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結束，麻醉師摘掉口罩道：“怎麽又一次？這還一天一次嗎？”

海吹紗忽然想起，昨天夷也是這個時候傷口崩裂的。

海吹紗道：“再觀察一天。”

如果明日，還是這樣的話……

綜合辦的工作人員在手室門口堵住了海吹紗，給看了審判團新鮮出爐的表決結果。

這是一份監外就醫委托書。

“我們已經委托地下監獄的工作人員，前來對他進行監外就醫必要的束縛措施。”印量說，“海醫生在這份文書上簽個字就行。”

海吹紗仔細看了上麵的條款，在罪名未定前，（有條件）允許狐妖夷在指定醫院，昆侖西院治療，在此期間，醫院和有關部門，需限製他的活範圍，不得將他放歸社會。

就醫期間產生的費用，由妖鬼慈善基金會支付。如因嫌犯個人原因，對醫院造不良影響，有關部門將向啟明市妖鬼預防犯罪辦公室追責。

“綜合辦那邊的負責人是我。”印量說，“也就是說，任何有關他的問題，你都可以聯係諮詢我。醫院這邊的監護負責人，由海醫生來決定，最好找個可靠的，有監外就醫看管經驗的醫生負責。”

昆侖西院配合外勤部治療戴罪大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流程海吹紗不陌生。

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淡淡道：“就我來吧。”

“我們會在每周的工作日隨機挑選時間，到醫院對他進行例行審問。這也是為了評估他的病狀況，一旦穩定，我會盡快催促相關部門，將嫌犯轉移到我們綜合辦拘押。”

“辛苦了。”海吹紗微微點頭。

印量站得筆直，微微頷首，笑道：“海醫生辛苦。”

夷尚在昏迷，印量旋開一盒印泥，拉起夷的手指，在文件上按下了幾個紅彤彤的指印。

海吹紗皺眉，對這個行為微有反。

印量收文件時，海吹紗出手：“給我確認一下。”

印量笑：“不愧是海醫生，工作就是認真。”

文件還是那份審判團的意見，同意夷在昆侖西院監外就醫，沒有附加條款，也不是認罪書。

檢查沒有異樣後，海吹紗還給了印量。

上午，舒雅的母親來探病，見兒昏睡不醒，似植人一不躺在病床上，哭喊著要見海吹紗。

見了麵，就拉著海吹紗的領，委屈大哭：“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來了醫院，治療了，我兒又人事不省了……”

海吹紗與通時，瞥見幾個穿著特殊外勤製服的妖鬼獄警們走進了電梯。

海吹紗耐心安著劉阿姨，好一會兒才安好。但想起夷說的話，心急如焚。

等劉阿姨離開後，海吹紗掰開舒雅的眼皮，檢查了的瞳孔，見還能，稍微鬆了口氣。

床頭的記錄顯示，昨天起，舒雅就陷了深眠狀態。

這和五樓重癥監護室的梅承癥狀相近，是靈魂虛弱的一種現。

靈魂虛弱到一定程度，就會嗜睡，且進深睡眠狀態。再嚴重些，就會長眠不醒了。

“難道真的是夷所說……”

這姑娘，和妖做易，被取魂了？

小護士慌張跑來：“海醫生，五樓護士站讓您上去一趟！5002，心跳異常！”

海吹紗三步並作兩步，從步行梯奔向五樓。

到五樓時，特殊外勤人員恰巧從病房出來，對著點了點頭，而過。

海吹紗著氣跑進病房，看到夷後，忍不住罵了一聲。

夷歪在病床上，前一片新鮮的跡。他手腳與尾一起無力耷拉在床邊，搖搖墜。

夷的脖子上，卡著一隻嶄新的電子頸環，閃爍著。

這個電子頸環，海吹紗並不陌生，之前監外就醫的妖犯也都有佩戴，頸環有定位功能和警報功能，防止嫌犯逃跑。

海吹紗的視線，停在夷的鎖骨上，一口氣沒上來，咳了起來。

他鎖骨上本就有傷，今早剛給合好，但現在，繃帶和線都被拆了，兩邊的鎖骨裏，各自卡著一個白的釘子，是新釘進去的。

海吹紗了在外麵的白釘尾端，紋路和像是某種骨頭做的，手指上去，一片冰涼，刺骨的寒意。

這是用龍骨做的鎖妖釘，鎖妖的原理，無外乎是通過暴力摧毀骨，讓重犯在疼痛和寒冷中，無力，也無法使用妖力。

海吹紗隻是聽過這種做法，但從未見過。

氣鼓鼓把電話撥給了印量。

“你們對我的病人做了什麽？”海吹紗口吻不善，那是辛苦合好的傷口，現在又慘不忍睹，忍不了。

“這也是為了您和醫院裏他人的安全考慮。”印量不慌不忙道，“他是戰鬥力S級的千年大妖，按照規定，我們必須采取必要的措施，封印他的妖力。”

“那也不能……”海吹紗煩躁地著頭發，看著那兩骨釘，表猙獰。

“海醫生，他可是殺了一百多條人命的兇犯。”印量說，“狐貍悟最高，最似人，也最是狡猾。他知道該如何表現，才能使人親近他，毫無保留的信賴他。海醫生，別忘了，他殺害的那些人，每一個都是出於對他的信任，才會到他廟中去的。”

