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溫度。
盧子俊扶著柱子在雨中嘔吐不已,穢摻著一並吐出來,吐過了,又是一陣傷心絕的嚎啕大哭。他狠狠地撞在柱子上,連頭都磕破了,汨汨流出鮮來,疼痛不足以緩解,便又是發瘋一般地嘶吼著,發泄到最後聲音都啞了,喊不出來了,隻能不斷低念著“靜儀”二字。
可這茫茫雨夜當中除卻冰珠滾地一樣的雨聲,哪裏還會有甚麽其他的回應呢?
……
這件案子至此已經全部了結。
展行承認殺害包括懷鶯在的八名.,並且劫持人質的罪行。因為展行負重傷,失過多導致當堂亡;罐中骨案牽扯其同夥守陵者數人,皆依法判。
由此牽連而出的長公主李靜儀之案,犯婦章氏也在獄中認罪伏法,刑部尚書親判於秋後決。
結案陳詞由大理寺過審,再遞呈到宮中由惠貴妃過目。
火舌舐著白紙黑字,一點一點燒灰燼。跪在月下柳前的人,將燃著的陳詞卷紙放到火盆中,跳躍的火焰映襯著擺上青鸞的眼睛,如明炬。
雙手合十,低聲念著:“靜儀,你能安息了。”
一個宮提著雕籠風燈走近了,道:“皇上晚些時候會跟娘娘一同用膳。現在駙馬爺正在政殿呢。……娘娘,您說皇上會不會殺了駙馬爺阿?”
默了片刻,惠貴妃說:“不會。”
政殿隻點了一盞書案旁邊的鶴形燈,燈已將熄了,漸漸黯下去,令整間大殿都顯得幽暗無比。
盧子俊跪在地上,眼窩裏兩顆冰冷冷的黑珠子像從哀傷中撈出來的,沒有任何彩。
文宣帝沉下悲痛,低低道:“靜儀死前想要見朕,朕這個妹妹一生驕縱倔強,從不肯示弱於人,那還是第一次肯在朕的麵前哭泣,說自己疼得不行了,想求個痛快,至還能死得更麵些。”
——皇兄,靜儀此生罪行難書,能有今日實乃報應不爽,回想起來也斷沒有甚麽可悔的事,隻是憾沒能給子俊留一個孩子。……靜儀想求皇兄,在我死後能夠保他一生榮華富貴、平安喜樂。
“允你傷心,也允你再結新歡,隻不過不得為妻。因善妒,不願你忘記。故而朕才在你求娶章氏之時,並未褫奪你駙馬的爵位,不許你娶妻,卻許你納妾。”文宣帝痛苦地了幾聲,繼而道,“朕答應過靜儀,不會殺你,你永遠都是的駙馬。走罷。”
“好極……好極……”
盧子俊念叨著從地上爬起來,丟了魂似的挪著子一步一步地走回長公主府。
……
這案子一結,傅璧就一刻不閑地將.骨案整理冊,並將牽連而出的長公主案寫副冊,洋洋灑灑共計十多頁案陳,再附上驗記錄和現場勘查的記載,一塊卷起來塞到寬胖的竹筒中。
傅璧握著鏟頭小刀在竹筒上刻下年月時間,但在定名字這一塊卻左右沒能選下個最好的,於是竹筒與書案上滿葵葉的陶罐並站在一起,遲遲未能卷宗庫歸檔。
傅璧趴在胳膊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竹筒,明的眼睛一直盯在未能刻上名字的空白。
玉壺一進值房就見神懨懨,問:“姑娘怎麽了?”
傅璧搖搖頭,轉而道:“讓你辦得事辦妥了嗎?”
玉壺回答:“杜仲葉杜先生在長公主殿下死後不久就回了鄉下老家,現如今就在潁昌泉曲鄉裏,開了間小藥鋪。”
傅璧心中有,於當年太醫院上下為長公主安胎診病,竟不曾發現有烏頭藤的毒?
前世記得後宮中就有一妃嬪以烏頭藤等毒害他人,很快就被太醫發覺,落得個人贓俱獲的下場。因此,傅璧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甚麽作為主治醫的杜仲葉竟對此毫無察覺。
而且在長公主小產之後不久,杜仲葉就引咎還鄉了。
這些蹊蹺如同籠屜一樣蒸著傅璧的心,令時時牽腸掛肚,所以打算親自去拜訪杜仲葉,問問當年的事。
玉壺對此也很讚,道:“姑娘自從墓室出來,白日裏神思恍惚,晚上夢魘不斷,一臉好幾日都未曾睡好個覺了,這回到潁昌四走走也好。”
傅璧說:“去準備一下罷,盡快啟程。”
傅璧到段崇的值房中同他請假,打了簾子進去,正見他一臉嚴肅地在看一些黑紙金字的書信。
此書信是江湖上要封紅漆的信,信息關乎機要,不得教第二人看見。段崇聽到腳步聲,即刻將書信收好,凝著的肅眉還未舒展開,看人時帶著一子的邪勁兒。
傅璧知道他還在理公務,不便多打擾,直截了當地說:“這段時間我應該不會再來六扇門了。”
段崇聞言剎那間失神,眼變得有些黯淡,問:“非得要走嗎?”
