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登時止住了腳步。

“你說什麽？”

錦瑜忙步上前來，盯著，眸中凝結冰寒，“紅玉姑姑，我聽聞，你尚還是我娘教習出來的奴婢，可是真的？”

紅玉怔了一怔，“那又如何？”

“而今你我皆在後院，老夫人在中院，而我繼父方管家尚在西院。你覺得，憑你我的腳力，究竟是你去中院快？還是我去西院快？況且，若你今日當真將此事抖落了出來，今後你在公府中，可還有立足的可能？”

“你威脅我？”一詫異自眼底略過，紅玉的目也冷了起來。

“錦瑜不敢。”錦瑜冷定道：“隻是姑姑，若我是你，我一定會選擇息事寧人。姑姑年逾三十卻仍未嫁，想來是打算此生留在公府侍候家主。此番若是姑姑妄為，那恐怕，姑姑的心願便注定落空了！”

“你……”麵容微微一僵，紅玉的麵剎白。

“還姑姑好生琢磨！慎重行事！”

漠然說下了這一句，錦瑜不再猶疑，抓起一側的湘月，回屋，砰然闔上了門。

·

兩日之後，便是這一批丫頭們正式分院的日子。這一日清晨，丫頭們很早便起了，紛紛前往蘭亭閣聽候分院結果。不複前幾日的嬉笑歡樂，這一次，孩子自晨起便憂愁籠緒，既是對數月相伴的夥伴們的依與不舍，又是對即將到來的結果的未知與張。

分院的結果由紅玉進行公布，要按照甲乙丙丁四等首先進行排列，然後再一一映照名單，凡點到名字者，就其所分的院落，出列，再宣布苑閣。這一天的蘭亭閣列了許多人，除了這三月以來的教習嬤嬤，還有來自其他不同院的姑姑嬤嬤們。眾隨著錦瑜的帶領踏蘭亭閣，依照最先所知的等級列好，待了片晌，便見紅玉整步而，手中一冊嶄新的名冊。

整個蘭亭閣寂靜無聲。彷如眾人初至的那一天。靜灑，木蘭芽，熏香靜謐而淡然。

淺述了一下規矩，紅玉微微一定，啟手，展開名冊。

“裴玉蘭。”念道。

隨著聲音一落，一個孩乖巧地出列，垂首靜候。

“乙等，西院，靜佳閣。”

“謝姑姑。”孩乖覺地施禮。立即有一個嬤嬤走上前，將帶走了。

“張雲帆。”

另一個孩亦緩緩步出隊列，斂衽低頭。

“丙等，南院，清芷苑。”

“謝姑姑。”

“白佳。”

……

……

一個一個念下去，閣中的人越來越。餘下的人屏息靜氣，隻覺氣氛越來越張。臨霜靜握著雙手，雖麵平靜，但心跳已經躍得飛快。既不想去某個家主的閣院，又不想去過於差的地方，心中不免慌悸起來。

很想知道，即將要走的，究竟，是個怎樣的路途……

側的秋杏亦滿頭布汗，努力緩著呼吸，稍稍瞥過一眼。

阿圓同樣呼吸蹙。

臨霜悄無聲息地了他們一眼，搖了搖頭，示意們安心。

……

一室寧靜。

溫暖的過窗欞，分割塊，自幹淨的地板上投駐了點點斑駁。

似乎空熬了很久，耳側終於聽到了那個悉的名字，“陸臨霜。”

膛頓躍了一躍，臨霜的心懸了上來，平靜步出人已不多的列隊。

了一眼，紅玉繼續念道：“丁等，後——”

話還未曾說完，麵上的表已遽然變了，倏地抬頭向了錦瑜，目冷然似冰。

正對上了的目，錦瑜眉宇輕挑。

這戛然而止的沉默令氣氛有些怪異，臨霜怔了怔，不解地抬起頭。

“紅玉姑姑可是累了？”微笑地言了一聲，錦瑜淡然步上前，自紅玉手中奪過名冊，瞥了一眼，“那接下來的幾人，便就由錦瑜來替姑姑代勞吧！”

