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宗宗主司萬獨自閉關，點燃玄香，三線細煙嫋嫋盤繞其，引他實魂進了靈臺虛海。

靈臺虛海乃他們一些修仙人用識海共同搭建出來的靈虛之地，可不在一起，魂識能夠在一起商議要事，隻有修為深懂門竅的修道大家，才有資格掌握此種辦法，進此。

在此商議事，不怕被人知曉，類似傳音符。他們幾個門派的宗主往往會通過這種方式私下流。

司萬後，見幾個識都在了。

“蒼黎沒死。”他說，“怎麽回事！”

“尚且不清楚，按照常理，他應該死了才是。不死也沒幾天好活了，怎麽還能娶妻即位？！”站在司萬對麵的男人說道。

“現在事態有些反常，要麽是路隨霜察覺出了什麽，沒有下重手，要麽就是他在死撐著麵子，實則已是強弩之末。”又一個人開口說道。

司萬道：“不是說，他上有縛龍鎖嗎？這是自小就鎖在他上的，口令在誰那裏？不是勒在心口嗎？再束縛些！”

“縛龍鎖倒是其次，他的裂魂咒已到了第九重，此時此刻，就算沒有縛龍鎖，三魂七魄也該裂碎而死。”對麵的男人說。

司萬明白了：“這事嚴重了。魔界的請柬諸位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一人回答，“翻開看見名字，就連我也心慌了一瞬。寫請柬的是何人？怎會知曉那兩個字如何寫？”

“我派人打探了，請柬是他娶的那個夫人寫的。”

司萬連忙問：“他夫人什麽來頭？”

“打探不出，隻聽說蒼黎突然要娶，並且一口咬定是父母定下的娃娃親。”

眾人笑了幾聲，又迅速斂了笑，正了幾分。

“他哪裏有什麽娃娃親！”司萬道，“難道還有網之魚？！”

“哪有什麽網之魚，樓裏的人，大大小小全是他的餌料，早就被他碎，連投胎都不能，又怎會憑空多出來個故人？”

司萬沉道：“初十千山派宴請蒼黎，這是個好機會，到時候一探究竟就是。”

“若是他安然無恙，並無傷，那我們如何是好？”一人問道。

司萬沉默了片刻，聲道：“總有辦法解決掉他！魔界不能有明主！路隨霜占了我們百年的氣運，若再放任魔界有序下去，那些邪魔外道豈不是要坐到我們頭上來？！初九千山派喜宴，我們想辦法多留幾日，初十順理章留下來試探他！”

對麵那人慢悠悠道：“司宗主抬舉他了。他什麽樣，咱們會不知？路隨霜是個得道天魔，所以偌大的魔界能井然有序，百年昌隆。但蒼黎如何？特地洗髓鎖魂，大字不識，二十年沒出過樓，連人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都不如，你能指他做出什麽有見識的正事不？”

司萬：“也對。那讓他活著也不是不行。隻要我們讓他出抱恙的破綻，再挑魔界之人爭奪尊位，總有他死的那天。”

“這樣才對，又不髒了我們的手。”對麵那人微笑道。

另外一人卻道：“隻是到底要他活著還是死，我們說得並不算。”

眾人沉默。

司萬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是大哥的事了，我們隻管守住仙界機緣氣運，靜等初十即可。”

沈湘讓朔給自己做了件更幹練的紅騎裝，每日校場上，將破爛魂旗祭出來，舞它個虎虎生風。

容應嘲笑的這麵旗破，沈湘嚴肅道：“有何可笑？！再破那也是我的魂，沒見它雖然破舊，但很有氣勢嗎？”

容應本想揶揄，可仔細一看，也不知是不是沈湘的話影響，真在這張破碎的殘旗上看出了點傲然骨氣來。

盯久了，還有些怕。

容應：“可真是奇了怪了。夫人是從哪來的？家在哪裏，以前是做什麽的？”

沈湘半開玩笑道：“沒聽說過嗎？當然是跟你們魔尊一個地方的來的，以前就是他鄰居，日日蹭他家的飯吃。”

容應好奇道：“可是思絕樓？那到底是什麽地方？”

