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騰過后的基地陷了一片寂靜之中, 單屹拿著電腦坐在單人沙發上，屏幕里頭是某機型的艙位圖。

單屹眉目平淡，周遭都萬籟俱靜。

片刻后，單屹將電腦蓋上, 起走至窗邊。

宿舍下的路燈是應式的, 單屹正要將窗簾拉上之際, 余看見樓下的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 接著一個穿著長大褂的人優哉游哉走至花圃邊的一張長椅上, 大俠般將褂一，然后便舒適地靠坐在椅子上，長舒展, 一不。

就像一只孤魂野鬼。

單屹拿起剛摘下的手表, 十一點二十。

復而將手表重新拋下，單屹面無波瀾地轉頭走進了浴室。

安從小賣部回來，沒有回宿舍，往樓下的花圃邊走去。

安特意挑的這一是背向他們新人住的另一面，上一批別的航司來集訓的人剛走, 宿舍這一面房間便空了下來，因為沒人，所以此時靠坐在椅子上, 無所顧忌地怎麼舒服怎麼來。

安今晚原本一點都沒要喝酒的念頭, 但因為被單屹勾引了，便臨時起了酒意。

啤酒的度數低，但也難免沾上點酒氣, 在樓下吹吹風, 散掉便回去。

阿man前兩天飛新西蘭了, 此時對方那頭已經接近凌晨的后半夜, 不好對方。

阿man是個旅游博主，工作就是每天泡在不同的國家里，遇見不同的人，發生不同的事，與此同時還把錢賺了。

前兩天對方國某個企業邀請，承包往返機票和住宿去新西蘭玩一周，寫幾篇旅游推文，拍一條視頻并授權，主打該企業旗下的某款地圖app和一款實時翻譯筆。

安當時聽了就慕了，對方說，你開飛機的不也差不多，你比我還好呢，機長空嘎嘎香。

此時安百無聊賴，時間不早，也不好喊沈恬下來，那妞心不好的時候通常習慣早睡。

安打開手機，自個兒消遣，首先打開了音樂件。

上回充了會員，此時便從下載歌單里讓它自個兒回地播，歌聲一出，便揚起了笑。

「今夜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

安靠在椅子上，雙手抱看著頭頂的月亮，目寧靜悠長，不知在想什麼。

安初中前都住在大院里，大院的孩子多，小時候的記憶大多都是熱鬧的。

但后來喜歡在熱鬧過后一個人獨，夜深人靜的時候溜出門，坐在大院的兩階階梯上抬頭看天，有時月亮尖，有時月亮圓，有時云層厚，無星也無月，但不時會有閃著紅燈的飛機從夜空中劃過。

就像此時。

安的思維天馬行空，一些緒在心上停留一會，便能應激般自被別的事疊蓋。

安以前覺得最好的緒管理，是能一個人獨安靜。而現在，安覺得是在安靜的時候可以打破安靜。

通常會找朋友，吹水聊天喝酒或旅游。

而在不便打擾朋友的況下，會去開發點新的朋友。

此時的安點擊進了友。

很久沒上來了，頁面還是那樣，聯系人界面孤伶伶就躺著一只狗。

這只狗，沒意思。

安返回至主界面，重新匹配了一遍友，這回在一堆里選了一棵樹，對方昵稱樺。

對方正好在線，安便立刻給對方發去問候。

悟能：Hi。

樺：？

這個樺不像那只狗，很快就給了回復，不錯。

悟能：你是我在這里第一個功搭訕的人，聊天嗎？

樺：噢，但你是我在這里最后一個聊天的人。

悟能：？

悟能：為什麼？

樺：卸載前上來看一眼，你正好給我發來了信息。

悟能：為什麼要卸載？這里無聊？

樺：嗯，占存。卸了，拜。

安：“…………………………”

