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天暖了，冰泉宮的景致發生了變化，各蔥鬱起來，湖水也染上蔥，這像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若會畫畫，定覺得是個寫生的絕佳去。

彈琴是件雅事，尤其是穿一華麗的貴妃裝去彈琴時，更覺風雅，挑選的去便有些講究。

唐瑤囑咐夏荷帶人收拾收拾雁翅亭，把的琴攜去，抬一襲方幾，放置團，焚香，再煮一壺茶，亭四周置輕紗帳，淡青或皆可，清淡些和溫馨些都可映早春的景。

李奕：“妃雅興。”

他要一壇酒。

他那的好酒都是各地上供的，唐瑤宮中沒法比，德祥原本去取，卻被唐瑤攔下，唐瑤讓夏荷去庫房中取來桃花釀，那是原主宮時長公主為備置，隻會好不會差，沒福氣喝，唐瑤也不會霸占，便宜了李奕。

李奕和唐瑤同去冰泉宮湖西邊的雁翅亭，雁翅亭之所以雁翅亭，是它八麵頂角像展翅飛的大雁。

紗幔已經置上，亭裏除了唐瑤代的那些，還布置了別的，給人的覺，隻華麗二字。

唐瑤挑眉，“若是太後娘娘趕來看見這幕，臣妾可吃不了兜著走。”

李奕：“不敢。”

唐瑤捂笑。

第5章皇上更艱難

宮人為李奕抬了坐榻，那雖不是朝堂之上雕以龍騰，飾以金漆的龍椅，卻也莊嚴厚重，烏木製，潤澤、獨□□，椅麵寬大，椅背首端是龍頭，頗有昂揚之氣，看著雖實，但上麵和兩側都放了用繡布包裹的墊，是極為舒適的。

他袍坐下，道：“賞賞妃的琴藝。”

本繼續往前走的唐瑤對他回眸一笑，挽得致的發髻和獨風的姿都像話本子裏寫的會勾人的妖一樣。

唐瑤側首對旁的秋月吩咐一聲，接著走到古琴前的塌旁，兩手抱起擺，跪坐在塌上。

輕風縷縷吹起紗幔，香煙嫋嫋，煮開的茶水也散發出茶香，耳邊是湖水泠泠作響聲。

抬手，笑意漸漸收起，又轉換了另一種，寬大的袖袍映著纖細的手指，再看修長的脖頸和放鬆的，無不出溫雅與寧靜，仿佛剛剛妖魅人的子已經遠去。

手指在琴弦上撥弄，悠揚悅耳的琴聲響起。

李奕本是陪玩玩而已，沒有對的琴藝抱有厚，可隨著曲子漸佳境，他竟不知不自覺的被吸引進去。

曲調本是自然平和的，漸漸轉的熱烈深沉，過度十分流暢，不自覺的便抓住人的心魂，接著激起來，平仄有序，抑揚回旋，一詠三歎，前呼後應，節奏強烈而優。

一曲聽罷，似有餘音仍飄在湖麵上，進湯湯的湖水中，李奕片刻才道：“是子謙的《月明》。”

唐瑤點了點頭。

子謙是這個世界的前朝人，曾寫了一首詩，《月明》，講的卻春日的景，不清楚抒的什麽，在詠春詩裏它是一絕，後被改編曲，廣為傳頌，有幸聽過一回，找人尋了譜，這裏譜很簡單，想看懂也費勁，好在天賦不錯，學會了。

“春天，一年之始，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曲了。”李奕看著歇歪在椅榻上，看著湖麵說的。

唐瑤沒有接話，因為，還沒有結束呢。

夏荷把古琴取走，秋月遞上琵琶。

唐瑤上半側斜了，抱著琵琶，一縷長發垂在前，嫻雅順。

李奕抬眸看向，雖姿態還是那麽散漫，但目認真許多。

認識許久，今天的或許最讓他驚喜。

樂聲起，一手“拂”，鏗鏘有力的樂聲破弦而出，宛如敲響的戰鼓，場麵頓時張激烈起來，李奕皺眉，心被揪了，像是被帶到了肅殺的戰場之上，這個曲子曲調變化多端，氣氛漸漸變得抑、恐怖，轉而又進縞，一陣淒後複得平靜。

跌宕不止，連人的呼吸都牽掣住了。

李奕凝眸，慢慢平複變快了的心跳，他看著，卻低著頭，專注的撥弦，一曲罷，仍沒有抬首。

李奕沒有說話，也沒有說話，四周更是安靜無言。

在這片靜謐中，李奕心頭驀的劃過一片明淨。

接著樂又被換掉了，這次換來的是古箏。

臉上的從容又現，角還彎出了淺淺的弧度。

他的眼睛跟著的手指遊走，心卻好像被帶著看遍了大好山河，從平靜無波的太湖水，到峭拔明麗的齊雲山。剛剛的激揚而抑被磨平，油然而生的是豁然和喟歎。

三首曲子結束了，唐瑤閉上眼睛又睜開，緩緩吐了一口氣，到有些疲憊。

這三首中第一首和第三首都是這個世界的，第二首是現代舉世聞名的。

於李奕，他聽過的也隻第一首和第三首，“從未這般聽過曲子，也不知《月明》和《江南》一起演奏，是，如此一場，聽覺盛宴。”他歎一聲氣，道：“奇妙。”

唐瑤微笑的看向他，沒有出聲，怕打斷他在此時此刻徜徉的心境。

太監和宮婢也極有眼的站在亭外不語。

他們不如皇上懂得多，聽不出這都是什麽曲子，但音樂是最沒有阻隔的藝，隻要聽得到，就得到，他們也為之震撼。

今日有幸在宮中聽集萬千寵與一的貴妃三首名曲，是莫大的榮，若往後在哪兒說起，都是極有麵的。

過了會兒李奕問：“第二首是什麽曲子？”

