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國降了,昭軍駐京師之后,原本的文臣武將,皇室宗親,無論之前地位多高,如今也都了俘虜,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反倒是從前地位卑微的那些人,宮人太監,普通百姓,仍舊過著他們的生活,與從前一般無二。
百姓們不關心改朝換代,他們只關心自己的日子,宮人太監們也不關心這些,反正只是換個主子伺候,沒什麼不好的。
華燈夜上,燈火通明,皇極殿作為帝王與臣子上朝議事的地方,自是修葺得極為富麗,閎宇崇樓,玉階彤庭。
平日里就連說話都要低聲音的地方,如今卻歌舞升平,樂聲靡靡,昭國的將士們高談闊論,毫無顧忌,他們面上帶著放肆的笑,旁若無人,而與之對應的,則是垂頭喪氣的梁國舊臣們,他們坐在大殿的另一側,桌上擺滿了味珍饈,卻毫無食。
一方如斯安靜,一方熱鬧非凡,整場筵席涇渭分明,十分怪異。
在梁國臣子們悶頭飲酒的時候,那一方的昭國將士不知說起了什麼趣事,眾人忽然哄然大笑起來,引得梁國舊臣們紛紛去。
卻見一武將舉著酒盞起,向高座上的人高聲道:“臣等追隨殿下南伐,不過短短二載有余,便將梁國收囊中,更是兵不刃破了都城,立下此等千秋功業,全仰仗殿下之英明決斷,今日的慶功宴,臣愿敬殿下一杯!”
眾將士皆是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手持酒杯,語氣激昂:“臣等敬殿下一杯!”
呼聲震天,險些掀翻了皇極殿的屋頂,梁國臣子們的臉乍青乍白,既是屈辱,又是難堪,卻不敢發作半點,只各個悶頭飲酒,恨不得把白瓷的酒杯嚼碎了和著咽下肚去。
著玄常服的青年原本是斜斜靠在座椅中,他眉目生得疏冷俊,一雙瑞眼線條凌厲,不說不笑時,便顯得十分不近人,這時聞聲抬起眼來,著下屬們,然后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心向上。
一旁服侍的宮人連忙捧了斟滿的酒盞送上,昭太子略微坐直子,他渾的氣勢倏然就變了,那些舒展與隨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肅然而優雅。
他的上稍稍前傾,目自每一張著喜的面龐上逡巡而過,爾后舉起手中的酒盞,從容不迫地道:“此戰大捷,非孤一人之功,全仰仗諸位的辛苦,慶功宴也是為你們而設,待來日班師回朝,孤再為你們向父皇一一請賞。”
說到此,北湛站起來,聲音鄭重,不高不低,卻傳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敬諸位。”
昭太子一番話,便將整個慶功宴的氣氛推至了最熱烈的時刻,眾將士們飲著梁國最好的酒,都漸漸有了幾分醉意,放浪形骸起來。
場上的歌舞仍在繼續,跳舞的伶人們有著的段,如煙如柳,風姿綽約,引得人了迷,酒酣耳熱之際,有將士大聲笑道:“早聽聞梁人善舞,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也有人不服道:“這話怎麼說的,難道咱們昭國的子們跳舞就不好看麼?”
原先稱贊的那人打了一個酒嗝,道:“欸,咱們那兒太冷,穿得厚,哪里扭得起來?這時節下起暴雪,把人凍得邦邦的,再一扭,那腰不得斷了?”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都紛紛道:“說得有理!”
又有人道:“說起跳舞,還是莊國的人跳得好,我曾有幸見過一回,那小腰扭的,嘖嘖……”
他似乎仍在回味,旁人笑罵道:“你倒是想得,咱們眼下是在梁國,哪里去給你找一個莊國的人來?”
恰在這時,一個略微冷淡的聲音接道:“莊國人,這宮里似乎就有一個。”
說話的人竟然是座上的北湛。
他一開口,將士們便安靜下來,于是旁邊一陣杯盤傾倒的聲音便顯得十分刺耳,眾人聞聲紛紛轉頭去,只見是昭太子下首的桌案,梁國國君李玨坐在那里,臉微微發白,眼神慌,匆匆扶正了桌上的酒壺,但是酒仍舊汩汩淌了滿桌。
北湛的四肢舒展,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地著他,神冷冽如冰,淡聲道:“孤說得沒錯吧?李國君?”
他的語氣平淡,話語里也沒有一個侮辱的字眼,卻莫名讓人覺得難堪至極。
四周寂靜無比,連歌舞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所有人都著那被點名的梁國國君,他還只是一個年人,哪里應對得了這種場面?只蒼白著臉,張道:“是、是有一個……”
“好,”昭太子沒什麼表地道:“孤的下屬想看這位莊國人跳個舞,還請李國君割。”
大殿靜如死寂,所有人都齊齊盯著梁國的國君,昭國的將士們都是看好戲一般,十分興,而梁國的臣子們的面上約出激憤,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闔宮上下只有一位莊國人,可那不是什麼舞姬,而是他們國君的正妻,他們的國母。
李玨握著拳,低下頭,喏喏道:“那是……是臣的妻子,姿陋,不好面于人前,請殿下萬勿見怪。”
“此言差矣,”昭太子一雙瑞眼幽深,顯得十分冷漠,不近人,尤其是這樣自上而下過去,更是如同看一只螻蟻,在進行無意義的掙扎。
“尊夫人從前在莊國素有南國真珠的名,何來姿陋之說?若的不得眼,那場上的這些……”他說著,眼皮子微微起,掃過那些瑟瑟發抖的歌姬伶人,語氣意味不明地道:“豈不都是些爛泥了?”
氣氛凝滯,李玨只覺得面若針刺,難堪至極,著酒杯的手指幾乎痙攣,但此時所有人都在看他,他的臣子們,昭國的將士們,還有高高在上的昭太子,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像是在欣賞一只蟲子做無謂的掙扎,咄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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