那一眼所包含的意味詭譎莫測，紅玉愣了一下，方想出口的話已然生生扼在了嚨中。

靜歎了一口氣，錦瑜攤開冊頁，話語淡定平平，“陸臨霜。丁等，後院，馬廄！”

一語方出，整個室便徒然靜住，旋即，開了一陣竊語。

“怎麽可能？”

“怎麽會……”

“臨霜竟然……”

……

“錦瑜姑娘是不是搞錯了？”向前踏了一步，紅玉盯著，目冷厲灼灼，“陸臨霜，乃是這批丫頭中相貌最佳，條件最優的子，即便考核當日發揮失常，也斷不可能列為丁等！又怎麽可能，被分至後院中去？！”

“姑姑有所不知。”靜靜迎著的視線，錦瑜微微淺笑，容無害。

“陸臨霜、林秋杏、宋阿圓……”

淡淡喚出了數個人的名字，指尖一掃，指向臺下出列的幾個孩，麵目猝然凝厲，“們幾個人，自考核前兩日，便在蘭秋聽到要提前考核的消息！每日亥時，在紅楓苑南邊的小林徹夜溫習，投機取巧，毫無規矩！還在背地妄議家主！若不罰，何以立威？！發配後院，已是便宜了！”

話落，整個閣中頓時嘩然。

“錦瑜姐姐！紅玉姑姑！冤枉啊！”列隊中的阿圓上前一步，撲通跪下來，“當日是我從蘭秋姐姐那裏聽來的消息，也是我告訴的大家，若要罰罰阿圓一人便是，和臨霜秋杏無關！而且，我們也不是徹夜溫習！隻是給大家共一些小技巧，並沒有作弊啊！”

“對呀姑姑！”秋杏的臉都漲紅了，也立即出列道：“姑姑明鑒，臨霜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怎能讓在馬廄呢！”

臨霜僵怔地立著，神思淩，容發白。從錦瑜落定的那一句話時開始，便一直覺得耳邊嗡然作響。幾乎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心中堵得厲害，又冷又沉。

一側的湘月忍不住輕笑。

其實自前日紅玉與錦瑜爭執之後，便一直心思惴惴，生怕紅玉魚死網破，偏要將此事出來，以至於這兩晚徹夜難眠。直到這一刻，的心才終於落定。而那幾個先前還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揚的幾人，而今見來，也再沒了什麽好的下場。

紅玉的臉亦是不大好看，緩了又緩，終於滯道：“即是如此，罰們去院中做使便可，分在馬廄，是不是太過了些？”

“那又如何？為家奴者，倘若品行不端，即便容再佳能力再強，又怎能家主的閣院？我未將此事向上稟告，已是仁慈了，若不多敗一敗們的子，怕是以後，都要無法無天到家主的頭上了！”

冷言駁去了紅玉的話語，攤開名冊，繼續讀下去，將餘下幾人的歸屬囑咐完。然後毫不容他人的回辯，“啪”地闔上名冊，轉頭丟在了紅玉的懷中。

“姑姑若是有什麽疑問，盡管去回老夫人罷！錦瑜但聽老夫人定奪！”

諷蔑的眸尖得像刺，紅玉心中一悚，下了最後的言辭。

·

分院名冊公布完全，錦瑜很快吩咐眾人回至住收整行囊，跟隨各院嬤嬤到達自己所在的苑閣中。

除卻臨霜分在後院馬廄，秋杏同樣與臨霜一道，被分在馬廄中。相比們兩個，阿圓稍好些，卻也被分配在浣苑。好在浣苑與馬廄同屬後院，相隔不遠，三人的新住尚在一，另們幾人心中略覺安。

