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戲(二)
涂苒沒想到陸程禹會在這個時間給打電話。
他一大早出了門,涂苒以為他去上班,那時候還沒起床,糊裡糊塗的說了句,「就知道你沒空,你怎麼天忙個沒完?」
又在迷糊中聽見他問:「有什麼事?」
涂苒本不指他回應,忽而整個人就清醒了些,答:「我家老太太說好久沒見你了,想讓你過去呢。」
仍是沒睜眼,須臾,聽得他說:「我忙完就過去。」
涂苒覺得他在敷衍,心想也不知你哪年哪月才忙得完,裡沒吱聲,在被子裡翻了個又迷糊過去。
陸程禹見這樣也沒再打擾,涂苒有些嗜睡,他是知道的,而且一旦眠就會睡得死沉。
共同生活的初始,他很不習慣邊躺著另一個人,有時半睡半醒間,手指到一種如一般的事,心下便覺奇特,了,又抓在手裡拽了拽,耳邊就傳來人的輕哼,睜眼一瞧,才知道是人長長的頭髮。他玩心一起,又將的頭髮使勁扯了幾下,那人這回哼也不哼,呼吸依然均勻悠長,並未覺察任何干擾。涂苒睡覺的時候,習慣將頭髮散開,於是他夜裡翻個,那髮便拂到臉上來,麻,揮之不去,不勝其煩,末了只好拿背對著。
不過,他自己的睡品也未有多好,記得有次做夢,夢見還在大學裡打籃球,大概是參加比賽,大夥兒在一堆搶籃板,他跳起來使勁一揮手,那球眼看就進了,他卻被一聲悶響驚醒,與此同時,又聽見人「啊」的低一聲,想了半天,大概是他一拳招呼到人上去了。涂苒那時背朝著他,一也不,他有些兒擔心,湊過去瞧,人家呼呼地睡著正香。第二天起來,趁著人家換服,一眼瞥見的肩胛骨下方多了一塊淤青,於是忍不住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呀,你呢?」
「好的。」
陸程禹先前看好一臺車,這會兒趁著週末有空想去提回來,和車行裡的朋友約在早上八點半,說是越早人越,辦事效率高。去到那裡果然還冷清,直接提車付錢,買保險,等著車。一會兒,朋友拿了張臨時牌照過來,笑道:「沒按你說的機選,那系統不好,盡會磕磣人,出來的要麼是BT,JB,要麼是1474,2222……,我倒是幫你選了個號,姓陸的裡面,你是第五百二十七個。」
陸程禹接過來一瞧:「LU527,」心想真二啊,怎麼會有人喜歡用這種方式挑選牌照,看人排隊上癮了吧,裡說:「謝謝了啊。」
上車,把零時牌照往窗前一擱,想起給涂苒打個電話。
涂苒到稀奇:「上班時間給我打電話,是找我幫你跑的吧?」
陸程禹說:「我剛才去買了車,一會兒過去看看老太太。」
涂苒覺得這人說起買車像是買了顆大白菜,對於人民幣似乎完全沒有念,茲事大,不可小覷,必須匡正朝綱,否則國將不國,家不家,於是認真道:「陸程禹,你這事辦的不對,應該事先和我商量,畢竟是大筆支出,你能有點家庭觀念不?我也是家庭員之一吧!」
那邊雲淡風輕:「不能和你說,說了又吵著要寫你的名字。」
涂苒見他本不上心,多半當了耳旁風,冷笑:「這種貶值迅速的易耗品,我才不稀罕,」想了想,又說,「做錯了就必須罰,不然你不長記。念及你尚屬初犯,請上隨意消費金額的百分之十,作為對其不知家庭員的心理補償。」
男人不覺笑道:「原來是拐著彎撈錢。你給家裡買了那麼多沒用的東西,我可沒這樣敲詐你。那什麼植,魚,一盆盆放在那裡,準備沒菜的時候做了吃麼?」
涂苒說:「那是趣。」
那男人又道:「是嗎,還不如多買幾套。」
「你……」涂苒想明白過來,立馬紅了臉,又礙於老太太和王偉荔都在跟前,不能顯,側過臉去含糊道:「囉嗦什麼,還不快來。」
對方像是存心讓尷尬:「我的意見,你會採納嗎?」
涂苒有些鬱悶,對著話筒敷衍:「會的會的。」聽見那頭的人沒正經的低笑,不由微惱,這男的只在發的時候有點人樣,其餘時間便是個冷冰冰乾繃繃的木頭,他的興致常常突如其來,又教人措手不及。想是心好的時候逗兩下,一旦忙了累了了,本就不願搭理,敢就是一調味品,還好,也不會拿他當白米飯。涂苒握著電話走遠了點,小聲道:「行了,發也要看時候,旁邊有人呢。」
他何其無辜:「我說什麼了,讓你有發的想法?」
涂苒咬著牙掛了電話。
陸程禹到的時候,一家子人都在等他。陸程禹看了眼涂苒,覺得和往常不大一樣,運鞋牛仔白T恤,頭髮也揪了起來,看樣子還清爽,不由又多看了一眼。
