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蒼黎又給了沈湘一掌，喂了修為。

沈湘正與人商量著今日去仙界赴宴一事，頭也不回，給蒼黎抱了個拳，隨口說了聲多謝。

昨日沒睡，調息完就神抖擻清點起了各種靈，還把君竹扣在寢宮門外，與鬼沾幾人一起將昨日大典形複盤一遍，把各大族群況都記於心。

魔界的地圖早已拿到手中，這是從路隨霜的寶庫裏翻出來的，很是詳盡。沈湘不釋手，比對著地圖做了沙盤，將魔界割據勢力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明主就是好啊！”不由慨。

路隨霜給打了個好基礎，族群之間沒有難化解的矛盾，界碑是路隨霜的親信讓思退在守。

讓思退是從蛇道，與路隨霜一樣都是萬妖穀出。

路隨霜死，四君隕落，讓思退雖然激憤，卻遵守與路隨霜的約定，依然駐紮界碑附近。

大婚前，沈湘得知這層關係，親自寫信邀請探問，今日讓思退的回信由他的兒送到，沈湘拆開看了，讓思退的意思很明確。

早年他就與路隨霜約定好，要世世代代守好界碑。路隨霜說過，權位更迭是遲早的事，他們本想效仿人間，教養儲君，讓子繼承父母之誌，可天不遂人願，自打儲君清遮夭折後，他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魔界不會有人妄想推翻路隨霜，他已達天魔境界，能夠代替他的，最有可能就是外來人。

初生牛犢不怕虎，天魔被無名之士斬於劍下，要是想明白了，也不會不理解，此間種種，都是天道罷了。

因而，路隨霜被蒼黎代替這件事，讓思退並不意外，他隻是想到老友，傷罷了。盡管讓思退一時半會還接不了魔界換了新尊的事實，但他仍然會盡自己的職責，無論尊位是誰，他都會守護界碑。

回信寫得誠懇，沈湘大概明白了讓思退是什麽樣的人，不得不再次慨，路隨霜知人善任，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

收好信，容應才道：“讓思退的兒還在門外，沒帶賀禮，但想進來見一見尊主和夫人。”

沈湘坐端正了：“那就請進來。”

大殿外緩緩走進一個形頎長，走姿婀娜的姐姐。

姿容豔麗，隻是穿得清冷，冷藍冷綠，細眉冷臉，不茍言笑，腰間掛著的細長雙劍，抬眼看向上首的幾人，掃到蒼黎，皺了下眉，目驚疑。

君竹低聲介紹：“這位是讓思退的兒，讓清。”

沈湘笑：“遠道而來，辛苦了。”

讓清客套，冷著聲音像背詞，先把父親待的場麵話說完，這才開口問道：“你原是蛇？”

蒼黎本在假寐打盹，讓清進來後，他瞥了一眼，看見長相，判斷出沒自己好看，之後就放心閉上眼了。

讓清這一問，蒼黎等了好久不見有人回答，睜開眼發現大家都在看他，這才意識到讓清是在說自己。

他很是不爽。

“跟本座說話，就是這個態度？”

讓清：“哼。”擺什麽譜！

因父親的教導，且親眼目睹了魔界這些年的變化，自小就崇拜路隨霜伯伯，加之心中總是惋惜早夭的儲君清遮，聽到路隨霜被一個不知名的外來魔頭取代，讓清狠狠哭了幾天。若非父親勸導，早提劍殺來了。

父親這番讓送信，是讓來探看況，如果新尊尚可，是個能人誌士，他們也沒那麽憾了。

“讓清，你記住，無論魔尊是誰，我們家的使命不變，守好界碑最為重要。我們並非為了尊主守，我們是為了整個魔界而守。”