這二十裏下落最好的當屬湘月，雖是乙等，卻被分在西院二房二爺的漪瀾苑。其他雖也有被分在五大院中的，但卻多為院使，有能家主的閣院。這樣的不公安排雖眾目所見，卻無人敢提，紛紛心念著既來則安，鬱悶一會也便認命了。

“臨霜，秋杏。”在們即將回往住的時候，紅玉卻住了們。

“你們幾個，稍且忍那些時日，等日後有了機會……”

許是念著錦瑜還在，紅玉未敢說太多，大抵的意思無非讓們先行忍耐，等有了時機再試著將們調遣到他院。雖這般說，但臨霜心下也知，紅玉姑姑雖位級高於錦瑜，卻仍舊要遵崇錦瑜的安排，想來也有其他，要想輕易調遣必是不易的。

故禮貌道了謝，又稍作了別辭，很快同秋杏阿圓一起回去了。

“真是豈有此理！”回去的路上，阿圓一直不忿。

“這個錦瑜，明明就是公報私仇！這麽不公平！還有，我們屋裏居然有細！要我看，就是那個湘月沒差！真是蛇鼠一窩，一丘之貉！”

一直鬱悶，但到底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說著說著，眼圈漸漸紅了，幾滴淚“啪嗒”墜下來。

秋杏也一直耷拉著臉，沒有說話。

“好了，阿圓，別哭了。”抬袖了的淚，臨霜輕聲勸，“沒關係，紅玉姑姑不是說等有機會還會做安排，別怕。再說，我們幾個還在一，也不是不好啊。”

說的有道理。阿圓了鼻子，苦點了點頭。

回到紅楓苑，行囊很快收整完全，眾依依惜別，在各院嬤嬤的催促下分別。後院的嬤嬤來的最晚，先是廚房的嬤嬤帶走了分在庖烹堂的丫頭，過了不久，浣苑的姑姑有帶走了幾人。阿圓不願離去，在姑姑的嗬斥下無奈走了。屋的人越來越，最終隻餘下臨霜與秋杏兩人。

坐在空落落的大屋許久，直到時至黃昏，終於有一個渾髒，蓬頭垢麵的嬤嬤推開屋門，拍了拍門板，聲氣道：“馬廄的！走了！”

·

定國公府的馬廄在後院的最西側，占地不小。被一空闊的院落胡圈著，一眼掠去足有幾十匹馬。盡管那些馬匹再如何抖擻軒昂，但臨霜的第一印象，還是藏汙納垢，臭氣熏天。

嬤嬤自稱姓劉，還未等馬廄的門，便已敘述了們每日的工作，“你們記得，公府的馬可都是上等名駒，一點馬虎不得！你們每日，卯需起，例行喂馬，午時刷馬，到了下午，未時再喂，期間還需收拾馬糞，夜裏需調班看守……都明白了？”

兩人默默隨在後，斂首稱是。

推開廄門，一的糞便夾雜青草的古怪氣息撲麵而來。臨霜與秋杏乍聞不慣，不捂住鼻子。廄裏有幾個男孩，年歲看著不大，圍在一圈嘻嘻哈哈地玩笑。劉嬤嬤見狀眉目一擰，突然不知從何出一截破舊的馬鞭，地上了一下，擊起一潑塵埃。

“要死了！要死了！老娘一不在，你們一個個就都給老娘懶是不是？！還不快去幹活！”

男孩子們頓時一凜，立即手忙腳地爬起來，散開做活去了。

睨了後的二人一眼，劉嬤嬤輕聲一哂，怪裏怪氣道：“這馬廄啊，是鄙地兒！以往都是小子們做活，還是頭回來兩個丫頭片子！我告訴你們，我可不管你們是男孩孩有多金貴，到了我這兒，幹活幹的好才是正經，知道嗎？”

“知道了。”兩人異口同聲。

“嗯。”態度還算乖覺，劉嬤嬤眉眼稍霽，頓了頓，又問道：“你們倆，都什麽名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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