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沈湘問，“這應該是老病了吧？”

鬼沾挨著沈湘坐下來，乖巧抱膝：“等尊主醒。”

沈湘滿頭問號滿麵狐疑。

道：“很早就想說了，你跟蒼黎忽而，忽而……毫無常識。”

沈湘咽下傻這個詞，真誠詢問：“思絕樓什麽都不教，隻教你們殺人嗎？”

鬼沾說：“我不知道。”

沈湘發現了，隻要一提起思絕樓，鬼沾就會說不知道。

“那他這病，是從前就有的嗎？”

鬼沾點了點頭：“剛來的時候就有。”

“剛來？”沈湘琢磨著鬼沾的用詞。

鬼沾又不說話了。

沈湘：“是因為不能說嗎？我問起思絕樓，你要麽沉默要麽就是不知道。”

鬼沾搖頭：“有些是不能說，有些是真的不知道……我很多記不清了。”

“記不清？”沈湘詢問，“是和我這種記不得一樣，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嗎？”

鬼沾慢慢抬起頭，著天穹發了會兒呆，說道：“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什麽都記不清了，但知道自己真的有做過那樣的夢……雖然我從未做過夢。”

沈湘盯著他的姿勢陷沉思。

良久，沈湘說：“你……應該也有魂吧？”

鬼沾呆臉轉向沈湘，神更呆了：“何意？”

“之前蒼黎曾提到過一個名字，忘煙。”沈湘說，“我就在想，應該是個孩子。”

鬼沾愣了好久，回答道：“那是我……妹妹。”

“那你……”

“我是鬼沾。”他說。

沈湘繞不清，知道現在也問不出結果，垂頭沉思片刻，拍板道：“不能這麽等。原先以為你有什麽好辦法，他才讓我等你來……現在看來，估計是他隻信你。這樣，有沒有靈丹妙藥或是能緩解苦疼的法？”

鬼沾看向蒼黎手指上的靈戒。

沈湘：“明白了。”

手過去拿，鬼沾提醒道：“尊主在戒指上下的有製……”

並沒有，沈湘暢通無阻把靈戒順著蒼黎的手指捋了下來。

鬼沾閉了。

靈戒是一個人的寶庫，裏麵是一些重要的錢財等等，這枚靈戒是蒼黎打贏路隨霜後，從他上奪來的，下了製，據為己有，連鬼沾都不得。

沈湘戴上靈戒，從裏麵一樣樣翻找。

“這藥是什麽，你聞聞。”沈湘扔出來一瓶藥。

鬼沾還真聞了，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清心丹。仙界用來抑不合時宜的念的東西。”

沈湘心想，鬼沾還真是見識多，他好像什麽都懂一些，但你如果問他，他又說不知道，語氣真誠，不像是裝出來的。

沈湘又出一瓶藥：“這個呢？”

鬼沾聞了，說：“是仙界常用的百花丹，閉關前用來驅除心魔的定心丹藥，常年食之有異香，仙界的人都喜歡的。”

沈湘點頭：“還是些沒用的小玩意兒。”

翻了好久，幾乎出來的八法丹藥，鬼沾都能說出用法。

有意思的是，他能準確快速說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是仙界的。

鬼沾認為他能認識仙界的東西不足為奇。

“魔修沒幾個能踏實煉，加上魔界的天道氣運也不在此，所以我們魔修的寶貝，絕大多數都是仙界的，要麽是搶，要麽是撿，總之你沒幾樣仙界的東西，還不好在魔界行走。”

沈湘笑而不語。

心中有了推測，鬼沾是蒼黎用碎魂出來的，主魂是誰不清楚，但他保留了許多魂魄的見識，這才有他參差不齊的知識儲備，時而可靠時而奇怪的言談舉止。

沈湘出了一個銅製香爐，模樣平平無奇。掀開蓋子聞了聞，說道：“應該是安魂香？”

鬼沾湊過來看了，確定道：“不錯，是安魂補眠用。”

沈湘了個訣燃火，可惜修為不夠，火苗在手指撲騰了一下就滅了。

沈湘推給鬼沾：“點上。”

鬼沾：“這有何用？”

沈湘說道：“蒼黎外表無傷，想來應該是魂魄傷。既然是安魂香，那就讓他好好睡上一覺，定一定魂。”

