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點頭致謝，較之伊始態度已大為改觀。縱然仍有些不好領的，也沒再擺出爭鋒相對的架子，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好我好大家好麽。

段崇和楊世忠、裴雲英等人已經回到門中，正在值房商量案，傅璧則直奔了來。

適時暮風吹卷起蒙蒙細雨，玉壺特取了傘予傅璧同去值房，路上玉壺還說著：“方才去取傘，不見了昭昭，也不知這會兒跑到何撒野去了。”

傅璧說：“了就曉得回來了。”

正說著，先邁進值房，抬頭見段崇、楊世忠、裴雲英三人都在，分坐在四方桌三側，而那隻不知在何撒野的昭昭此時就趴伏在桌上一角，乖巧溫馴地瞇著眼睡覺。段崇的食指輕捋著昭昭頭頂的兒，捋得那塊頭頂又又亮，看樣子他順的手法還不錯，昭昭一臉。

傅璧：“……”

段崇：“……”

裴雲英和楊世忠：“……”

一時間場麵相當尷尬。

楊世忠梗起脖子來，衝著傅璧眉弄眼，佯裝斥道：“傅姑娘，您這貓兒跑的，以後可不行！”

傅璧暗笑，麵上一副低眉教的樣子：“我曉得，以後定將關好，再不教它到胡鬧了。”傅璧聲音地喚了聲：“昭昭？來。”

貓兒似聽得傅璧在喚它，喵地一聲站起來了個大大的懶腰，一下就從桌子上跳下來，跑到傅璧下打旋兒取樂。

段崇哼道：“這貓野得很，關起來怕是要關死了，傅姑娘就是這般養寵兒的麽？”

傅璧趕忙笑著接道：“那也是，他最討厭被關著。昭昭，謝過段大人恩典，你不必吃牢飯了呀。”

昭昭聽到自己的名字，“喵嗚”了，好似真在謝。段崇眉一，臉黑了大半。

楊世忠沒想段崇真上了苦計的套兒，一時失笑不已。

段崇這才明白傅璧才是拐著彎兒地想留下這隻貓，僵著臉看向，口上愈發咄咄人起來，“六扇門連你都能容得，沒理由容不下一隻貓。”

傅璧“唔”了一聲，挑著眉點點頭：“也是，六扇門連我都容下了，這貓兒想必也是可以容下的。”彎，順著段崇的臺階下來，不再與他爭執，笑地道：“段大人，我已知道那陶罐子的來曆了。”

段崇口吻不容拒絕：“說。”

將昭昭給玉壺抱走，徐徐走過去，斂衽坐下。傅璧開門見山道：“這陶罐的確是窯的貨，有‘文鳶’字樣兒應當是初春燒製的一批。既是窯，出都有賬目記錄，段大人可以從這裏手。”

陶罐燒得，流流出的變範圍很小，極容易鎖定嫌疑人。

楊世忠亦道：“我也請郎中來驗過罐中藥酒，無非是些常見的藥材混在一起的，看不出有什麽藥用，酒卻是罕見，乃是西域特產的烈焰酒。另外，有很奇怪的一點，除卻藥材和烈酒，還有一味兒香。”

傅璧皺眉：“兒香是甚麽？”對於藥材，多多也懂一些，卻從未聽過有哪一味藥材兒香的。

段崇一時明了，道：“胭脂香？”

楊世忠點了點頭。不直接說胭脂的緣故，傅璧不知道，但他們三人卻是心照不宣。這“兒香”乃江湖黑話，特指青樓子上的香氣，不同於尋常胭脂水，們所用的胭脂中經常化一些催的香料。

裴雲英說：“臨京衙門我已去問過，上半年來沒有陳報過失蹤案。”

傅璧沉片刻，提出質疑：“興許是有原因，讓他們就算失蹤也沒報了案子，譬如乞丐、流民這些下三流之等，或者他鄉來而無籍貫、本家中卻無親故的人，都是有可能的呀。”

段崇說：“義莊那裏也查不到源。既然從害者一方難以追查，就從兇犯著手，將窯的賬冊取來，按照陶罐流向逐一排查。另外，你們兩個去煙花柳巷裏打聽打聽。”

你們自是指楊、裴二人。

傅璧聽聞煙花柳巷四字，臉一紅，心裏卻是納悶了，“為何要去章臺尋？”

段崇俊眸漸起笑意。兩人迄今言語不過幾句，傅璧每每都占著氣人的道理，談及案時也多有見解，這回還是頭一次臉紅地問出疑。

傅璧見他輕漾起笑容，不知為何心跳了一拍，臉上愈發燒得厲害，怎麽都按不住騰升的熱意。

段崇輕道：“原來還真有傅姑娘不知道的事。”

傅璧以為段崇是在譏笑好顯山水地賣弄，挑釁地回道：“自然，隻是不知道的比知道的一些罷了。”

楊世忠和裴雲英俱笑了笑，互相對視一眼，裴雲英則解釋道：“兒香是指青樓子上的香氣，陶罐藥酒中摻有們常用的胭脂水。”

傅璧不知這青樓子和們尋常姑娘家用得胭脂水有甚麽不同，正張口再問，又及段崇調笑的眼神，想問的話又都咽了回去，漫不經心地說：“哦。”

此時外方天已大黑，雨水順著屋簷傾瀉，織細細的雨幕，紛雜的雨聲襯得夜格外的漫長而寧靜。

楊世忠笑道：“如今正是去煙花柳巷尋人的好時候，雲英，咱們也莫耽擱了，今日大哥請你吃頓花酒。”