“《十麵埋伏》”

李奕微微瞇了眼，“《十麵埋伏》......”他低頭低笑了聲，“妃，不可小覷啊，朕教了。”

這話唐瑤不敢接，連忙行禮，道：“皇上謬讚，隻於琴藝上略懂一二，能與皇上解乏，便不辱了所學。”上這麽說，心裏卻很興，誰不喜歡被讚的，何況還是用了心思的。

第一首春日悠然，是此刻的景此刻的，何況李奕本就被朝政搞得煩悶，當然要用歡快點的曲子，而非激昂的讓他更加煩躁。

而《月明》這首曲不似別的詠春曲古板，它的轉調很，也容易為別的曲子的過度，進《十麵埋伏》就不那麽突兀了。

《十麵埋伏》是這三首曲子中最適李奕的心境的，他如今在朝中可不就孤立無援？他聽了這首曲子，當然心震。

《江南》，前朝國詩人所著，意在歌詠江南，也在歌詠祖國山山水水，大武是他的天下，預祝他有一日覽盡大武江山。

沒有人可以不花點心思就為別人的心尖兒寵，從不覺得可以什麽都不做就讓李奕甘願做的下之臣，既然願意一搏，那就拿出本事來，既不怕花心思，又不怕花功夫。功夫夠了自然好，如果功夫不夠，也不怕花力氣學，與天鬥與人鬥，與人鬥最其樂無窮。

李奕不是庸才，對《月明》和《江南》了解到一聽便知，又聽《十麵埋伏》之名便知其意，這三曲從選曲到排序都十分巧，他一下便懂了的意思。

這種震撼是從未有過的，且不論琴藝的高超，隻這三首曲子，便表明懂他，比朝中那些觀的大臣們懂他，又用如此婉約巧妙又讓人歎為觀止的方式述說出來，真是......直擊心底，印象深刻。

今日就這三首，也不多彈。

李奕品到味兒了，也不要求再聽別的，多了俗。

接下來才是原本意義上的玩樂，請宮人蹴鞠博弈之類，李奕拽唐瑤一把，唐瑤猝不及防跌他懷裏，他執酒杯，將酒往裏送，唐瑤不顧衝撞君，拍他一把，把酒盞奪來，瞪他，他卻隻是笑。

站到李奕的坐榻後德祥抬了下眸，道：“張公公拜見。”

李奕笑意散盡，麵無表，側了下頭。⑩思⑩兔⑩網⑩

唐瑤猛地站起，驚得手中的酒盞摔到地下，張公公？太後邊的張全？

竹曲樂宮人嬉樂的聲音戛然而止。

張全低眉順耳，眼瞥了落在唐貴妃繡花鞋邊的酒盞一眼，鼻尖似乎從酒氣裏嗅到了桃花香。

張全向李奕行禮問安，唐瑤連忙道：“張公公來的巧，宮中許久不曾這麽熱鬧，公公得眼福。”當然也不會在太後的大太監麵前擺架子。

張全在宮中的地位可與德祥一比，先帝當權時，德祥高他一頭，而現在太後權勢蓋過李奕，他甚至比德祥還有臉麵，他在宮中從來都是倨傲的，但在李奕麵前不敢放肆，也不敢承唐貴妃的好言，便道：“貴妃娘娘雅興，李全賤奴，不過是來傳太後娘娘話的。”

李奕起，“太後讓你傳什麽話給朕？”

張全彎腰避首不敢麵聖，“太後娘娘說，讓皇上過去一趟。”

第6章皇上更艱難

“讓”這個字用的不客氣，全天下的人見天下之主都得用請，即使是太後也不例外，可卻用了讓。

唐瑤都聽的出這其中的差異，想太後不給李奕麵子，張全這麽個八麵玲瓏的太監也不至於沒這點圓，卻照搬照說了，怕李奕今日沒臨朝，惹怒太後老人家了。

李奕沒生氣，隻淡淡道：“你去回稟母後，朕稍後就到。”

“是。”張全退下，回興慶宮複命。

李奕轉過，換上笑臉，了唐瑤的臉蛋子，道：“妃等候片刻，朕過會兒再來。”

唐瑤心說，你自己保重，麵上還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李奕揚聲，對被打斷的宮太監道：“都繼續，不許停。”

李奕轉，臉又變得冷，離開冰泉宮。

等他離開後，唐瑤回過頭道：“都繼續吧繼續吧。”但這一變故後，也沒人再有心討好貴人，也沒人再有心玩看。

唐瑤想，怕是要替李奕背一世妖妃罵名了，等他發達了，別忘了的衝鋒陷陣之啊。

......

寧聖宮，正殿偏室，對著門的一麵牆隔出一個小室，前是亮黃的幔子和簾子，兩側簾子被綁帶係住，出小室裏供著的金佛，金佛前方桌上擺了經書和香爐。臨窗是三麵頂牆的臥榻，用的紫檀簧梨花木，上置厚厚的坐墊，小條褥子坐靠背，上有一方案幾。

著莊重的婦人坐在茶幾一側，端起茶盞抿了口茶。

李奕進門，臉上是盈盈笑意，“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尋兒臣，所為何事？”他語氣輕鬆散漫，完全不似有背負的君王，也不知自己惹怒了太後般，像一個紈絝貴公子，在自己母親麵前戲言討寵。

他餘中看見另一個人，瞥過去，隻一眼就收回，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坐到和太後相鄰的案幾的另一側。

皇後本對上了他的目，可他對視無睹，皇後握了握拳，氣不打一來，可眼裏的笑和角的弧度沒減一分。

太後可能清楚李奕是什麽人，也可能不清楚，至始至終板著臉，晾了李奕片