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后來發生的這些，北湛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回了馬車時，只見那個小婢騰地站起來，驚慌地看著他，眼中帶著幾分警惕。

北湛沒理會，徑自往屏風后走，玉茗想攔，又不敢攔，連忙先一步進去，擋在榻前，張道：“主子剛剛睡下。”

北湛看了一眼，子側臥于矮榻上，闔著眼，面容靜，眉心卻是微微蹙起，像是在夢里也有什麼煩心事，令不能開懷，些微的天自車窗外落進來，正巧將籠在其中，線輕淺，將的皮映得白生生的，像一尊雕細琢的玉。

北湛上前一步，垂首俯視，車線昏暗，那雙略深的煙灰眸子沉沉的，人看不出其中的意味。

玉茗更張了，總覺得這位昭太子是個危險的人，正要鼓足勇氣開口時，卻聽他道：“出去。”

玉茗愣愣的：“啊？”

北湛略微轉過頭，用眼角余瞥了一眼，語氣里沒什麼緒，重復道：“出去。”

玉茗不愿意走，但是奈何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對方的氣勢實在是太強了，迫得幾乎要不過氣來。

玉茗妥協了，一步一回頭地挪了出去，卻也不肯走遠，只守在屏風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后，著用眼睛余瞟，地盯著那昭太子，以防他對主子做出什麼不利的事來。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北湛有什麼舉，他只是看著榻上的子，仿佛在走神，過了一會，忽然了。

他微微傾，出手去，修長的指尖像是在子秀臉頰過，然后順著下頷，落在雪白的脖頸，五指張開，虛虛地握住，像握著一枝的花苞。

而他面上仍舊是沒有表，目沉默幽深，仿佛下一刻就要用力掐下去。

玉茗看得心驚膽戰，正在準備沖過去的時候，北湛忽然又放開了手，直起，也沒看一眼，側快步離開了。

玉茗大松一口氣，使勁咽了咽口水，看著猶在搖晃的車簾，覺得這昭太子晴不定，怕是腦子有什麼病，要記得提醒主子一聲，千萬離他遠一些。

……

休整過后，昭軍再次上路，行進速度較之前快了許多，馬車不時顛簸，不知過了多久，趙曳雪被晃醒了，迷迷瞪瞪地睜開雙眸，看見榻邊有一個人，定睛一看，正是玉茗，坐在地上，一手支著頭，一邊打瞌睡，腦袋如小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甚是好笑。

趙曳雪坐起來，環顧四周，沒見到北湛，玉茗歪了一下頭，冷不丁醒了過來，眼睛，道：“主子，您醒了？”

趙曳雪道：“昭太子呢？”

玉茗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道：“奴婢也不知道，您睡了后，他就走了，再沒回來過。”

頓了頓，言又止，趙曳雪便道：“想說什麼？”

玉茗往馬車門口看了一眼，低聲音道：“主子，奴婢覺得這個昭太子，有點可怕……”

趙曳雪訝異道：“發生什麼事了？”

玉茗便把之前看到的形說給聽，又忍不住了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道：“當時可把奴婢嚇死了，就怕他掐下去，真不敢想象奴婢沒在旁邊，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趙曳雪聽罷，反應倒是很平靜，反過來安道：“這不是沒掐麼？”

玉茗見毫不在意的模樣，更著急了，道：“您都不害怕麼？他這樣喜怒無常，總有一日會傷害您的。”

趙曳雪卻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害怕又有什麼用呢？倒不如放寬心，還能過得好一些。”

一貫是這樣平和的子，玉茗也沒有辦法，只好在心里暗暗決定，以后一定要守在主子邊，萬萬不能那昭太子得了逞。

就這樣，昭國大軍逆著婁江，一路北上，行軍十日，穿過了五個州府，傍晚時分，大軍在一個白鹿坡的地方停下來，就地安營扎寨，等天亮再繼續前行。

天有些昏暗，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大片人影，還有或高或低的談聲，士兵們說的都是大昭話，這麼些日子以來，耳濡目染之下，玉茗勉強也能聽懂些許字眼了，捧著半罐子燒好的熱水，穿過那些士兵之間，往不遠的帳篷而去。

走了幾步，模模糊糊聽見有人提起趙曳雪的名號，說趙皇后如何如何……

還沒等玉茗仔細聽，那些士兵就發現了，紛紛閉，用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對視，然后哄笑起來，雖然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但絕不是好事。

