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蒼給他遞上了一方手帕，老人接過淚，抬頭，見頒玉隻是一臉好奇，並無悲意。

頒玉問道：“既如此，你們這裏的皇族，又是從何而來？”

老人神複雜，緩緩說道：“是三皇子的。那是我們大昭最荒唐的皇子，喜……喜招逛那煙花柳巷，骨頭也是最的，那十日，最先哭著讓皇上投降求饒的就是他，可沒想到，唯一活下來的皇族脈，也是他留下的。”

“如今貴客看見的大昭皇室，就是三皇子養在外麵的名所生。皇上應該知，可那日通天臺上飲毒酒，卻未讓人捉來……或許是不承認肚子裏的是皇家脈，又或許，是想留下一線生機吧。後來，我們被魔尊所救，那名在魔界誕下了孩子，是個男孩兒，孩子漸漸長大，很出，還練出了一支軍隊……彼時，大昭人一盤散沙，有想在魔界偏安一隅湊合生活下去的，有想回故土的，有想站著回去的，也有想跪著回去的，彼此之間矛盾戰不斷，需要主心骨，是他站出來，安定了大家的心。”

頒玉問：“那他又主張哪一個想法呢？”

老頭驕傲道：“他說，總有一天，他會帶著我們奪回屬於自己的土地，重返家園！”

“哦，站著回去的。”頒玉點頭。

老頭又道：“他做不到，他的兒子，孫子也能做到！”

頒玉問：“如今是第幾代了？”

老頭歎了口氣：“前幾個都已作古，如今帶領我們的，是第四代，還是個十七歲的娃娃。”

頒玉掐指算了後，表微妙，抬頭問道：“都是男孩兒？”

“每一代僅一個孩子，每一個孩子，都是男孩兒，這是天意。”

頒玉心中暗道，倒也未必。

再怎麽掐，這第四代也……算了。

頒玉聽完了故事，一口氣喝了那杯薄酒，迅速轉後，拉著魔尊起。

出了地下小酒館，頒玉才道：“我剛剛給這老頭掐算了一回。”

銜蒼道：“如何？”

“不是人呢，他。”頒玉道，“冥界不收，留他在此，似乎還有用。”

“嗯，這裏有許多這樣的狀況。”銜蒼說道，“大昭人在魔界給自己劃分了九十九個村落，每一個村落都有一位經曆過大昭十日十夜國難的老人，這些老人長壽不死，負責給新長起來的孩子們講那段過往。”

“原來如此。”頒玉點頭道，“使命未完，人無法安心逝去，因而長留魔界。”

銜蒼笑道：“這裏的人，命數都已打，是什麽人，什麽命，都靠自己，不想走，就會留靈在此，等夙願圓滿時，自會安然離開。”

銜蒼要來拉頒玉的手，頒玉遞出桃花枝。

銜蒼驚了一瞬：看來，已漸漸開始關注這些細節禮儀。

他心無奈一笑，搖頭輕道：“難辦。”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銜蒼握住桃花枝的末端，輕輕一提，頒玉就隨著他飛了起來，輕盈如花瓣。

銜蒼帶落於地中央的一座陡崖，陡崖之上豎著一塊漆黑石碑，碑上麻麻刻著人名。

“這是什麽？”頒玉問道。

見天邊有即將落山的太，頒玉又問：“此竟然有太？”

“此位於天穹護中央，天穹護邊緣條件是最惡劣，但中央，卻能見日升月落，氣候也相對較好，隻不過……”銜蒼淺淺笑道，“這裏是太西升東落。”

“為何？”

“因為這日月星辰，是我從凡人界借來的。”銜蒼瞇眼道，“我將鏡湖挪到了魔界之上，取了凡人界的日升月落，星辰漫天。”

“魔尊大人……好頭腦。”

夕的餘掃在陡崖邊的石碑上，石碑上麻麻的名字閃爍起來。

銜蒼低聲道：“這是魔界的定界碑，也歸家碑，大昭人去世後，思念故土的那一縷魂魄，會留在這塊碑中，盼著有人帶他們回家。”

太落去，月亮升起，星辰映著碑上的名字，從這些名字中，漸漸飄出道道碎，飄向天空在流中撞到一起，發出似唱一般的歌聲：“歸家……”

銜蒼抬頭看著這些碎閃爍，說道：“這是辭吾最喜歡來的地方，他喜歡著星河與這些逝去之人留下的思鄉魂魄，聽他們唱歸鄉曲。”

萬千魂魄低聲唱著思鄉曲，希能有人將他們完他們的願，讓他們魂歸故裏。

“我記得，魔尊大人有個本領。”頒玉抬頭著這些碎，而銜蒼則溫看著。

“安魂。”銜蒼說。

“為何不為他們安魂？”

“故鄉並不安寧，又如何能安思鄉亡魂？”銜蒼說道。

夜濃了許多，星辰銀河也更加璀璨清晰。

頒玉仰頭看著滿天星辰，平靜又出神。

“辭吾睡不著的時候，就會在這裏坐上一宿，也不說話，就著星空和亡靈的。”

就像你現在一樣。

一模一樣的神態，一模一樣的姿勢。

銜蒼的目越發溫，輕輕說道：“千年前，瓊華還未踏上無天道時，很喜歡到凡人界，找一寂靜的山頭，坐下來，星辰。”

頒玉點頭道：“理解，從凡人界天，與在九重天向下俯看地，景是不同的。”