海吹紗狠狠掛斷了電話。

印量發來短信。

——海醫生，請您配合我們工作，我們是按照規章製度來的，如果您有異議，可以向上級部門反映。

並附上了舉報電話。

海吹紗小聲呸了，抬眼，見夷醒了，正看著。

海吹紗忽然不知要說什麽好。

夷已經到上的變化了，他了釘在鎖骨中的長釘，語氣平和道：“沒關係，可以理解。這樣也好，我自己放心。”

印量的話回響在海吹紗的腦海中：“他知道該如何表現，才能使人親近他。”

海吹紗看向夷的目很是複雜，心中的天秤直到現在也還在搖擺。

夷竭力坐起，渾的疼痛讓他不知道要先捂哪裏好，隻好歇了歇，又微微調整姿勢。

盡管疼，但他盡量保持一種優雅端莊的坐姿。

看起來，像是神壇上的狐，姿態依然出塵。

“他們是去調查我那個事件的……真實了嗎？”

海吹紗問：“你有沒有殺人？”

“應該不會。”他搖頭，“但我……確實有想起，我的廟中，大家都死了。我……手裏握著刀。”

“……”海吹紗說，“我不是妖，也不是綜合辦的，我隻是個醫生，不負責查案斷案。所以你有沒有冤，是正是邪，都與我沒關係。”

“嗯。”

“我隻是想跟你說，如果你的確是那個殺害了一百多條人命的重案嫌犯，那在我們醫院的治療費用，將由綜合辦用你們妖民納的稅來支付。”

“啊，是嗎？”夷有些不好意思。

海吹紗道：“如果你不是那個重案嫌犯……那你在昆侖西院的治療費用，全部由你自己來支付。”

夷懵了會兒，問海吹紗：“現在，我欠你多錢？”

海吹紗笑了。

道：“看來你更期待自己是清白的。”

“如果背命債的重犯真的是我。”夷說，“我會自我了斷的。平心而論，我更想要自己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活著。”

海吹紗心中的天秤，此時完全倒在另一邊。

的直覺告訴，重犯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何況，從未遇見過，比他的目還要清澈的妖鬼了。

有這種清澈目的妖，魂魄必然也是純淨清澈的。

海吹紗道：“你治好了牛先生的胃結石，治好了小姐的焦慮癥，聽王狐先生說，你還幫他了魂。”

夷道：“那天，我本意不是治療他們，我是去找你，想跟你說聲抱歉……”

說到這裏，夷才想起，自己仍然沒有向海吹紗道歉。

他正了臉，說道：“說你二十八歲還未婚一事，是我見識淺薄，對不起。晚婚是好事，看到你們能獨當一麵，不必依靠嫁人而活，我很高興。”

海吹紗臉稍霽：“不錯，你這句話，覺悟比有些人都高。”

夷微微一笑，狐貍眼微微笑瞇了起來，顯得睫又又長。

海吹紗道：“有個問題想問你。今天1001病房的那個病人，你說是與妖易吞噬魂，可有依據？”

“就和喬家的祭新娘一樣，有些人會拿出一部分魂魄，與妖易，以達自己的心願。”夷說道，“有些妖，會引人類在易時，念一段易口訣，口訣中往往藏著陷阱。人類以為妖索取的隻是一部分魂魄，但心願達後，妖可能會取走全部。”

海吹紗想，這不就是套路貸？

夷道：“妖取魂時，人類發覺騙，自然會反抗，反悔，魂魄的博弈，從外表看來，就會搐，發瘋。並且，明明是人，殘缺的魂魄裏，卻沾染著妖氣，隨著魂魄的淪陷，妖氣也會更濃。”

夷神嚴肅道：“你需要快些把那個妖找到，那位姑娘魂魄中的妖氣，已經很濃鬱了。”

海吹紗問：“這些……你都是靠聞出來的？醫院裏也有很多妖，既然你說魂魄中有妖氣，他們為何聞不到？”

夷道：“我不知道。但我拿自己的品擔保……”

他現在是重案嫌犯，他的品哪有資格擔保，夷頓了頓，頹喪道：“總之，請相信我，我是真的能聞到。”

海吹紗點頭，心中有了決定，必須立刻對舒雅進行“招魂”。

夷住海吹紗：“我能……要一盆水嗎？”

海吹紗：“你做什麽？”

夷拎起自己滿是汙，狐糾在一起的尾，說道：“我想洗尾。”

海吹紗給他打了盆溫水，又拿了半瓶寵沐浴。

他沒見過沐浴，拿在手裏嗅了嗅，似乎看到了曾經使用它的人如何作，他模仿著，了一些著尾。

海吹紗又提來了一桶水，雙手抱看他洗。

夷垂著頭，似是害了，另外兩條尾擰在一起，像個向的人扭著兩隻手。

“洗尾……也要監管嗎？”夷低聲問。

海吹紗道：“不是，我等著幫你換水。”

其實，海吹紗也怕他對水做什麽手腳，用水發式什麽的。

夷頭更低了，輕聲道：“謝謝。”

等夷開始洗第三條尾時，海吹紗離開了片刻。

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個大功率吹風機。

又是個夷沒見過的新電。

他看著吹風機似槍般的形狀，莫名張了起來。

“這是何用？”他問。

海吹紗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後，按開熱風模式，見他本能的炸，莞爾：“嚇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