讓清來的路上就打聽過了，他們說這個新魔尊脾氣晴不定，一句話說不對，這魔頭就會讓你魂飛魄散。

讓清聽了憤憤不平，罵了蒼黎一百零八遍無恥暴君。

現在親眼看到，蒼黎果然如傳言般，平常的一句問就惹他不悅了。

讓清昂首，與蒼黎對視，手指已經在劍柄上，隻等這暴君出手，好打一通個門道，順便替路隨霜伯伯出口氣。

哪知剛在腦子裏演練完，就聽旁邊那個穿紅，人不人鬼不鬼的年輕夫人笑說：“蒼黎，你也想太多了，這不是在思絕樓，不必如此警惕。這位姐姐與我說話時就是這般語氣，看來人本就如此，尋常一句問話，或許未仔細思量，但沒有不敬的意思。”

蒼黎語氣了：“罷了。”

讓清愣了許久，猶豫著把手指從劍柄上撤了下來，又想了想，不甚練地衝那個魔尊夫人扯了下角，算是笑了笑，謝過了。

沈湘也笑，笑得親切且甜：“別見外，我沈湘就好。”

暗示蒼黎道：“這是幫忙守界碑的功臣。你為魔尊，應該知道界碑的重要。”

三界之間都有界碑，界碑一日不倒，三界大門不開。

平時大家三三兩兩正常來往三界就是，但如果三界之間起了戰事，要大軍對壘，或是殺他界，就得先踏平對方的界碑，這樣才能大批湧，轟轟烈烈開戰。

也就是說，有朝一日他們要和仙界打了，那就得陳兵百萬殺上仙界，推了仙界的界碑。同理，仙界要想與他們開戰，就得先推他們的界碑。

蒼黎本應該不懂，但他聽到界碑兩個字，潛意識裏就知道它的重要，仿佛有人無數次向他強調過。

所以，蒼黎的語氣又和了許多，淡淡道：“為何說本座是蛇？”

“覺的。”讓清解釋，“你與我們的氣息很相似，我看你瞳本沒有遮掩，難道原真的是蛇？”

“那又如何？”蒼黎挑眉。

“若是蛇，你又如何能與路隨霜相比？”讓清這句話疑問大於不滿，“若是蛇，你就該有屈從的本，我路隨霜伯伯是天生的龍！”

蒼黎笑了，仍是一句：“那又如何？”

魔界無人不知路隨霜是龍，唯有蒼黎是與路隨霜對戰的後期才知曉。

那時，路隨霜祭出了龍幻影，一條威風凜凜的黑龍衝天而出，有氣吞山河之勢，遮天蔽日，向他龍嘯。

蒼黎心中沒有畏懼，隻有不服氣。

仿佛那條龍越是威風，他就越想和他比一比。

可蒼黎沒有原。

早年在思絕樓，他眼睛還是正常的黑瞳。有一次，師父把他們關在了萬蛇坑，他在極度恐懼中，眼睛褪去了，出了金豎瞳，至此以後，即便恢複了正常的人瞳，他的眼睛也還是非人的金。

那時，忘煙和半樂討論過，他們猜測蒼黎的原或許是蛟，甚至有可能是龍。

按理說，蛇應該會畏懼蛟與龍，可在萬蛇坑，那些蛇非但不畏懼蒼黎，反而想將他撕咬吞噬，像是了蠱，一條條都來攻擊他。

蒼黎想，去他的蛟去他的龍。

他可能就是一條殘缺的，連原都無法自由變換的病蛇，所以才會被那些蛇厭棄圍攻。

談話不歡而散，讓清對沈湘的興趣比對蒼黎的要大些，想再探探沈湘的底細，便留在了魔宮。

沈湘給安置完住，馬不停蹄忙起了仙界赴宴的事。

找到換服的蒼黎，把他按在椅子上，說道：“我讓君竹找了個跟仙界常來往的，我們大概了解一下他們的規矩，一為不失禮數，二為不遞把柄，三為不失份，四為知己知彼，從容應對。”

蒼黎：“你來安排。”

那人花不果，母親是個魔修，父親是個仙修，兩人轟轟烈烈了一場，留下了個貫通三界的生意場，扔給了兒子，天涯漂泊居去了。

花不果是個生意人，沈湘給得多，他就來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要沈湘問，他就說，遇到不該說的，或是哪位仙尊的婚緣破事，他就手指頭，沈湘再給他扔點靈石。

