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說：“聽口音，夫人像是南方人。”

“是。祖籍在廬州。”

傅璧用廬州話說：“儂會講廬州話？”

章氏回答：“曉得一些。”

傅璧聲音愈發：“我家在廬州衢，也會講。”

章氏聞言又愣了片刻，傅璧疑地問了句，章氏笑笑回答：“沒甚麽。”

兩人正說著，前院就傳駙馬爺回府的信兒，傅璧正起去拜見，章氏就輕按住的肩：“妾將爺迎來就是，姑娘好生坐著。”

盧子俊府就朝章氏的居來了，正在遊廊間上，彎一笑就接住章氏行禮的子，說：“怎的跟我客氣起來？聽下人說，武安侯府的傅姑娘已經到了，可刁難你沒有？”

章氏抿笑著嗔了盧子俊一眼：“傅姑娘小小年紀，端得天真，哪裏有刁難一說？可別教人聽去，還以為是妾告胡狀了。”

“逗你頑兒，這麽認真。”

盧子俊了下小巧的鼻子，笑著攜擁著，一同到房中去。

兩人正談笑著進屋，傅璧忙起盈盈一拜。盧子俊適才移過眼睛看，與章氏相牽的手陡然一，又驀地一鬆。章氏落空的手緩緩攥了，手心上漸起一層薄汗。

三人相顧無言，盧子俊啞然怔立許久，眼珠子怎麽都挪不開似的，盯著傅璧的目實在過於直白炙熱。傅璧輕蹙眉，稍稍往後退下一步，躬拜見：“姨父。”

盧子俊霎時回神，一時如針芒在背，撚了一把熱汗，麵容十分尷尬窘迫，忙拱手俯道歉說：“失禮，失禮。實在想不到靜儀還有一個長得與這般像的外甥，看見你，我還以為又見到了殿下。”

章氏趕忙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說：“可不是麽？妾見到傅姑娘第一眼，也以為是長公主回來了呢！想來傅姑娘的母親薑公主與長公主不正是同宗姊妹麽，有這六分相像也不奇怪。”

盧子俊失笑，忙道：“倒是我見多怪了。”

傅璧低頭說明來曆。許是因著傅璧與長公主相像的緣故，盧子俊待很是熱絡，特意領去了後院賞玩。

院中堆滿陶和瓷，三扇大門齊開的房屋裏陳列一排排博古架，架子上全是盧子俊收藏的陶瓷，都不是甚麽罕見的珍品，但勝在花樣兒多，應有盡有。

盧子俊拎起一隻陶罐，底部的字樣正是“堂明”，傅璧明知故問道：“這底盤的字是甚麽意思呢？”

盧子俊笑笑，“窯裏用來記錄批次的，這種陶罐子一年隻有四個批次，春夏秋冬依次為文鳶、堂明、桃渡、紅。”

傅璧若有所思，從盧子俊手中接過陶罐細細打量，眸生輝，尤其是彎眼時，眉梢雋秀，令人見之心憐。盧子俊雙眼看得發直，鼻間縈繞著幽香的氣息，嚨陣陣發，一時心如擂鼓，隻覺得此怎麽瞧都是好的。

傅璧一心在陶罐子上，未曾發覺盧子俊的心思，想到底下為“文鳶”二字的陶罐子既是春日所燒製的，想必那骨頭的主人也當是半年遇害的了。

傅璧急著將此事告訴段崇等人，省得他們再費工夫，故而匆匆與盧子俊道了辭。

盧子俊一笑，他已有些年紀，但長得風流倜儻，笑起來如同春風滿麵，與傅璧說話的聲音很低：“璧若是喜歡陶瓷，大可再來府上賞頑兒，以後別當自己是客，這裏的下人奴才都不會攔你。”

傅璧對陶瓷沒甚喜好，但見盧子俊盛，隻點頭作罷。

待送走了傅璧，盧子俊還從亭廊裏悵然獨立好一會兒。章氏見夫君喪魂失魄的樣子，怎能不知其中原委？章氏的心一分一分冷下去，臉上的笑意也一分一分地揚起來，盈盈行至盧子俊側，著傅璧離開的方向，婉轉道：“世間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這傅姑娘有姐姐年輕時七分，猶勝姐姐當年。”

盧子俊怔然喃喃道：“是啊……說起話來也極像靜儀……”

長公主的母妃祖籍也在廬州，初京時尚學不會話，一口吳儂語聽得人心肝發，因此長公主李靜儀的口音也多多隨其母。故而在傅璧說廬州話時，章氏才更覺驚奇。

章氏說：“妾瞧著傅姑娘來公主府拜訪並非無緣無故的，現在滿臨京的人都知道皇上要為傅姑娘選婿，先到了咱們府上，妾覺得是有意呢。”

盧子俊驚了驚眼：“怎會？……況乎傅家高門，而我隻不過是個小小的窯司長罷了。”

可待他再細品過章氏一番話，亦覺得並非全無可能。傅璧哪個府上都未曾拜見，偏偏先來此，拜帖上明確寫著他的名字。難道傅璧真有甚麽旁的心思？

章氏見盧子俊眼神不定，便知他心中已然搖，笑道：“謀事在人事在天，夫君若也有，妾這裏有一計，或許能夫君心願。”

盧子俊死灰一樣的眼睛猛然一亮，像是迸發出點點星火，瞬時燎燒起來，“你當真有法子？”