鬼沾又被沈湘輕易說服了，二話不說點上了：“有理。”

香嫋嫋飄出，不出半盞茶功夫，沈湘的眼皮子也沉了。

識海黏稠，迷迷糊糊想，完蛋了，這安魂香的功效也太強了些。繼而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桃林中，唯有鬼沾還醒著，他愣愣看著沈湘額頭砸進蒼黎的懷裏，昏睡過去了。

鬼沾想了想，鬼沾挪過來，一本正經道：“尊主，你已經婚了。我讓夫人睡得舒服些，合合理。”

他說著，把沈湘擺正，讓和蒼黎依偎在一起睡。

而後，他盡職盡責，背過去，坐在不遠風，很是心。

沈湘朦朧中睜開眼，自己的識海仍是一片黑暗，握著那桿旗，在黑暗中走了許久，才慢慢看到了。

慘白又微弱，走過去，又突然刺眼。

沈湘了眼睛，再睜開眼時，完全是陌生的環境，昏暗的線，戴著銀麵裹著黑鬥篷的人。他們都很高大，又長又細，像被拉長的影子，無聲地行走著。

沈湘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沒有記憶，所以進了別人的記憶。

沈湘也跟著他們走，等麵人散開，才看到，他們中間還有一個孩子。

是個五六歲模樣的男孩，穿得很簡單，一件白布空遮住整個，頭發散著，發質倒是很，烏黑發亮，眼睛大大的，黑漆漆的瞳孔，長得很乖，就是神呆呆的，就像沒睡醒一樣，懵懵懂懂跟著他們走。

隊伍停了下來。

一個人說道：“你們多了個新的夥伴，他蒼黎。”

蒼黎？！

沈湘震驚不已，進了蒼黎的記憶中嗎？

麵人的聲音很平常，平常的就像聽一遍就會忘記的街頭賣人，簡單介紹了蒼黎的世。

“他和你們一樣，也在落月城中失去了父母。”麵人說道。

另一個人也開口，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語氣：“從今往後，思絕樓就是你們的家。”

沈湘走過去，順著麵對準的方向過去，看到了一群抬著頭的孩子。他們都穿著一布白，有男有，大多都是十幾歲的年紀，有的量高些，人也看起來些。

他們靜靜聽這些麵人說完，又看向蒼黎。

沈湘皺眉。

蒼黎恐怕是這個思絕樓中年紀最小的孩子了。

正想著，旁邊的一個麵人突然拎起邊的蒼黎扔了下去。

有幾個孩子跳起去接，有的就直愣愣看著他往下掉。

左邊年紀大些的男孩子接住蒼黎，順勢在地上翻了個，站起來穩穩當當把他放下來，一個孩子連忙把蒼黎拉到後，輕聲安了幾句。

蒼黎不吭不響，隻用眼睛無聲地看著他們，一臉懵懂。

麵人如煙一樣晃晃悠悠消失了。

“原來是個白癡。”右邊有個瞇眼睛的男孩兒譏笑，“好漂亮一傻瓜，半樂，不如把他讓給我們，十天後的比試，我讓你們一條命。”

那個接住蒼黎的男孩子瞪了瞪眼睛，步站在前麵嗬斥：“連尚，你積點德吧！”

沈湘咦了一聲，難道他們思絕樓還分陣營？十天後的比試又是什麽？

眼前一花，場景又變了。

一男一在小閣樓中商量，蒼黎站在一旁，手指著半塊米糕，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吃。

“半樂，他好像真是個傻的。”那個孩子輕聲說道，“我試探過了，不會說話，也聽不懂人話，你看……連米糕都不知怎麽吃，魂魄好像還有傷。”

“別急，你讓我再想想。”半樂的那個男孩子歎了口氣。

“還有三天就該比試了，連尚說，這個孩子沒有仙骨隻有魔息，是他們魔修的孤，應該去他們那邊才對……這樣的話，或許給他們也不是不行，我們這裏的仙修本就人，你現在都要連戰三人，再加上這個孩子，我怕你……”

半樂猶豫。

“我隻是怕，這孩子給了他們，就……”半樂撓頭，“若是自願，沒什麽不好，就像醉芳，本就有向魔之心，又知如何男雙修，可……”

半樂指著蒼黎。

“他才多大，你也不是沒聽到，我怕連尚把他當爐鼎用。”