“九重天上九重雲，雲霧遮眼，看到的景，自然寂寞。”銜蒼慢慢說道。

“你剛剛說千年前……”頒玉轉頭問銜蒼，突然撞見他那溫到能掐出水的眼神，冷不丁被他的一激靈。

乖乖，這龍，單單隻是提起瓊華，這眼神就能變得如此。

厲害，太厲害！

“嗯，千年前的瓊華。”銜蒼垂下眼，失落道，“我記得，最後一次到凡人界，是千年前的一夜，大昭人放了萬盞祈福燈，躺在那棵千年桃樹上，著星辰和人間燈火……”

銜蒼講得緩慢，且不知想起了什麽，還停了下來，遲遲不見下文。

頒玉拋出一把桃花，等一瓣瓣都抓回來後，頒玉：“哦。”

怪不得他是這表。

頒玉打破了銜蒼營造出來的意境，直言道：“我說怎麽不見你說後頭，原來這後頭，就是你找回去，你倆……你這是害了。”

銜蒼噎了一下，輕輕笑了起來。

“然後就斷絕，追求無天道去了？”

“不錯。”銜蒼點頭。

頒玉愣了好久，不知為何，看著這樣低落的魔頭，心裏頭忽然翻滾上來陣陣懊悔。

“錯了。”說。

銜蒼抬眸：“仙子說什麽？”

“我說，錯了。”頒玉說道，“我雖然不知哪裏錯了，也說不上的理由，但我認為，有些事，錯了。”

銜蒼怔了許久，神更是落寞痛苦，他微微撇過頭去，瞇眼看著魔界中的煙火人間，輕聲呢喃：“原來，你竟覺得那晚是錯……”

頒玉本沒聽他在說什麽，指著這漫天星辰，說道：“無天地，可無法造就這樣的景。也就本仙天生狂妄，所以敢在此時此刻，說一聲，瓊華錯了，拋棄若能做無天，那這天神也太好做了！”

銜蒼大震，抬頭看向，連呼吸都屏住了。

頒玉皺眉道：“雖時日不久，但也足夠下次結論了。一個想悟天道做天神的小小上神，察覺不出座下惡徒的叵測居心，千年來被九重天雲海遮眼，看不到凡間疾苦，子民流浪居無定所，六界因天翻地覆，氣運雜，混沌一片……”

看了眼銜蒼，又添了句：“有者淪落魔界，親子不養，心魂百年來從未安寧過，六界蒼生全都因惶惶不安，這個神，被天地所誅，我看也是活該。”

銜蒼深吸口氣，想堵住的，讓不要再說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沒見過自己罵自己，還罵得毫不知，如此起勁的。

頒玉一口氣說完，忽然覺得神清氣爽。

“……”愣了愣，轉頭問銜蒼，“我這麽說實話，魔尊大人會生氣嗎？”

銜蒼：“……不敢。”

又不是罵我。

既然他不生氣，好像就沒什麽要心的了。

頒玉了鼻尖，又問：“我聽說，罵神是會被天地收拾的？為何我等了這麽久，天地也沒靜？難道是欺負瓊華死了，所以隨便罵都無所謂？”

銜蒼表古怪道：“看……怎麽罵吧。”

作者有話要說：　　頒玉罵神，天地滿頭問號，不知這雷是劈還是不劈。

畢竟這作太神經病，沒見過自己對著鏡子罵自己的。

第28章【遊雲】殿下

當著“寡夫”罵人家已經死了的妻子,細想想，還殘忍,何況又罵的理直氣壯。

頒玉後知後覺,倒是罕見地從腳底板升起一愧疚來。

這愧疚之氣到達舌尖,頒玉張了張口，婉轉了些：“當然，我仙小言微，看事也沒那麽徹，魔尊大人要是聽不過去，就當我剛剛是胡言語罷了。”

“仙子說得很好,有些事真神在高或許看不到也不願說出口,仙子能把話說出來，我就安心多了。”魔尊笑了笑，又目期盼,試探道，“我看仙子的想法很是獨到，那不知仙子，如何評判上神賜我的那晚……恩。”

頒玉齜牙咧,抖了一抖,抱著手臂道：“魔尊大人這話,說的卑微了。”

銜蒼眸似那夜空的朗星,亮起微弱的：“怎麽說？”

“瓊華是神，想走無天道肯定不是突然就決定的，那麽,與魔尊大人那什麽……恩，自然也不會是突然的決定。剝去問道於天的，自古以來還嗎？你見可有哪個，剝之前，隨便找個人驗一晚再剝的？”

銜蒼輕咳一聲，竟然臉紅了。

倒不是想起那晚臉紅，是頒玉生生把他給說臉紅了。

“要我說，自然是上神很早就惦記你了唄。”

銜蒼忍不住笑了起來。

頒玉嘖嘖歎：“瞧瞧把你給高興的。依我看，瓊華肯定是惦記你很久了，從前有，自然也就有理智在，將那上一，束縛在心裏，專心問道。後來瓊華想做無神，自己無所謂，反正是神，什麽都看得開，但給你留憾就不好了，所以啊，就讓你完願。就之前咱們看怨妖的那場戲，我覺得說的很對，可不就是讓消失之前，有個用，也能圓了你的癡心。”

銜蒼笑看著，笑容越來越明顯。

“所以啊……”頒玉拋著桃花一邊玩一邊哄，“心裏有你，我敢這麽說。”

銜蒼終於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這次半點都不沙啞，也沒了魔音，清清朗朗的笑聲，相當幹淨也十分開心。

頒玉握住桃花，又道：“連我這桃花都知曉，神仙孕子十分罕見，定是天地真，你們才會有辭吾。若隻是將那一夜高高在上賜給你，既輕賤了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