這還是頭一次見人將去青樓一事說得這般坦坦又理直氣壯的。裴雲英含笑答應，與段崇行禮後就隨楊世忠出了門，隨手撿起門前豎立的油紙傘，影漸消在茫茫雨夜當中。

事已至此，就不是傅璧能幫上忙的了。如今天已晚，原應打道回府，誰料剛出了門，才見門口隻剩下一把墨金麵的紙傘，屬於的那柄紙傘不知去向。

段崇見停在門口，問道：“怎麽了？”

傅璧咬了咬：“傘不見了，許是裴大人拿錯了。”這時候玉壺抱著昭昭，應當還在值房裏等，想不到要來接，而且段崇這與的地方相隔甚遠，要是不撐上傘定要淋上一段路的。

段崇聞言眉一挑，起走過來，果真見門外唯有他的傘還在。

段崇輕歎了口氣，撐開黑的烏金傘麵，支到傅璧的頭頂上。傅璧猛覺得他上的味道覆下來，湧鼻尖，將一下包圍得嚴嚴實實，上隔著麒麟袍出的溫度，似能將淒風冷雨中的寒意融化掉，落在袖子上的盡是綿綿雨。

段崇的聲音不輕不淡，響在上方，“我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　　段崇：謝裴雲英助攻！

裴雲英：小場麵，小場麵，都坐下。

第6章羅剎

眼見快要秋，雨下起來瀟瀟揚揚的，卷裹著料峭的寒意。路旁青石盞燈的燭教風催得黯淡搖曳，兩人緩步踏在濯的石板上，段崇刻意與保持著禮節的距離，讓墨金傘顯得有著應接不暇，搖擺不定。

路還沒走出去多遠，段崇肩上已經濡一片水跡。

傅璧沉思了好一會兒，忽地靈一現，同他說道：“段大人，還有一個疑點，兇手理骨的方式很特別。若隻是為了殺人，他大可一埋了之。但他取了人骨，特意泡在罐子中，罐子裏的藥和酒，還有那一味兒香，定然是兇手故意而為之。這其中一定有甚麽目的，驅使他做出這樣不尋常的舉。”

段崇對此時此刻還在考慮案的事有些詫異，他是沒想到傅璧會對這個案子如此上心，故而回答的時候要比往常多了幾分耐心和溫和：“此乃‘骨醉’，是江湖傳說中的一種加諸亡靈的儀式，的目的和手法，我已經派人去查了。”

傅璧挑了一下眉峰，點點頭沒再說話。

段崇口氣輕緩，沉道：“看來老侯爺真教過你不。”凡是他能想到的，傅璧也想到了。□思□兔□網□

想了想才明白段崇是指分析案件的能力，一時倒沒了先前在裴雲英麵前時的謙遜，直言道：“虎父無犬，父親以前擔任過六扇門的‘魁君’，我自不能丟了他的臉麵，否則別人還以為六扇門一代不如一代了。”

段崇：“……”怎的小姑娘在裴雲英、楊世忠兩人麵前那般乖巧，在他麵前就如此咄咄人？段崇想了想兩人究竟結了甚麽仇甚麽怨，也無非是初見時，他的態度傲慢了些。

太記仇了。

段崇暗自歎息一聲，認真地說著每一個字：“當日之事，對不起。”

傅璧揚起笑容，將手背到後去，連腳步都輕靈了好多，“哦，沒關係的，殘廢和小孩子肯定都不敢跟大人計較的呀。”

段崇眼角一，沉片刻，好似讚同地點頭道：“六扇門敞開不是來扶貧的，理屈之人自然不敢跟段某計較。”

傅璧故作好奇地著他，“所以大人認為我占不占理呀？”

段崇坦坦地說：“段某已然跟姑娘道歉。”

傅璧：“……”倒是小氣了不？傅璧轉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段崇微微側首，與看著不同的方向，在夜中不自覺地彎了彎角。

兩人穿過中庭，池塘中雨珠跳水麵，叮咚作響。照明的風燈來回一晃，聽著一陣鈴鐺微響，眨眼間在黑暗中浮現一個嫋娜的影，手執著胭脂的油紙傘，傘麵微抬，緩緩出一張豔麗絕倫的麵容。

傅璧一下頓住了腳步。

這子紫衫苗繡，頭戴銀冠，頸間帶著流轉月輝的銀項圈。在寒雨夜中赤著玲瓏小腳，腳踝還係著一串兒鈴鐺，就這麽無征無兆出現在雨中，行若鬼魅。看著打扮，不似中原人，乃是苗疆子。

此子手中的胭脂傘輕打了個旋兒，傘骨中流瀉的暗香一下散開：“段郎，別來無恙。”

段崇沉下臉，手將傅璧往後擋了擋。紫衫子瞧見他這細微的作，麗眸定在傅璧上，恍然失魂片刻，兀地冷笑了一聲：“怪不得段郎不願離開朝廷，原來邊已有了這樣的人兒作陪。”

這道目焦灼又怨毒，令傅璧渾不自在。簡直無妄之災，看樣子是段崇的老人找上門來，卻了對方的放矢之的。

傅璧趕解釋道：“誤會，我隻是路過，同他不的。”

說著，冒著雨往一方遊廊下躲去。段崇見淋著雨，下意識送著傘跟了好幾步，見到了遊廊下，以袖輕著額上雨水，過來的眸子明亮如月，全是想看好戲的狡黠。

他訕訕地收回手，轉向紫衫子，聲音驟然冷下來：“夜羅剎。怎麽，將手到中原來了？”

“段郎真是無，當初劍聖帶著你去苗疆修習，咱們好歹有些分。怎得見了麵，說話就如此生疏了？一下將我推得好遠。”

段崇冷聲說：“六扇門向來不歡迎不速之客。藍婆子來中原，就得按規矩，拜山門。”

藍婆子是夜羅剎的師父，既然夜羅剎突然出現在臨京，藍婆子必然已經到了。

夜羅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