“你看，我正要說……”沈湘笑得無奈，“我這是人死後，被你們尊主從鬼道撈出來，簡單拚了拚，他這人認死理，非要我兌現諾言跟他婚。好巧不巧，你們尊主水平欠佳，我活過來後，記特別差，思絕樓是個什麽地方，連我也說不上來。”

容應：“……”

沈湘：“尊主要拿出多靈石寶買思絕樓的消息？”

容應古怪道：“尊主說，隻要有人知道思絕樓在何，魔尊之位都可給他。我們覺得，尊主是在譏諷我們無用……”

“那你們可就不了解他。”沈湘說，“蒼黎這個人，有什麽就說什麽，也不全是譏諷的意思。不過，我確實沒想過，這麽大的魔界，這麽多的人，那麽多撈偏門的高人能手，一個思絕樓都打探不出。”

“會不會是尊主記錯了名字，三界之本沒有這個地方？”

沈湘道：“你要這麽想也行，那就去找什麽思`春樓，相思樓，總之，魔界有多見不得人的樓，你們總能找出來吧？”

容應驚道：“確實啊！萬一真能瞎撞上，不就給尊主找到了嗎？”

而後，容應又紅著臉道：“可，萬一真的撞上了，我豈不是要做魔尊？”

“會，魔尊也不是人人都想當的，指不定你找到後，蒼黎立馬就騰位置讓你來了。”

容應臉更紅了。

看見他這個反應，沈湘好玩道：“怎麽還紅了臉？難道你還蒼黎屁底下的那張至尊椅嗎？”

容應搖頭，好半晌，他小聲問道：“夫人……尊主要是真讓了位，您這個魔尊夫人，應該還是魔尊夫人吧？”

沈湘驚喜道：“誒唷！你是臉紅這個啊！喜歡我？”

容應：“哈哈！”

容應撓頭別開視線，好久之後，他道：“夫人颯爽，我從未見過夫人這種……這種子。”

“我就知道！”沈湘半點不驚奇，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理所當然道，“雖然我記不清什麽事了，但我記得，好似曾經與我共事過的男男都還喜歡我。”

容應：“……”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連收到臣子的示好，反應都與其餘子不同。

蒼黎踩著禍水悠悠降下，挑眉道：“吃飽了肚子，就是讓你們在這裏打罵俏嗎？”

沈湘一聽他這個用詞，就瞪向了與蒼黎形影不離的鬼沾。

鬼沾呆愣愣道：“不是我。”

沈湘：“不是你還是誰？你可比他用詞文雅多了，不然他裏能蹦出這麽詞不達意的四字語嗎？”

蒼黎不悅道：“你在小看誰？本座為何不能自己知道？”

“今日留的字都認全了嗎？”沈湘反問。

聞言，蒼黎冷哼一聲，頗為自信道：“本座是何人？那幾個字有何難的，本座掃一眼就會了。”

說罷，他還刮了容應一眼。

要是個機靈人，比如君竹這種狡猾狐貍，早察言觀開溜了。但容應是個實在的，也正因他實在可靠，路隨霜在時，才會讓容應來做大征時期的負責人，讓他清點出征前的法劍甲等等。

容應不機靈，但鬼沾機靈。

鬼沾是看著呆，實則有幾十個心眼。見狀衝著容應一勾手，就把容應拖走了。

蒼黎和悅了起來。

他要看沈湘手中的魂旗。

沈湘把旗紮進土中，眼睛一眨，眉一彎：“行啊，那就先考考你是否真的記住了那些字。如果都記住了，我就讓你看我的旗。”

“一麵破旗，還敢要求本座。”話是這麽說的，蒼黎卻擺出了一副隨便考的樣子，把那本用來識字的心法扔給了沈湘。

沈湘翻開，隨便點了幾個字，蒼黎果然對答如流。

沈湘道：“莫非你之前說自己不識字，都是唬我的？”

這完全不像個不識字的人初學時的反應。

蒼黎角一揚，淡淡道：“也沒什麽難的。”

沈湘隻需要教一遍，他很快就能記住，仿佛那些字他從前就認識，如今再學不過是回憶起它們的樣子而已。

“有人天生悟高，你運氣真好，你悟估計是一等一的高。”沈湘也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蒼黎出了手，手指勾了勾。