這是一個什麼鬼孤寡件。

開發友這個件的人當初設定這個件的賣點時，就注定了它的用戶覆蓋率不會高。

這個件要求實名制、不能語音和發圖、舉報封號，封號永久不能再注冊。

單單這幾項就打消了一堆人想試試看的念頭。

這個世界毫不抱點遐想去友的人之又，市面上多打著友旗號的件最后都被發展約.炮app。

即使有一部份是抱著一片赤誠來找對象的，也沒多人愿意在不知道對方樣貌的前提下去聊，即使聊下去了，最后還是發展到別的常用社件里繼續發展。

從虛擬到現實是必經之路，用戶流失是必定的，但開發件的人似乎也并不在乎。

安一直覺得這個件是個bug，這世界像這樣純良的人可了。

嘆氣。

安退出至好友列表，剛才加的那顆樹頭像已經暗了下來，有些懶得重新匹配一遍，甚至也生出了些想把它卸載了的念頭。

但抱著卸載前最后的一次嘗試，安開了列表里僅剩的那只狗。

悟能：Hi。

悟能：朋友，在嗎？

悟能：沒睡的話來聊聊天？

悟能：我天文地理氣象學都能聊。

安就是這樣一個人，什麼緒在上都是淡的，喜歡熱鬧，追逐，無時無刻都能笑。

就像太，夜后依舊發著，投在月亮上，淡淡照耀著這片黑暗大地。

*

放在木桌上的手機接連震，發出沉沉的嗡鳴。

單屹從浴室出來后桌上的手機正亮起，他走近時看了眼亮起的手機屏幕，看到接連彈出來的消息提醒，他目落在屏幕上方的時間。

——23:50 。

他將頭的巾從頭上扯下，走到窗戶往下看，那個人還在椅子上坐著，換了個更加肆無忌憚的坐姿，手上拿著手機一個勁地按。

由于路燈是應式的，所以當人沿路走過時，一盞盞路燈便再次依次亮起。

安坐在長椅上，人窩在上面，頭枕在靠背上，雙肆意長舒展疊著，大褂開叉的一側垂落在地，出一片雪白，腳尖在慢悠悠地一晃一晃。但背部凌空著，應該不是個十分舒服的坐姿，卻偏生像個癱在沙灘椅上曬太的人。

安對來人毫無察覺，捧著手機隨意翻看著，輕聲哼著歌。

這時手機里頭的歌正好一個回，又回到了那首《親人》。

原唱旋律跟安的聲音纏在一起，低低沉沉，纏纏綿綿，像醉酒后胡言語的人，歌聲逐層彌漫開來，在三亞安靜如斯的夜晚鋪下了一層看不見的網。

單屹從宿舍樓下來，繞了小路，踩在綠化帶的鵝卵石上，耳邊有很輕的歌聲。

單屹眸在清暉的月下有道暗涌緩慢地流淌，他往不遠的那個背影走去。

安將剛才的信息發送后退出在其他件里繞了一圈，這時切回至友，點開那個狗頭，對方沒有上線。

努了努，跟對方再見。

單屹拿出震的手機，他隨手一，點進了剛才接二連三的消息提醒里，眉梢上挑，還是上次那個人。

悟能：Hi。

悟能：朋友，在嗎？

悟能：沒睡的話來聊聊天？

悟能：我天文地理氣象學都能聊。

最新的一條消息是幾秒前。

悟能：算了，件卸載了，上線也不用回了，拜拜。

看著莫名有些可憐，像只月下一只孤獨的小狗，單屹便隨手回了一句。

安正退出件，頭頂就彈出回復。

犼：有空聊。

悟能：？

悟能：活了？

犼：但現在沒空。

安：“……”

這時安余中發現右側的路燈在此時突然亮起。

安轉頭，一人雙手著口袋，黑T恤，休閑，風吹過額前短發好看得就像個桀驁高冷的大學校草。

安愣了愣，不知為何將歌換了一首，然后將播著歌的手機收了起來，然后人已經走到側。

安看著單屹，詫異道：“單機長睡不著下來散步？”

單屹：“明早七點集訓，你在干什麼？”

微風輕，安能聞到單屹上沐浴或洗發水的味道。

夜里靜謐，只有一首說不出來名字的歌還在唱著，安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單屹：“散散酒氣。”

單屹當時喝的是玻璃瓶，安喝的是鋁罐，明明兩人喝的量差不多，但此時單屹一清爽，一酒氣都沒有，安舌間還都是酒香。

單屹的頭發沾著些水汽，緩和了幾分銳氣，安對著這樣的單屹拍拍旁的椅子：“單機長睡不著？要不要也來坐坐，聊個一塊五？”補充道，“正兒八經的，天文地理氣象學我都能聊。”