想到這里，玉茗惡狠狠瞪他們一眼，士兵們笑得更放肆了，用力跺了跺腳，怒氣沖沖地走了，遠遠的，還能聽見那些昭軍不懷好意的談笑。

又走了好遠，玉茗才終于到了一座營帳前，里面已經點起燈燭，泛著昏黃的暖，矮帳，看見昭太子正坐在燈下看文書，趙曳雪在案前替他研墨。

空氣靜謐，兩人都不說話，玉茗也不敢發出聲音，輕手輕腳地過去，小聲道：“主子，奴婢打了水來了，您喝一些吧？”

趙曳雪放下墨錠，取了茶盞來，先倒了一杯，放在北湛的手邊，輕聲道：“殿下請用水。”

這已經稱得上服侍周到了，北湛放下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山野間自然是沒有茶葉的，他似乎也不挑剔，趙曳雪看他慢慢地喝完了半盞，覺到自己的袖子被玉茗輕扯了一下，便知道有話要說。

趙曳雪想了想，向北湛說了一聲，起帶著玉茗離開了營帳，主仆二人避著昭國士兵，到了無人，趙曳雪輕聲道：“怎麼了？”

玉茗四下里看了看，才著激小聲道：“奴婢剛剛去打水，路上瞧見李郎了！”

自從離開京師以后，在十來日的行軍途中，趙曳雪就沒見過李玨，暗自猜測，興許他是被人嚴監視起來了，和玉茗數過，在這三萬人的隊伍中，統共有二十幾輛馬車，有些裝了財帛金銀，有些則是軍中大夫和文所用，都是遮著簾子的，一眼去，本不能分辨李玨在哪一輛車上。

所以玉茗才如此興，趙曳雪問道：“他怎麼樣了？”

玉茗想了想，道：“奴婢也只是匆匆一瞥，李郎看起來神不太好，有些病懨懨的。”

趙曳雪微微蹙眉，玉茗又低聲問道：“奴婢還記得他的車在哪里，娘娘要去見他嗎？”

聞言，趙曳雪略一思索，仍舊搖首，道：“如今哪怕我們見了面，也是無益，昭軍特意將我們隔開，就是不許我們見面，若是被發現，反倒會招來麻煩。”

說起這個，玉茗也是十分忿然：“您和李郎是夫妻，本該就在一的，他們憑什麼這麼做？”

趙曳雪淡淡地道：“如今命都握在他們手中，他們要做什麼，哪里用得著和我們講道理？”

玉茗氣不過，只好嘀嘀咕咕把北湛與大昭都罵了一通，主仆二人又往回走，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一丈之外，誰也看不清誰，在這種況下，若想談，勢必要提高聲音。

才走了一段路，趙曳雪便聽見有人在議論，言語間充滿了調笑狎昵之意，猥瑣骨，他們低了聲音說太子殿下好艷福，行軍途中也有漂亮人用。

一個嘿然笑道：“怪不得聽人說，太子殿下前幾日還找孟大夫要了滋補的藥，嘖嘖嘖……”

又有人調笑道：“那趙皇后生得確實漂亮，我活了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人，不怪太子殿下把持不住，可別被掏空了子。”

旁人笑他：“你這輩子才見過幾個人？媳婦都沒有。”

那人不服氣道：“瞧不起誰？我去的窯子比你見過的人還多。”

那幾人就著逛窯子的事討論起來，污言穢語，不堪耳，趙曳雪看了看邊的玉茗，好在聽不懂，正在認真看腳下，里好奇問道：“那些人真能說，嘰里咕嚕也不知說個什麼勁兒，奴婢路過的時候他們就閉了，奇奇怪怪的，主子，你不是懂大昭話麼，他們在說什麼？”

趙曳雪想了想，答道：“都是他們軍中的尋常事，沒甚意思。”

玉茗信了，放過了這茬，不再追問，趙曳雪拉起的手往前走，很快就將那些話拋在了后，不予理會。

回了營帳時，昏黃的燈燭映眼簾，雖然不甚明亮，但趙曳雪總算是從不風的黑暗中出來，得以片刻息，如重見天日。

北湛仍舊在看奏折，頭也不抬地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趙曳雪答道：“路上黑，走得慢了。”

說著，走上前去，在桌案便跪坐下來，拿起墨錠，繼續研墨，眼睛余瞥見那案上放著一塊瑩白的事，有鴿蛋大小，圓潤，似玉非玉，上面還著一抹殷紅的澤，形狀瞧著有些眼。

趙曳雪忽地想起來，那一日在馬車上，也看見了這樣東西，夾在文書間，沒等細看，北湛便進來了，呵斥不許案上的件。

這一次也一樣，趙曳雪仍舊沒看出來那是什麼，北湛便將它收起來了。

藏得這樣嚴實，應當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漫不經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