沈湘把旗給了他。

蒼黎皺眉把破旗仔細看了一番，在手上繞了個花，又還給了沈湘。

“這破旗有什麽用？旗頭連捅死人都不能。”他說。

沈湘道：“你見哪家的旗是用來捅人的？！”

蒼黎：“哦？那這旗用來幹什麽？別人手生死一劍時，你就在旁邊給人搖旗吶喊？”

說罷，他點頭，自以為懂了。

“也是，你也不需要什麽法，本座打起來，也不需要你從旁助戰，搖旗助威足矣。”

“見識了。”沈湘將旗一豎，神立刻變了。

迎著，肅穆板正，殘旗一縷縷風中舞。

道：“旗乃氣神，隻要旗不倒，哪怕隻剩下一個人，也要戰下去，決出勝負！沒了旗，你為誰而爭？為何而鬥？又為了什麽背負殺伐之罪？人人心中都應有一麵旗，魂澆灌，永生不倒！”

蒼黎眉頭舒展了幾分，輕哼了一聲，似笑非諷。

沈湘隨手舞起了旗，作嫻瀟灑，做了個起手式，後撤看向蒼黎道：“不如咱倆走一局，來練把手？”

蒼黎比高出許多，此時沈湘還低了子重心，背旗起手，他高高俯視著，覺得好玩。

蒼黎：“你還不配。”

沈湘：“陣前多說無益，有一點，我得輔佐你，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小人，哪怕他已奄奄一息，無比脆弱。擺正態度是做事最重要的前提。”

蒼黎瞇眼，似乎不喜歡規訓自己。

沈湘笑了起來：“跟你說，鬼沾雖然鬼點子多，見識雜，但他沒什麽眼見格局。你既然聽他的話，你也應聽我的話。廣開言路，兼聽則明。知道兼聽則明什麽意思嗎？兼聽則明就是……”

蒼黎一揚手，沈湘眼前一花，後的無夢崖發出幾聲轟鳴，從中間斷裂，巨石崩落。

蒼黎放下手，慢條斯理卷起自己一層層的花袖。

沈湘：“哦。”

蒼黎：“懂了吧？”

沈湘：“……我一直有個猜測，今天可能得到了證實。蒼黎，你是不是隻會殺招，能一擊斃命散魂，就絕不用第二招？”

“自然。”蒼黎道。

沈湘：“那你知不知道什麽招式，什麽門傳承，什麽切磋，什麽喂招呢？”

“關我何事。”

沈湘收起了魂旗，認真道：“不行。天行有常，輕重緩急，鬆弛有度。人最終要追求的是大道平衡自然。你隻會殺招，就像滿了的水，水滿則溢，於修行無益。”

“能殺就夠了。”

“不。”沈湘說，“殺是為了震懾，可你一出手就滅魂，久而久之，非但無法震懾，還會激民憤，若眾怒，為自己引來後患。”

蒼黎不語。

“思絕樓的規矩，可以作廢不要了。”沈湘說道，“你既然已經是魔尊，那就拿出些真本事，做個名副其實的魔尊，起碼不能輸給路隨霜。人間有言，奪位者更能會為百姓帶來盛世，能青史留佳名，你知為何嗎？”

蒼黎眉頭微微一。

“因為奪位者，不能允許自己比之前在位的差。他非名正言順，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無數人拿他與正統作對比，他若做不好，這位置，他就坐不穩！”沈湘說。

蒼黎莫名出微笑：“哦？這跟我出一招兩招有何關係？”

“關係大了，從今日起，你要慢慢收勢，蓄勢才能待發，你若每每出手都是必殺，那你做殺手就好了，何必還要做魔尊？”沈湘說道，“我早看出來了，思絕樓是在毀你，讓你擔大任卻無大才，隻把你練一個不會思考的殺手，這樣你能殺了路隨霜，卻無法坐穩這個魔尊之位，遲早是要給思絕樓背後的人騰位置。”

蒼黎的表認真了幾分。

他有了思考，這話說到了他心裏，沈湘很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