那個孩子閉了閉眼，輕聲一歎，隻好招手道：“蒼黎，你過來，能聽懂嗎？”

蒼黎聽到聲音隻是抬了下頭，但對自己的名字似乎沒什麽反應。

“到這裏來，我忘煙，他半樂，要是想留下來，就開口我們的名字。”那個孩說道，“你是魔，你知道嗎？我們這邊都是仙修，你要是能說話，我……我就留你。”

沈湘也心急不已，恨不得替蒼黎喊出聲。

蒼黎盯著他們看了好久，在忘煙將近失時，沙啞著嗓子了一聲：“爹，娘。”

忘煙紅了臉，半樂轉過頭去，樂開了花。

蒼黎把米糕掰開，一人一半，遞給了他們。

“吃。”

半樂輕咳一聲，說道：“你看，不傻嘛這小子，還有孝心，就留下吧。”

忘煙又氣又，捶打著半樂的背，惱道：“混蛋！一個大混蛋，一個小混蛋！”

跺腳走了。

半樂抱起蒼黎，樂嗬嗬追上去，低聲誇道：“幹得好，誰說你傻，你天下第一聰明。你哪都不要去了，以後跟著爹，爹罩著你！”

眼前的一幕又消散了。

再有畫麵時，沈湘嚇了一跳。

昏暗的長廊盡頭，一男一兩隻妖魔正在纏綿雙修，音抖，一浪高過一浪。

沈湘一尬，回頭卻見蒼黎正站在不遠，他長大了些，許有七八歲，瞪著漆黑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

“蒼黎，你怎麽又跑，很危險的！”忘煙追過來，看到此此景，也是一愣，而後罵罵咧咧甩出個結界，把蒼黎拉走了。

蒼黎：“他們在做什麽？”

這時的他已經可以順溜的說出一整句話了。

忘煙又是一陣罵，罵完回答：“在睡覺。”

“為何離那麽近？”

“男睡覺就是這樣！”

“他們還。”

“小孩子家的，不許問！”忘煙說，“這種事，婚了才可以！”

“什麽是婚？”

“半樂，半樂！”忘煙，“把你這傻兒子領走！”

“什麽是婚？”蒼黎又問。

半樂嘻嘻哈哈從欄桿上跳下來，提著蒼黎的領跳走了。

“婚就是……能滋滋跟漂亮姑娘睡覺了。”半樂說，“再也不用你一個人睡覺。”

蒼黎：“不懂。”

半樂：“總會懂的，哈哈！”

忘煙在後喊：“你教點好的吧！不然他這樣的以後出去了，要禍害多姑娘！”

沈湘角剛剛往上彎，就見眼前又是一暗，再回過神來，蒼黎已是現在的模樣，提著染的劍，黑發垂在地上，金的眼眸中看不清緒。

半樂就倒在他的劍下，幹涸，睜開的雙眼白茫茫一片。

蒼黎愣了好久，收起劍，垂頭默默上踩著白上的，長發遮著他的側臉。

“師父是在養蠱嗎？”他問。

沈湘這才看到，不遠的高欄上，站著一個麵人。

“痛苦嗎？那就記住，你有今天，是拜路隨霜和他的那個人所賜。”銀麵仍用最是平常的聲音說道，“你的父母，他們的父母，以及我最的人，都已死在落月城。記住你這份恨，去殺了你恨的源。”

蒼黎眼眸一凜，手中劍劍呼嘯而刺，揚起厲風一劍穿過麵人，釘他後的牆。

銀麵化煙消散，蒼黎跪地，吐出一口，手指捂著心口。

銀麵的聲音回在四周：“你殺不了我。你隻有一個使命，唯有殺了路隨霜，你才能得到解。”

沈湘頭痛裂，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會到了蒼黎頭痛起來的覺。

好半晌，沈湘緩緩睜開眼睛，風吹著的桃林，目是蒼黎那一雙金的眼眸。

他的手搭在額頭上，見醒來，那點錯覺似的溫消失不見，蒼黎收回手，道：“是本座養傷還是你養傷？比我睡得都！”

沈湘懵了好久，抬起手，了蒼黎的臉，溫熱的。

又使勁掐了掐，在蒼黎錯愕的神中，說：“誒？是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