傅璧想著,那些疑一日不解開,一日不得心安,所以這一趟潁昌之行,是非去不可,於是就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
段崇抿起,未曾來得及察覺自己語氣中的失落,傅璧就已經離開了。
再過了片刻,他突然覺得常年悉的值房忽然變得空的,下意識站了站,但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何會站起來,故而很快又坐了回去。
就著黯淡的燭,再將紅漆信展開,已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段崇:就這樣走了?(委屈到變形.jpg
傅璧:等等,他好像誤會了甚麽。
第22章暗
這從臨京到潁昌,一路南下,風景甚好。傅璧在墓室中落下的影和恐懼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消失,心輕起來,連路途都變得輕快了,不到一個月,他們一行人就已抵達潁昌。
潁昌泉曲地方不大,杜仲葉醫出,醫在這一方遠近聞名,要找到他的府上並不是甚麽難事。
杜仲葉的家地方不大,院中擺滿了藥草,很遠就能聞見淡淡的清苦味。
傅璧送上拜帖,杜仲葉邊的小藥回話說:“師傅老人家這幾日偶風寒,不宜見客。對於貴人所問之事,師傅並不知曉,貴人請回罷。”
傅璧拱手對著門口盈盈一拜,說:“煩請年郎再轉告一聲,就說家父曾經教導過璧,人生在世,但求個問心無愧。我既是遠道而來,若此番不能求個答案,定不會輕易放棄。還杜先生能夠全。”
小藥撇著搖搖頭,見這日頭燦燦,照得人頭腦發昏,便將門後的一把黑傘遞給傅璧,之後就跑到院裏傳話去了。
一去便是多時不回。傅璧打著傘,直刺刺的過黑的傘麵就變得朦朧和起來,亭亭玉立的姿如同紫竹,蕭蕭清清的。
任等到暮四合,杜仲葉仍舊不見。等天再晚了些,傅璧便將傘擱下,就人一同離開了。
杜仲葉以為是放棄了,沒想到翌日清晨,他剛從外麵遛完鳥兒回來,又見傅璧站在門前,正與他的弟子攀談。兩人也不知說了甚麽,他的小弟子臉上帶著的笑意。
小藥見杜仲葉回家,趕忙上前拜禮,小聲同他說:“師傅,傅姐姐又來了。”
好嘛。都上傅姐姐了。杜仲葉傷寒未愈,臉有些灰白,定定地看向門前明豔豔的孩子,很久很久,他才歎了一口氣。
真是時也命也。多年來他盼著有個人能來,也盼著不會再有人來。
杜仲葉掠過傅璧徑自走進了門,杜仲葉勾著鳥籠掛到房簷子上去,回瞧了一眼傅璧,招手請到走廊裏來。
小藥眼睛一亮,晃著傅璧的袖子說:“師傅願意見姐姐了。”
傅璧一笑,躬走進去。小藥趕忙搬了個竹藤椅,就擱在搖椅旁邊,又給杜仲葉和傅璧沏上了茶,模樣作都十分機靈。
杜仲葉輕咳著往搖椅上一躺,閉上了眼睛,“老朽知道姑娘來是想問甚麽。但這世上有許多事,問,未必知;知,未必明。何苦來?”
“先生不願明言的原因,我大抵也能猜個七八分。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斷不會做出無妄的事來,也絕不會牽累先生。……我隻想知道真相而已。”~思~兔~在~線~閱~讀~
杜仲葉歎笑道:“好,好。此事若能有另外的人知曉,老朽行將就木,也算能‘問心無愧’了。”
傅璧坐在他邊的竹藤椅上,著輕描勾勒的茶盞,靜靜地聽著。
……
六扇門中今日來了個貴客,由楊世忠親自引了門,帶到段崇的值房當中。
已然是夜深,隨著楊世忠進來的人一深紫的袍,`前盤翩飛的白鶴,如若神人臨世。若白瓷,略帶病,清俊的眉眼浸在溫的月當中,自有三分風流,七分溫雅。
段崇站起來,躬拜道:“沈相。”
來者正是大周當朝宰相沈鴻儒。他如今已是不之年,但在臉上尋不著半分風霜,神姿卓卓,溫文儒雅。
若段崇比之寒玉山,沈鴻儒則如鬆下川。兩人一文一武,形如高山流水。
沈鴻儒擺袖坐下,彎著眼睛看向段崇:“寄愁,與人相約不該在這種地方,實在煞風景。”
段崇的臉卻很冷,冰霜一樣:“今日請沈相來,是與命案有關,要按例詢問沈相兩件事。”
沈鴻儒說:“你有所問,我必有所答。請。”
段崇說:“我想知道,當年大長公主死前的那段時間裏,在做甚麽?”
“你既將我請到六扇門來,自然知道當年與我做得是同樣的事。”
“我需要沈相親口告訴我。”
沈鴻儒的眸底著月,遠且輕地說:“當初起草新政法令,長公主負責員升遷考核製度的部分。為此曾委任數人巡察四方,考核各地政律。”
那段時間裏,李靜儀當真是宵旰食、夙夜匪懈,擬定下的箋草也為以後新政奠定了基。
“可是懷孕之時?”段崇問。
沈鴻儒搖了搖頭:“是之前。對腹中的孩子很重視,懷孕之後就將所有的事轉我繼續去執行了。”
“可惜,未能如願。”段崇有些惋歎。過了一會,他又問:“烏頭藤當真如此難防?”
沈鴻儒一笑,對上他銳利的黑眸,笑道:“你是來套我話的?”
“就看你肯不肯說了。”
“即便我不說,按你這非求個真相大白的子想必也不會善罷甘休。”
段崇說:“回答。”
沈鴻儒掀著茶蓋兒撥了撥浮茶,聲音冷冷的,“烏頭藤再難防,太醫院的人也不是酒囊飯袋。”
鳥兒嘰嘰喳喳個不停,翅膀撲棱著籠子,傳出破空的微響。逐漸高升起的日,灑在杜仲葉的上,一片暖洋洋的。
杜仲葉對傅璧說:“烏頭藤難驗不假,但也並不是沒有辦法。因前朝後宮有一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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