老手。

　許愿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片段……

　其中就有那天在沙盤家吃炸時，原曜說的那句“你忘了我跟你說的了嗎”。

　怎麼可能忘啊。

　他天天都在琢磨這事兒呢！男人心啊，簡直比數學卷最后一道大題還難解。

　“嘩啦——”

　浴室門關上了，淡藍的線過浴室門玻璃，投到了玄關大理石地板上。里面花灑打開，響起了水淋過地板的聲音。

　一陣水流也好似在許愿心頭淌過。

　他鼓起勇氣，大步走到浴室門外，想到什麼就直說了，敲敲門，問道：“原曜，我一直有個事還是想問你。”

　門傳來近乎的磁男音：“問。”

　伴隨著水流飛濺聲，原曜這兔崽子的嗓音該死地更加了。許愿想起他有時候玩游戲聽那些cv配的男神角音，差不多也就是這種了。

　許愿也不是什麼多軸的人，繼續道：“你是不是真的……”

　“喜歡。”原曜直接搶答。

　“好吧，喜歡男的。”

　許愿把剩下沒說完的話說出口，被原曜哽到了，緩了緩，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禮貌一點，怕踩到原曜的什麼雷區，又問，“那你有沒有……”

　“沒有。”

　浴室門又“嘩”一聲打開了，原曜站在門邊，和許愿打了個照面，他像是突然腦子里的一筋搭對了，知道要避嫌，上半服穿得整整齊齊。

　他才洗完澡，還很燥熱，口起伏著，頭發是的，水珠從臉頰往鎖骨上墜落，再往下墜深淵。

　原曜像想到什麼，突然笑了，“你想給我介紹一個？”

　“更沒有！”

　許愿突然像是G*點被到了似的，回頭就往自己臥室走，走到門口，他一把抓住門把手要關上門。

　關門前一秒，許愿還把腦袋探出來，威脅似的：“連門都沒有！”

　原曜特別不要臉地追問：“為什麼啊。”

　許愿沒回答，關了門扭頭就往床上撲，小聲道：“住我家還想讓我給你找對象，得你……”

　晚上躺在床上，許愿覺得悶，手窗戶打開了。

　打開了窗戶之后，許愿思緒充盈，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干脆把窗簾也一口氣拉開，想看看窗外的天空再睡覺。

　北郊的夜空澄凈，似乎很遠，遠到已經看不見星星。

　突然，他看見一顆小螢火蟲似的發從夜幕中倏地劃過。

　許愿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那是流星，他馬上閉眼，想都沒多想，心閃過一行彈幕：

　——我保證高三不，希原曜也不要。

　再睜眼，他拿被子蒙住腦袋，有點不敢面對這樣奇奇怪怪的自己。想了會兒，他又畫蛇添足似的再閉上眼，心道：

　——還希今晚沒有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