單屹看著眉梢輕輕挑了挑。

一張長椅，安往邊邊挪了挪，同時坐上兩個人一點不擁。

安手機里的歌依舊播著，與單屹之間隔了半人的位，安坐姿比剛剛好一點，但依舊我行我素。

安覺得神奇，明明前一刻對著喝酒的單屹歪心思得什麼似的，而此刻兩人坐在敞亮的月下，安那點歪風邪氣的思想都乖乖地待在了一邊。

覺得在此時此刻的月下，能聊些無關風月的東西。

安自言自語：“聊什麼呢？”

單屹悠閑地靠在椅背上，下頷微微上揚，仰頭看著遠高掛的月亮，沒有搭話。

安看了一眼不說話的單屹，又轉回了頭，人往下一點，頭再次枕在了邊緣，眼睛往遠一眺，便與旁的人看著天上高掛著的同一個月亮。

安：“要不要聊聊天文？”

單屹挑眉：“比如？”

安：“你看月亮表面的影是不是真的很像有人在砍樹？”

單屹看著月亮笑出了簡短的一聲。

安：“我小時候經常看月亮，一年四季每一個時刻的月亮我都看過，每當月圓的時候，我都會觀察著月亮上那個人會不會。”

安努：“這個習慣維持了很久，直到后來上初中學了地理就知道傻了。”

單屹在安的話里角始終噙著抹笑，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聊完“天文”，安便又順勢聊起了“地理”。

安在說自己學飛這四年去過的地方，跑過的山，泡過的海。

然后問對方：“你呢？”

單屹依舊在安靜的看著月亮，安以為他又清高地不會理發牢，但片刻后對方開口，說道：“去過很多地方，太多了，說不清。”

單屹這話一落，安便將頭枕在椅子上歪了歪，將臉稍稍轉向了旁的人，目無聲，卻仿佛帶著厚度，將人籠罩了起來。

30歲的單屹跟22歲的單屹變化真大，五廓朗，棱角額外分明，當年的青稚年變了一個被風雨洗禮過的男人，站在底下，迷人心竅。

真是好看，安嘆。

斂，又，沉甸甸的魅力，說是驚世駭俗都不覺得夸張。

安突然將手到單屹面前，出了一手指頭，說道：“問你一個問題？”

單屹將放在遠的目撤回，轉頭微微垂眸，看向旁的人。

安將坐直：“如果當年乾川那場臺風，讓你執行迫降救援，你會功嗎？”

單屹看著，沒有回答。

安：“我在網上看了你的飛行履歷，你是軍轉民。”

單屹：“上網查我？”

安大方點頭：“我將你所有履歷跟報道都看了一遍。”

誰能想到當初帶跳傘賽車的男人，當過空軍，開過殲擊，參加過搜救，也奔赴過災區，現在是民航里數一數二的中國機長。

眼睛里的閃爍得就像一顆流溢彩的寶石。

安的眼睛是漂亮的，單屹毫不吝嗇地在心給出了這麼一個肯定句。

單屹開口時，眼底的眸比今晚的夜還濃，是安探不進去的黑，黑得極致，像萬尺谷底里沒有一的，他說道：“面對那些真正的災難，永遠不要去做假設。”

安愣了愣，目定定看著對方。

單屹：“每個曾經在災難中犧牲的人都值得被尊敬，他們替別人承擔了最危險的結果。”

這句話說完，單屹便從長椅上站起了：“明天早上六點，升旗臺前的空地，集訓前，先來一場晨訓。”

安在長椅上仰著頭看他，沒說話。

單屹看著眉梢上揚。

安這才欸了一聲：“收到！明天早上六點，我一定不會遲到！”

安看著單屹轉，背影高大拔，心臟一下一下跳得沉重又實在。

這樣一個男人，從頭到腳都嚴合地合在所有的喜好之上，這樣一個男人，不占為己有都人神共憤。

眉梢了，發誓，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要跟這個男人發生點什麼。

安心想，這恐怕就是踏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