花不果用力親吻了上品靈石，滋滋道：“千山派是雪鳴創派，當時隻是個不起眼的小門小派，直到後來，雪鳴與流仙子結緣，這才進十大門派，在仙界站穩了腳。”

“為何與流仙子結緣，能進十大門派？”沈湘問道。

“因為仙界重出，大家都是修仙，且都心高氣傲，人多了，自然就得有高低尊卑之分，等級森嚴。用修為分高低無法服眾，大家更注重正統。”花不果諷笑道，“流仙子出仙界昆侖，那可是千萬年來，最初登仙的仙界元老們創立的門派，是正統的仙人，仙人與仙人結緣，子生而為仙，被仙界視為正統。”

“流仙子就是昆侖元老們留下來的唯一一位仙家了。”花不果譏諷之笑更深了，“這麽看，雪鳴有點本事，能讓流仙子與他結緣。”

“為何這麽說？”沈湘問。

“你知道雪鳴有兩個孩子，不錯吧？”他笑得別有深意。

“兄妹兩個。雪裏行和雪盞，不是嗎？”沈湘點頭，連蒼黎都興趣了起來，認真聽著。

花不果道：“實則，如今的千山派掌門雪裏行，並非流仙子所生。他其實是雪鳴在人間時，初嚐紅塵，與青樓子所生。雪鳴怕仙界因此子低看他，對外說雪裏行是他的侄兒，因有仙骨，悟又好，所以才將他帶到仙界，收為徒弟，教導在邊。”

“就因出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認？”沈湘蹙眉。

“後來雪鳴向流仙子坦白了此事，仙子責他欺瞞，但仙子看重他沒因此棄養雪裏行，認為他不失善念，所以原諒了雪鳴。”花不果笑道，“兩人恩和睦，開花結果，這才有了雪盞。”

沈湘恍然，又問：“這位流仙子如今何在？”

“仙逝了，無法勘破金仙之境，坐化了。”花不果道。

沈湘道：“這麽說，仙界很重視出，也重所謂的正統。但千山派卻推選雪裏行為掌門，可見千山派並沒有此等風氣？”

“哎，夫人啊，此言差矣。”花不果搖著扇子，又了手指。

這次，蒼黎搶先扔了塊靈石：“快講。”

花不果喜笑開道：“雪裏行能為掌門，是因為雪盞被魔尊路隨霜擄走，後又了魔界的尊夫人，千山派認為雪盞有辱仙門，這才能讓雪裏行做了掌門。你可知，現在已經無幾人知曉雪裏行的人間出了嗎？仙界眾人心照不宣，認定雪裏行是流仙子所出，出正統，毫無汙點。”

“怎能如此……”沈湘心複雜。

花不果又道：“你再想想雪裏行娶的那位掌門夫人是何出？雪裏行這人，雖說是謙謙君子，可心底還是想抬一抬出，他縱橫仙界百餘年，卻未和任何人結緣，就是因為昆侖已沉寂，仙界再沒有正統的仙之。”

花不果搖頭晃腦道：“這種事，就算有人看破也不會說破，今日是你們給錢多，我才把此等辛告訴二位。”

他低聲音道：“雪裏行要給自己娶一位出尊貴，無可挑剔的夫人……如今的掌門夫人沈水是震撼三界的昭公主，自出生起就與常人不同，三歲能寫，四歲能武，十三歲就撐起教導主的重任，領兵能讓十萬將士生死追隨，寧可戰到死都不跪降，這種人，可不正合雪裏行的心意嗎？”

花不果合起扇子，指向沈湘，又想指蒼黎，對上蒼黎那雙眼睛後，不敢造次了。

他訕訕收回手，歎息道：“再看尊主與夫人，都是來曆不明，尊主非正統即位，而夫人一無家世二無親朋三無拿得出手的功績，連丹都沒結……唉，所以尊主和夫人仙界此行，必然會到冷眼。”

“既如此，”沈湘甜甜一笑，“就當是去仙界長長見識，一睹仙尊和昭公主的風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