他實在歡喜，不曾想還能在有生之年遇見這般妙人，一時熱腦，竟也不管傅璧是小輩，也不管侯府小姐的份，一腦兒裏全是如何能再見見。

章氏勉強笑了笑，請盧子俊附耳過來，低聲咕噥幾句。盧子俊聽後麵難，忙說著“不可、不可”，章氏勸道：“要是正經法子，就算郎有妾有意，皇上又怎肯舍得的？夫君，小姑娘都沒個定，今日喜歡您，明日指不定就喜歡旁人，若是再猶疑下去，教別人捷足先登，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盧子俊在章氏上逡巡良久，最終艱難地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盧子俊：我覺得還ok。

玉壺：我覺得不行。(#-△-)凸

傅·不明真相··吃瓜群眾·璧：？

謝綺陌魂小寶貝的雷~啾~

第5章破冰

這頭待傅璧出了公主府，坐上轎子，一直隨在一側默默不吭的玉壺忍得怒容滿麵，終是忿然罵道：“這駙馬爺真是不要臉！虧奴婢還以為他是個專一深的男人，剛剛他看姑娘的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惡不惡心啊！”

傅璧淡聲道：“姨父隻當我與姨母相像些，覺得驚奇罷了，別多想。”

“分明是兩個人，能像到甚麽地步？”

更何況長公主李靜儀不似母親的溫多，是個實打實的潑辣主兒，在臨京曾是出了名的蠻跋扈，與傅璧的子更是南轅北轍，相差甚遠。玉壺自然不敢將這些後話說出來，逝者作古，世人如何怎好再評頭論足？如今民間提起長公主李靜儀，多是會提及在製度推行上所做的貢獻。

此事按下，暫且不提。玉壺隻是覺得盧子俊太過輕狂唐突，心中憤懣不平。

虞君刀跟在另一側，聽了這主仆兩人的對話，不冷笑一聲。

玉壺正在氣頭上，這一聲冷笑敵意分明，無異於火上澆油，令當場發作起來：“你笑甚麽！？”

虞君倒也不客氣，嗤道：“一個姑娘家指名道姓地要拜見男主人，也活該別人多想。要是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還能教別人起骯髒的心思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玉壺怒極，上前就狠狠推了虞君一把，吼道：“你說得這是甚麽話！你眼珠子也掉出來飛進公主府裏，看見我家姑娘行不正坐不端了！？”

可玉壺不過是個丫頭，哪裏推得習武多年的虞君？這一推反倒是自己退了好多步。

虞君冷著臉拍拍上玉壺推過的地方，像是沾了甚麽髒東西，毫不客氣地瞥了轎子一眼，冷道：“做過甚麽，隻自己最清楚。”

在六扇門的時候，段崇一走過的邊，就矯造作地囑咐一句甚麽“段大人萬事小心”，豈非才是真惡心的事？其餘捕快私下裏紛紛猜測，說這侯府小姐執意到六扇門來，並非是想當差當，而是打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算盤，明擺衝著段崇來的。

小小年紀就如此不知恥，天生的狐子！

玉壺還想再辯駁，卻被傅璧斥了一句：“這般失態，真是沒有一點規矩了。”

玉壺恐在外頭丟了武安侯府的臉麵，愧然低下頭，喏聲說：“奴婢知罪。”

傅璧搖轉著薄紗菱扇，將轎簾子挑開一角，看向虞君，將從頭頂看到腳，每一發都細細打量進眼睛裏。虞君與傅璧四目相對，本是心中無愧，毫無閃躲，但也架不住傅璧這般看殺，梗著脖子吼道：“看甚麽！”

傅璧先笑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清淩淩的像水，裹著冰碴兒的那種，冷意尖銳：“也難怪，虞姑娘大抵不曾有過貌招致來的煩惱，是我這奴才太過以己度人，因此冒犯了姑娘。”

玉壺沒憋住笑，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上前屈膝行禮：“主子教訓得是，奴婢冒犯，請姑娘原諒。”

虞君聽出傅璧在諷刺姿容平平、貌似無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息激，恨聲喊道：“傅璧！”

傅璧懶懶撲著菱扇，滿麵笑容：“虞姑娘，你我同在六扇門共事，按照階你當好好稱呼一聲‘傅大人’。先前我念及自己初來乍到，許多事還需姑娘指教，不敢以高位自居，但姑娘此番臉實在難看。六扇門中紀律森嚴，不知這以下犯上的罪責，你擔不擔得起？”

虞君嗤笑不已：“真當我看得上這小小職不？若非段大人，我等又怎甘屈居人下，為朝廷效命？”

傅璧說：“虞姑娘，謹言慎行，小心隔牆有耳，害了你的段大人。”

虞君方才意會到自己說了大逆不道的話，連忙斂聲，聽著傅璧話中森森冷意，後背不起了一層薄汗。沒想到傅璧這樣小的年紀，一下就聽出其中利害，言語下的驕矜和無形的迫令再開不了口反駁。

傅璧放下簾子，兀自認命地歎了一口氣，自己這從前世帶來的好與旁人吵架的病真是改不掉了，且讓虞君隨意說去又能如何呢？

傅璧不疾不徐地道：“且罷，你我兩看相厭，各走一邊就是了。玉壺，繞道去徐記買些糕點，再回六扇門。”

虞君見已討不到好，目冷若秋雨寒夜，憎惡地瞪了一眼，扶著刀柄轉離去。

傅璧這廂去徐記定了些上品糕點，差人送到六扇門中，算是初來的一些心意。差使腳程快，待傅璧回了六扇門，尚在留班值守的人已經吃上糕點在填肚子了。

段崇力力遠勝於旁人，一旦查起案件來便不分白天黑夜，屬於自己不大家都飽的典型人，那些跟著他的弟兄常累得腦袋發昏才能有片刻歇息。這下可好，六扇門來了個郎，與段崇平起平坐，不他指使，還懂得恤人，曉得送這樣好的糕點，貴重不貴重的暫且不說，心意是在的。

因此傅璧一回到六扇門，見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