涂苒見他這樣,馬上摀住腦門說:「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亮的大腦門兒嗎?」以前讀初中的時候,就很喜歡把腦袋上的頭髮一不落的全揪上去,結果有次前排的男生忽然扭過頭來看,裡嚷道:「嘿,好大的電燈泡啊!」那男生指著的額頭說,「涂苒,你可以去做尼姑了。如果你去做尼姑,我就去當和尚。」這事讓記憶猶新,因為當時全班哄笑,有人開始「小尼姑」。又大幾歲以後,開始學會打扮,更覺得自己的額頭生得不好,就梳了些劉海,此習慣一直保持至今。
陸程禹以前還沒注意,聽這樣說倒才察覺。前額飽滿,印堂發亮,額頭中間的發際稍又微微凸出一些,的確引人注目,但是並非難看。又覺得現在的神甚是有趣,便笑著說:「這樣水準的還真麼見過。」
王偉荔眼見這小倆口兒有說有笑,看形相不錯,心裡滿意,上笑道:「你從小就是這樣,前腦殼也凸,後腦殼也凸,怎麼睡都睡不平整。怎麼著,還不讓人看啦,又不醜,你還有個人尖呢!」涂苒不喜歡家人在陸程禹面前提自己小時候的事兒,不知怎麼就覺得很糗,於是乾脆轉過去不理他們。王偉荔又和陸程禹閒扯了幾句,就出門找自個兒的麻將搭子去了。
老太太聽說他們買了車,可以走遠點,極為高興,想去民眾樂園逛逛,說是幾十年前跟著涂苒的外公在那兒聽過戲,也不知道現在變啥樣了。三人定下行程,涂苒攙著老太太出門,五樓不算高,但畢竟是近百歲的人,沒走幾下就要歇一歇,陸程禹見這形,就蹲□去,讓涂苒把老人扶到他背上,背著下樓。老太太連說:「這也是小陸在這兒,不然連門都出不得。」
涂苒心想,咱家老太太乖,往常還不是我背上背下的麼?雖是這麼想,表面也是說:「老公,幸好你在這兒,換我可是不行的。」
一路下去,遇到鄰居,老太太邊忙不迭的介紹:「瞧瞧,這是我孫婿兒。」旁人更讚不絕口,說您老人家有福氣啊,兩孩子般配得很,又都孝順。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攏,就這一時半會的功夫,人也不若先前看起來那樣老態龍鍾,神氣兒好了許多。但是以往的大多時候,這位忙活了大半個世紀的百歲老人,到如今只能像隻鳥兒一樣被關在鋼筋水泥的籠子裡,終日忍落落寡歡的滋味,唯一的盼頭不過是兒孫們來家看看,和自己多說幾句話罷。
涂苒一時越想越心酸,裡說:「瞧您高興的,以後我經常帶您出去找樂子就是了。」
老忙擺手道:「不行不行,你們都要工作,小陸工作又那樣忙,你要好好照顧他,飲食上,生活上,俗話說,男人要吃,人要睡,年輕人也不能太累著,別以為年紀輕就虧待自己,到老可是要吃大虧,你現在還是要先顧好自己的小家。其他的,只要你們有孝心就行了。」
陸程禹說:「陪您出去走走,也是休息。等過段日子,我們再攢上點錢,把舊房賣了,就在這周圍買套房子,讓涂苒能天天陪著您去樓下轉轉,也不花什麼時間。」
老也覺得這樣好:「住得近些,以後有了孩子,就讓你媽給你們帶去,好過天天打麻將。」說完這話,卻見兩個小年輕都不吭氣,更不表態,轉臉瞅瞅自己的外孫兒,那丫頭像是沒聽到一樣,老人心裡不免嘆息了一回。
三人到達目的地,老太太直說大不一樣了,無非看看新鮮,人又多,不多時就乏了。肯德基吃不慣,就去了旁邊的東南順,也是中西合璧不倫不類的速食,老人家出門,倒也吃得高興。末了回家,陸程禹因有晚班,只將們送上樓,並不一同吃晚飯。
涂苒見老太太進裡屋了,就在門口住陸程禹,問他:「累嗎?」
陸程禹搖頭:「累什麼。」
「你一會兒不還得上班嗎,早知道這樣,就不你過來了,在家休息多好,」涂苒停了一會兒,又小聲道,「今天謝謝你。」
陸程禹低頭看著,微笑道:「本來是不必謝的,你既然這麼說了……打算怎麼謝我?」
涂苒看地上:「你今天怎麼回事呢?沒個正行。不謝了,再見。」說完便要關上大門,卻被他從外面用手抵住。
陸程禹看了眼樓道的窗戶外面,又看了看,才說:「我下個月九號休假。」
涂苒立刻說:「哦,我正好那幾天出差。」
陸程禹又說:「我想找個地方釣魚去,你沒空,我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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